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港的夜啊静悄悄，海浪把战舰轻轻地摇。”40岁以上的人，应该还能记得这首苏小明演唱的《军港之夜》。记忆中的那时候，无论工农商学兵，也不分男女老幼，都喜欢这首歌。那时候一下子“红”起来四位唱流行歌曲的歌手，苏小明是其中的第一位。还有一位张暴默，也是部队歌手。苏小明只有两首歌，除了《军港之夜》，还有一首《绿岛小夜曲》，而后一首其实不能算“她的歌”。如此寂寞的谢幕，与她的历史地位极不相称。如果要写改革开放后的中国流行音乐史，她是当之无愧的筚路蓝缕者。

　　《军港之夜》很快就到处传唱，苏小明等迅速“走红”，此前此后，却是几乎没有任何“争论”，流行歌曲仿佛轻而易举就“站稳了脚跟”，成了一种“既成事实”。当然，可能有些事我们不知道，反正知道不知道一个样。有些事咂摸一下可能有点味道，也可能只是瞎咂摸，比如，四位“迅速飙红”的流行歌手，却有两位来自部队，一个来自海政，一个来自二炮，都是军兵种的文艺团体。

　　话说回来，这些歌能站住脚也有一个前提，就是它们都很健康。即使从最苛刻的角度，都很难说《军港之夜》是靡靡之音。然后我们便有了一批很健康的流行歌曲。如果要在歌里唱到“我最亲的人”，那么这个最亲的人必须是妈妈而不是爱人。今天重听成方圆那首《掌声响起来》，怎么也想不透当年它何以会风行一时，最后能想到的，就是觉得它带有“支付赎金”的意味。不过，即便是在这样一个绝不宽敞的空间里，我们的流行歌曲还是开始了义无反顾的向前进向前进。刮起了一阵货真价实的“西北风”。时隔20年重听那首《黄土高坡》，仍然不能不折服于它的震撼力和穿透力。不过，那也真是一阵风，呼地刮过来了，呼地就又刮走了。

　　健康没有什么不好，但它毕竟是一种道德判断，不是一种音乐品格。《迟到》传过来了，传播开了。“你来到我面前，带着微笑……”十来岁的“男生女生”都会唱。很难说它“不健康”，因为它也宣称“爱要真诚”，不过那个真诚的标准只是谁先来谁后到。当然，即使是这样的标准，你也很难加以质疑，只要想一想我们总是把后到的称为“第三者”就能明白。真正的问题在于它的音乐品格，在于那种因为受到两个异性青睐而得意洋洋踌躇满志的小市民的鄙俗。何况它决非“孤军深入”。“哗啦啦啦下雨了”呀，“还要泡菜”呀，都来了。姿态还是很温和的，毫无咄咄逼人的架势。但是，军港之夜没有了，西北风没有了，连“妈妈呀我最亲的人”也没有了。

　　20年前苏小明吟唱的那座军港，已经成了一座寂寞的军港。只有像我这种人在怀旧的时候，才会再次看到那被海浪轻摇的战舰，那在睡梦中微笑的水兵。与苏联歌曲《海港之夜》相比，我们的水兵老实得多规矩得多，明天起锚时，并不指望会有蓝头巾在船尾飘扬。尽管如此，它还是成了中国有史以来惟一一首“软性”的抒情的部队歌曲。在它之后，最“软性”的，不过是“说句心里话，我也想家”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