倾诉人：汪雅女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这件事我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我想跟你说说何小飞。在我爱着他那会儿，我不打算对任何人说他，使劲把他按在心里，独自享受秘密的快乐。而现在我正在把他忘记。他没有东西留在我这里，一张相片或者是一瓶香水什么的，他只给我写过诗，已经让我烧掉了。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从没有存在过。

　　我和何小飞刚刚结束的时候，有一个问题困扰着我——他究竟爱过我吗？现在我觉得这已经不重要。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他让我发现了我的另一面，激烈、富有爆发力。

　　从小到大我受到的都是不间断的正统的教育，那种大人们希望的乖巧、文静、有教养的孩子，那种永远讨人喜欢，很少犯错误的乖乖女，我就是。

　　但是在半年前发生的这件事让我对自己的判断彻底改变了。

　　那是春暖花开的日子，我却感到莫名其妙的沮丧。工作毫无起色，和男友的恋爱期已经过去。男友很爱我，他是做生意的，每天忙于各种应酬，没有时间陪我。没有事情能让我兴奋起来，我觉得生活了无生趣，每天把大把的时间花在上网聊天上。和何小飞就是在这种状态下认识的。

　　何小飞是聊天室里唯一能容忍我的敏感的人。在这之前不断有人找我聊天，可是没聊几句我就觉得他们不怀好意。我恶语相向，他们纷纷躲开了。何小飞很温和，他说话的方式让人觉得舒服。我们聊得很投机。下线前他要我的联系方式，我给他了。马上我的手机响了，里面有一个男声向我问好，说他就是何小飞。他的普通话说得挺标准，声音听起来也是舒服的。他突然问：“我们能见面吗？”我说：“为什么要见面？在网上做朋友挺好啊。”“我喜欢实在的感觉。其实我不喜欢在网上聊天，看不到你的表情。”他回答。我犹豫，他那么热切，我不想拒绝他，可是我们才刚刚认识，未免太唐突了。“我不是坏人，见面你就知道了。”他说。我说我要考虑一下，他说：“好吧，我等你的答复，别让我失望。”

　　没有花太多时间犹豫，我决定见面。间或有一些可怕的想象从我脑子里掠过，这更增加了冒险的乐趣。以我的感觉，何小飞并不像个坏人，况且我比那些刚出校门涉世不深的小女孩有经验，我不是小红帽，何小飞也不是大灰狼。

　　第二天晚上，吃罢晚饭，我靠在沙发上，等何小飞的电话。虽然我并不是很期待这次见面，见网友的结果一般是见光死，我已经做好了失望的准备。我没怎么化妆，只是擦了擦口红，这几天晚上老是熬夜，脸色很苍白。何小飞打来电话，我问他在哪儿，我去接他。我开着车挤进夜晚的车流中，这辆车是男友给我买的，我们谈了8年恋爱，感觉已经是老夫老妻了，我拉着他的手就像拉着自己的手一样，想必他也是这样。

　　一个男人站在约好的地方，我把车停下，摇下车窗望了望他，我感觉他就是何小飞。他也在望着我，然后他走过来，说道：“我是何小飞。”我打开车门。何小飞上了车。

　　他的外表出乎我的意料，清清爽爽的，五官硬朗。他走在街上，回头率肯定不低。他在昏黄的灯下笑了一下，把手伸到裤兜里，掏出一个东西来。“这是我的身份证，请你看看。”他一本正经地说。他的脸带着年轻男人的光泽，紧绷绷的，他应该比我小。我扫了一眼，只能在身份证上看到他的名字。

　　“我们去哪儿？你喜欢去酒吧吗？”他问。“酒吧的空气不好，我随便遛遛吧。”我说。他点头同意。

　　我有点紧张，何小飞并不是一个平平常常的男人，他即使老老实实坐在那里，你也不能忽视他的存在，他不怎么说话，较为深沉，但是我感到了他的热度。

　　“你和我想象中的一样。”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流过来，“我喜欢真实的东西，如果我听不到一个人的声音，看不到她的眼睛，却直接去接触她的内心，我觉得那是不完整的。所以我不怎么上网聊天。你不介意我抽烟吧。”我点点头。他燃上一根烟。继续说道：“吸烟能缓解紧张。我现在有点紧张。”他停了一下，“我喜欢你的样子。”

　　从没有一个男人对我如此坦率过，他的坦率动人心魄，我几乎想逃走了。

　　我们来到一片空地上，在城市这样大片的草地已经不多见了。看得出这片空地也即将变成一个工地。我停下车，把车窗摇到最低，让外面新鲜的空气大股涌进来。我们聊了很久，他把他的事全部告诉我，小时候的事，初恋，也不管我是不是有兴趣听，虽然我们认识不久，可他对我根本不设防。

　　我感到有点冷，一看表已经12点多了，我们不知不觉聊了4个多小时。我说我该回去了。他显得很失望。他说他好久没有这样痛痛快快说过话了。我发动车子，他突然伸出手搭在我的手上，停留了两秒钟，然后用那只手点燃了一根烟。以后他就没再说话，一直到我们分开。

