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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邦维:季羡林是我的榜样

http://cul.sina.com.cn 2006/01/25 10:18   新京报

  东方学研究专家回忆与导师的交往,“他不是社会活动家”

  

  “只要看看他做了什么工作,研究什么问题,怎么做的,我们自然而然就能了解季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本报记者郭延冰摄

  ■人物

  王邦维

  曾就读于四川大学历史系、中国社会科学院、北京大学,师从季羡林,获博士学位。

  现为北京大学东方学研究院院长、教授。主要从事梵语文学、梵语与汉语佛教文献、印度和中国佛教史、中印文化关系史等方面的教学和研究。主要著作有《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校注》,《佛教史话》,《南海寄归内法传校注》,《唐高僧义净生平及其著作论考》等。

  ■记者手记

  王邦维研究的学问,说句实在话,我一点也不懂,太偏,就是在北京大学里,研究王邦维这门学问的,也为数甚少,其中最著名的,当然是王邦维的业师季羡林先生。一般人有这样的老师,大概会逢人就说上两句,以显示自己出身名门,尤其是在学术圈这样一个重师承的地方。但是王邦维的叙述里,平平淡淡的几件小事,反倒显示了季先生可亲近的一面,而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是一个“学术明星”。

  可能是因为研究内容的缘故,也许是因为跟随季先生耳濡目染,王邦维不太喜欢说话,几乎是我问一句,他说一句,所以整理出来只是这样零零散散的故事。

  关于人生,或许因为终日沉浸在印度神学里面,王邦维的一举手一投足也便有了一些禅味儿,比如,说到人生中最关键的一刻,考入季羡林门下的时候,王邦维说这是机缘,说到季羡林和金克木两位先生的不同机遇时,王邦维说这是命运。说到今后在北大的日子,王邦维说自己大概会终老此地。

  诸如此类。

  这些零零散散的故事,在王邦维的叙述里,似乎闪现着某种机锋,但又显得朴实无华,正像他所做的学问。

  本科读一半直接上研究生

  我是六六级“老三届”。

  1966年,我插队落户去的是贵州的农村,遵义东边的一个县,叫湄潭县,一个不太大的县城,在那里差不多待了三年。我们跟农民住在一块,然后就跟着生产队一起劳动。大概到了1972年的年底,我顶替我的母亲回老家工作,在粮食公司的一个粮店里做工人,相当于营业员,也做了一段时间的会计。

  1977年高考制度恢复,我参加高考的时候,已经结婚了。当时我在粮店里工作,粮食还是实行统购统销,男同志在那里就是干称米、搬米这一类的工作,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有一天还能上大学,所以1976年我就结婚了,年纪也不算小,26岁。

  因为有十年的时间没有高考,所以那一年的考试没有什么限制,老三届可以考,刚毕业的也可以考,所以积聚了17年的毕业生一下子都参加了那年的高考,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录取率特别低,大概20个人中间录取一个。那一年的考题并不太难,但是大家的文化水平都不高。

  我考上的是四川大学历史系,不过1978年底开始招研究生了,我就跃跃欲试,觉得按部就班地读书太慢了,如果能够考上研究生,能够缩短我在大学里学习的时间。所以1979年,我就参加了研究生考试,考到了现在的北大这里,当时是北大和社科院合办的南亚研究所。

  现在想起来,当时北大的学习氛围非常好,那时候,一些老先生还都健在,像周一良先生、王力先生,他们的年纪那时候还不是太大,他们心情都很舒畅,也很努力地想把自己的学问传下来。

  阴差阳错投入季羡林门下

  说起当年考季先生的研究生,就是人生的机缘了。当时我在四川大学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后来研究生招生的时候,我本想考四川大学的研究生。

  那时候考研究生还要单位同意,我的报告打上去以后碰到了一个我们系的年轻老师,她问我:“你要考我们系的研究生呀?”我说是,她说她也要考,考的是同一个专业同一个教研室的研究生。我心想她是那个教研室的任职教师,我是刚进校门的一年级学生,那时候风气虽然不像现在,但是也有走后门之类的,过去的社会经验告诉我,如果录取的话肯定是录取她而不是录取我。所以我跟她说:“如果你要考我就不考了。”但是后来想想又觉得有点不甘心,因为已经跟系里打了报告说要考研究生了。所以我就去翻当年其他学校的研究生招生目录,这一翻,就翻到了北京的,就是刚才说到的社科院和北大合办的南亚研究所,导师是季羡林。那时候我对季羡林教授并不是很了解,但是知道他很有名,因为他是《历史研究》最早的编委之一。

  当时季先生招生的方向是和印度相关的,正好我对印度也有一些兴趣。我就报名了,反正考不上也不算丢脸。

  后来到北大之后,负责招生的老师告诉我,我的成绩还算不错。

  1979年的暑假,我正在重庆,北大的录取通知寄到了四川大学。我的同学给我打电话,说我被北京大学录取了。

  我当时说:“你们别拿我开玩笑。”他们说是真的,我又打电话到学校去问学校的老师,老师说是真的,通知就在他们那里。就这样,我在重庆就开始做到北京的准备。当时从川大到北大的路费,还是四川大学出的。当时有这么一个规定,工作满五年以上的上大学,原单位保持工资。所以我一直在原单位拿工资直到硕士研究生毕业。

