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功课是必须做的。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别人给我打分，我给别人打分，自己也给自己打分。

　　测评。曾经是激动的，内心有些隐秘的火花，摇曳生姿。

　　我的隐秘的激动源于头儿的话。头儿说，认真，再认真，细致，再细致，不要浪费

你手中神圣的权利。哦，神圣，权利。我环顾四周，同事们一律端坐，噤声，没有人看报，也没有人打瞌睡。空气里漂浮着慎重和庄严。有时我一走神，会想起电影电视里大进攻之前暗夜里的那些会议，如果把日光灯关掉，点上煤油灯或者蜡烛，我们个个都是尖刀连的战士。

　　“考察对象”都是认识的人，头儿，副头儿，或者资历很老的同事。有的很熟，比如直接分管我们科的副头儿，或者一个办公室的同事。有的不熟，比如分管别的科的副头儿，或者别的科的同事。我盯住那些名字。

　　同事们总是答得很快。我答了一半，他们就纷纷起身，把卷子交了。也有的，和我一样的慢，他们转过身子，伏到窗台上，考卷压在手腕底下，一个“○”一个“○”地画，或者一个“√”一个“√”地勾。我答得慢，主要是思考。思考的过程有时候会长，有时候会短，因人而异。不熟的“考察对象”反倒简单，除非我亲耳听说过关于他的劣迹（这样的事情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个人品质：“优”；任现职工作评价：“优秀”；是否同意提拔使用：“同意”。每次画到或者勾到“是否同意提拔使用”这一栏时，我那些隐秘的火花腾地就着了，略微有些晕眩。这种感觉如此美妙。

　　让我费些思量的是我很熟悉的那些人。我几乎了解他们的一切。一切好的和一切不好的。我可以数出一二三四来。这就有些麻烦。想不清楚，有时就随着兴致来，也有的时候，突然记起一件事来，比如在头儿那里穿过我的小鞋，或者背后散布过我的谣言，甚至有时仅仅只是因为他借我五十块钱没有还，我统统给他降一级，“不同意”提拔使用。

　　当然，这都是前些年的事。现在，比如去年年底，我想都不想，一律是“优”（个人品质），一律是“优秀”（任现职工作评价），一律“同意”提拔使用。这样最省事（我答题的速度甚至超过了所有的同事），也最有安全感。过后也免不了想，我这样给别人打分，自己又给自己打了多少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