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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聊斋:时间的品格

http://cul.sina.com.cn 2006/02/17 09:24   今晚报

  话说大宋仁宗皇帝景祐三年……

  打住,打住!又是说古,景祐三年不就是1036年吗?至今差不多千年了,难道那些陈芝麻烂谷子还要再提吗?电视里反说、正说、戏说,把一潭中国历史的池水,都搅得浊不见底了,你还有必要再搅一棍子吗?

  我想,还是要说。当代人,无论政、经、文各界,不都想名垂千古吗?我们假定就是千年后的子孙看当代种种人、般般事一样,看看宋代人,从而可以知道什么东西会速朽,什么东西会留存。时间的品格,不会如当下的各类评委,靠金钱女色之类,就收买得了的。它会以“当下”为参照,鉴定古人,拷问今人。

  话说1036年,也就是大宋仁宗皇帝执政时的景祐三年,一位叫蔡襄的人写了一首诗,立时京都广为传播,洛阳为之纸贵。司马光《涑水纪闻》记下当时的盛况,说人们争相传写,书商竞相翻印,卖之书市,渔利不少。而且,当时的敌国契丹,也都派人秘密买了回去。畅销若此,前所未闻。

  蔡襄何等人?此诗什么诗?

  蔡襄当时不过是西京留守推官,馆阁校勘,处级干部,七品小吏。闻于世者,是其工于字。宋代苏、黄、米、蔡四大书法家里,占了一位。偶尔也有诗作问世,但诗艺平平,被宋代诗词大家的阴影遮得严严实实。这一首走俏的诗叫《四贤一不肖》。四贤,指的是范仲淹、余靖、尹师鲁和欧阳修。一不肖,是司谏官高若讷。

  一首诗成为一个事件,正史如《宋史》列传第七十九蔡襄条里有记载。笔记类,如司马光的《涑水纪闻》,田况的《儒林公议》亦有记述。虽说未见全诗,但《儒林公议》中引用了一句讥讽高若讷的句子“袖书乞怜天子旁”,却真是画出了高若讷当时的可怜相。

  这首诗写的是景祐三年,范仲淹上书《百官图》,激怒宰相吕夷简遭到贬谪,余靖、尹师鲁、欧阳修不惜丢掉乌纱,为之辩诬一事。

  正像俗话所言,哪一片坟地无冤魂。在中国几千年的封建社会里,有多少直言敢语之士遭遇恶报。翻开史册,字里行间,充满罢免、贬谪,甚至处刑、灭族字样。其间,又有多少是因为小人的迫害及最高统治者的昏庸所造成。许多年之后,虽也有平反昭雪,但死者长已矣,只能让后人扼腕叹息。直言之士遭遇不幸的直接后果,是滋生了一批阳奉阴违,见风使舵,违心油滑,巴结逢迎的人,使政坛空气变得污浊。不过,正直敢言毕竟是一种钻石品格,虽说稀少,却无比坚硬和明亮,灰尘不能埋没,人们更是千方百计,遵从它的诱惑,打磨自己的人生。

  范仲淹是一代名世之臣,有先忧后乐之志,《宋史》评其为“弘毅之器”。朝有政声,野有口碑。因看不惯宰相吕夷简的任人唯亲,遂上言仁宗。吕夷简大权在握,气势熏炎,无敢忤者。便将范仲淹贬谪外任,这件事立即引起满朝正直之士一片反弹。

  先是尹师鲁,愤然去找当政者说,如果认为范仲淹在搞“朋党”,那么,请把我也贬谪吧,我认为范仲淹是对的。这简直就是从头上卸了乌纱,捧在手上去抗议的。

  那位余靖更是拍案而起,立即给仁宗皇帝上书,先为范仲淹辩诬;继之,又批评贬谪处分不当。请求皇帝不应“以诽谤加罪”,应该追改前命。

  这是何等评议,何等胆量,何等气节,何等人品!尹师鲁,余靖,连同后边要说的欧阳修,那时都不过是三馆校勘,人微官卑,但一股正义冲动使他们不畏强权,敢于放言直书。在这些人眼里,职位何其轻,正义何其重。拼着丢官遭贬,也要维护正义。

  就在这些正直之士愤愤不平之时,所有司谏官员,却或者落井下石,指责范仲淹,或者三缄其口,装聋作哑。司谏官高若讷就是如此。年轻孟浪,敢于放言的欧阳修,此时早已是见了松人按不住火,写了一封信派人送给了高司谏。这封长信痛快淋漓,把高若讷剥皮扒骨,挖出了灵魂的卑下。

  欧阳修指斥高若讷说,范仲淹言事触怒宰相而获罪,你非但不能辩其非辜,又怕有识之士批评你,便跟着诋毁范仲淹说处置他是应该的。

  信中说,你上有老母,珍惜官位,害怕饥寒,顾计利禄,不敢一忤宰相,以近刑祸,也是庸人之常情。但是你如今文过饰非,是“君子之贼也”!

  在信的最后,欧阳修表现出一种大无畏,说“愿足下直携此书于朝,使正余罪而诛之”。

  读这些文字,真似有金石落地之声,字字撼人心肺。一种英气和豪气不禁油然而生。世人只知欧阳修是大散文家,文起八代之衰。《宋史》评说他“挽百川之颓波,息千古之邪说,使斯文之正气,可以羽翼大道,扶持人心”。其实,文心乃是人心。欧阳修文中的气度与精神,正是高贵人品放射出的光芒。

  观古难免不思今。我们总在讲继承民族的优秀传统,优秀文化。围绕范仲淹贬官事件“四贤一不肖”所反映出的品质,恰从正反两面诠释了我们的文化传统。可惜人们对那些优秀的品格继承得太少了。早在1979年时,一位被打成“右派分子”,流放边疆近二十年的老诗人,特别伤感地向我说了某些品格低下的人在“运动”中的一些表现。一个月前,还著文夸奖他的诗歌如何优秀,如何了不起,转眼他成了“右派分子”,这些人立即把手中的鲜花换作石头,抢先砸在他的头上。这些人都是饱学之士,如此没有品格,足见人性之难测。

  欧阳修在给高若讷的信中指出这种见诬不辩,落井下石,是既欺当时之人,又欺后世之人。欧阳修说,须知当时之人不可欺,后世之人亦不可欺。果然,当时之人,已有蔡襄写下《四贤一不肖》证明不可欺;千年之后,重读这些文章,我们思绪更为清明。

  欧阳修的命运也和范仲淹、余靖、尹师鲁一样被贬了官,正像蔡襄说的那样,高若讷恼羞成怒,“袖书乞怜天子旁”,告了欧阳修。但对一个视正直为生命的人,贬官,复有何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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