  我毕业后所做的一些工作跟季先生的研究领域很相近。我的硕士论文是研究《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快毕业的时候,由季先生领头整理《大唐西域记》的工作还没有完成。那是个集体项目,我也参加了进来,前半截的校注我没有参加,但是后半截我参与的比较多。

  因为南亚研究所是北大和社科院合办的,大概1984年和1985年之间,社科院和北大分开了,当时我的关系是在社科院,季先生说:“你还是转到北大来。”所以在1986年我又把档案和关系调到了北大。但是实际是从1979年开始我一直住在北大,一晃这就是20多年了,以后大概也会终老在这个地方。

  国图看文物导师等学生

  关于季先生,在我的印象中,他是个很朴素的人。我还记得我们考上研究生后第一次见他的情景。当时我们四个人,两个男的,两个女的,其中有一个是任继愈先生的女儿。当时季先生是南亚研究所的所长,但是那次见面很平淡,只是问了问我们的学习情况,叮嘱我们要好好学梵文,多看书之类的话,好像也没有更多的。

  我好像问了他一个问题,就是有没有哪种英文书既可以学专业又可以学外语的,季先生摇了摇头,说你自己去找吧。季先生对我们比较宽松,基本上不怎么管我们,但是他给我们做出了很好的榜样,只要看看他做了什么工作,研究什么问题,怎么做的,我们自然而然就能了解季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虽然季先生比较忙,但是由于做《大唐西域记》的工作,我经常到季先生那里去,有些问题要向他请教,然后在那里跟他讨论一些问题,把他提出的意见记下来带回去。这样我跟季先生家里的人也都很熟悉。

  真正有什么困难,季先生也会帮我们考虑到,比方说我做硕士论文的时候,需要到北图去看书,当时我需要看《赵城藏》,《赵城藏》是北图的镇馆之宝、一级文物,以我们研究生的身份根本不够格。我们的一个老师跟北图联系之后,北图答复说:“季先生这种人物可以看。”我跟季先生说了这种情况,跟他说:“怎么办啊?”季先生说:“怎么办啊,那我跟你去吧。”当时国图还在文津街那边,不过还好,学校有个车。

  季先生跟我去了之后,拿到《赵城藏》之后只是大致看一下,然后就自己去看《罗摩衍那》的校样去了,他就坐在我的旁边,我拿着《赵城藏》在他身边一看就是几个小时,是他等我而不是我等他,这样的导师跟学生的关系蛮有意思的吧。

  有几次季先生还要在经济上帮助我,因为他觉得我带着孩子,工资只有30多块钱会有困难。但是我觉得我没有那么困难,所以没有接受,但是心里还是很感动。

  1983年我要考博士的时候,跟季先生说了,季先生说:“那就考吧。”我在季先生的学生当中,不算特别突出的,但是也不算太笨。就这样我成了季先生的第一个博士生,季先生的博士很少,总共也就三四个。

  金克木才是社会活动家

  除了跟季先生接触比较多之外,其他熟悉的教授就要数金克木先生了。跟季先生比起来,金先生是另外一种风格,季先生是个朴素的人,你跟他坐在一起的时候,他的话也不多,说起话来也不是那么神采飞扬。金先生则不一样,你要是跟他在一起,基本上都是金先生在讲,根本没有你插话的余地,那种聪明劲儿是透出来的。

  金先生的社会活动比较少,季先生参加的社会活动比较多,这让人们有种误解,认为季先生是个社会活动家。其实不是这样,只是季先生比较随和,好说话,也比较听话,让他做什么他就去做什么。其实社会活动家的角色由金先生来做更合适,金先生是个很关心社会的人,据说金先生20多岁的时候做过地下党的县委书记,这一点知道的人很少,在抗战的时候据说又在

国民党的军队里做政治宣传工作,得过上校的军衔。

  很多人都说金先生是个好玩的人,确实如此,跟他聊天你总能感觉很愉快。我们做一个题目,要是去请教金先生,金先生会给你出一串主意,让你感觉眼花缭乱;但是要是去请教季先生,季先生要是觉得不合适的话就会直接说不合适,让你自己回去再想想。跟金先生聊天,他处处都闪现着机智,如果你的领悟力不够,也许谈到最后你也不知道金先生在谈什么。

  不过大家还都是很喜欢跟金先生聊天,喜欢到他那里去。金先生也喜欢我们去,虽然我们去的时候他会说:“我最近身体很不好,我觉得我大概活不了多久了。”去的人听了之后一般就会表示:“金先生,我只打扰您十五分钟。”但是等你坐下来,金先生就会滔滔不绝了,有时候甚至你想走了,金先生还在不停地讲。

  要说我在北大度过的那些岁月,最值得感念的,就是这些老先生们了。

  口述:王邦维

  采写:本报记者 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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