　　何小飞在我的生活里不期而至，从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被他深深地吸引。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我是那种各方面都平平的女孩儿，而何小飞像一个从天而降的精灵，神秘，热情。第二天他又打来电话，问我有空吗，说想见我。我们在一起吃了晚饭，他说时间还早，他的住处就在附近，要不去那里说说话。我们来到一个家属院里的六层楼，他的房间在最顶层。我们聊到11点，我说要回去了。我站起来往门口走去，听见他在身后说：“请等一等！”

　　接下来我就被一双有力的胳膊抱住了。何小飞把我抱了起来。我的心猛烈地砸着，我的每一根头发都要飞起来。他在我耳边轻轻说道：“我们一起飞。”半夜我醒过来，何小飞睡得正熟。我俯下去仔细看他，他的眼睫毛很长，覆盖住的那双眼睛热烈而又单纯，让人无法抗拒。我真的被他迷住了。甚至怀疑刚才发生的事也许是一个童话，也许在12点敲响的时候，他就会一下消失掉。

　　早上当我走下楼，看到停在那里的男朋友送的车子，我的高昂的热情突然降到了冰点。昨天晚上我做了什么？想想爱我的男友，我们已经在一起8年了。我几乎开始鄙视自己了。以后的几天我心里的平静彻底打破了，我处在对男友的深深的负疚中，同时又强烈地思念着何小飞。

　　三天后我开车来到那个家属院的楼下，何小飞的窗户亮着灯，我一直盯着那扇窗户，半个小时后，我走下车，往楼上走去。我的心又一次猛烈地砸起来。我渴望这种感觉。上到最后一层，敲门，门开了，何小飞站在很近的地方，那双眼睛单纯得像一个孩子，又是最热的火焰。我知道自己完了。门在身后关住，他没有说话，却用最紧的拥抱迎接我。

　　“我有男朋友，我们谈了8年，我们快结婚了。”我说。

　　停了几秒钟，他说：“我做你的情人。”

　　何小飞不足20平方米的小屋是我们的整个世界。那扇旧铁门把理智和狂热截然分开，从它在我的身后砰然关上那刻起，我就变成了另一个热情的女人。他身上似乎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在晴朗的上午，在阴天的下午，挥霍着。成熟和天真在他身上奇特地共存着。

　　但是从一开始我就有种感觉，和他不会有未来。他几乎是完美的，但是他没有男友爱我。即使在我们热烈相处的时候，他也显得有点疏离，没有完全属于过我。而我却完完全全掉进去了，只有在从他身边离开的时候，我才想起男友。我痛恨这种不明不白的关系，每天都在期待着离开他，但是我们仍然不断地见面，最糟的是，我一天比一天爱他！有一天我打他手机，他没接，再打，就关机了。后来5天他失踪了。那几天我失魂落魄。我想到他的初恋女友，那女孩后来去了法国，他告诉过我他还爱她。是不是她回来了？第6天何小飞出现了，我问他去了哪里，他说回老家了，手机没电，也没带充电器。我觉得他没有告诉我实情，我嫉妒死了，我和他争执，提出分手。他不同意，我很坚决。他让我冷静几天再说。几天后他来找我，我又一次提出分手，他还是不同意。我挺得意，看得出他还是在乎我的。

　　现在已经记不起来究竟是从哪一天他开始疏远我。他不再主动联系我，我想见他，他总是推说忙。有一天我找到他，我问他为什么不见我，他说我们以前在一起很快乐，可现在不是了。他不愿意我监视他的行踪。他喜欢自由的生活，不想被任何人束缚。我说：“你不想负责任。”“别忘了，你有男朋友，他才应该对你负责。”他反齿相讥。

　　我伸手给了他一耳光。“我知道！你一直爱她，你的初恋女友，是吗？”我问。

　　他漠然看着我，说：“是。我在她身上付出太多，从那以后，没爱过任何女人。”

　　何小飞决定离开我，只不过用了一种比较委婉的方式，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提出和我分手。我知道在这个时候我只有一个途径来挽回自尊，我说：“我们不要再见面了！”他沉默着，站在那里，眼泪流下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哭。我到现在都不明白，既然他从没有爱过我，像他说的那样，为什么他要在我们分开的时候哭呢？

　　我把他给我写的诗付之一炬，把他的QQ号删了。从此我们没有再联系过，也没有在街上碰过面。他从我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

　　我又回到正常的生活中来，谁也不知道我在几个月里深深地爱上一个人，为他彻夜难眠，为他疯狂，流眼泪，吃醋。然而仅仅是昙花一现。

　　有一个月时间我躲避男友，不愿面对他。他急了，从国外跑回来找我，而且向我求婚。我倒在他的怀里失声痛哭，对这个准备和我共度余生的男人我充满了愧疚，而刚刚过去的几乎摧毁我的激情一时间烟消云散了。 (文/王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