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民泪尽_文化

遗民泪尽

http://cul.sina.com.cn 2006/03/04 10:01 今晚报

　　七百多年前，四艘南宋的北漂船队在闽南漳浦海域被飓同掀翻，船上的幸存者——一位13岁的少年赵若和在侍臣的簇拥下穿过沙滩后面的丛林，消失在茫茫暮色里。

　　当地的畲族百姓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当然也不知道数天前在广东海丰、新会海域元军与宋军激烈的海战——宋军败，大臣陆秀夫抱着9岁的小皇帝昺投海自尽——南宋灭。

　　他们是战败逃亡仅留的幸存者，他们隐姓埋名在地广人稀的小山坳里居住了下来。一百年后的一天，当地的官员偶然发现了他们，大惊这些普普通通的农夫竟是大宋皇族的遗民！上奏明帝朱元璋，皇恩浩荡，遂赐赵姓。

　　笔者就是为了这个故事由闽西的山林一路走到闽南的丘陵，去探访遗民之城——赵家堡。

　　大宋遗民赵若和是宋太祖赵匡胤之弟赵光美第十世孙闽冲郡王，颠沛流离到漳浦后在这片荒蛮之地隐居了下来，一直到了明朝万历时其后人为防寇始建了城堡。

　　城堡有一千多米长的城墙，在三面环山中显得层次分明，三座城门的主门——东门面海，漳汕

高速公路从这里穿过。城堡不设南门，真是用心良苦，意在告诫后人大宋由汴京撤退临安再撤福州、广东，撤到了江山社稷的最南端，你说还能往哪撤呢？城墙多处残破，有青藤似瀑布而泻，城中则“处处乃沿汴京之旧”而建，主楼完璧楼为城中城，有“完璧归赵”之意，宏伟中兼有客家土楼风格，城堡中有广场、书院、府邸、花园、亭桥、石舫、庙宇、街衢都依汴京风格，情趣盎然，带着贵族化倾向，宣泄着皇族情结，只是袖珍了许多，让人领略到赵宋遗民对祖先帝业的追慕与命运的无可奈何的叹惋，当然也有对心灵的抚慰。谁都没有想到，周长千米的城堡竟保存了一个灭国王族绵绵数百年，于全世界也属罕见。

　　城堡不大，游人很少，正值大年初七，十多天阴雨后阳光普照，村民悠闲地坐在自家庭院里歇息，一位卖龙眼干的女孩坐在东门树阴下——生活在世俗社会——一座平和温馨的古堡，带着苍凉与神秘。

　　他们最终回归了大地——大宋皇族遗民今日成了普通的农民，牵水牛种稻，晒龙眼干，喂猪养鸡，城堡里跑来跑去的狗也尽是中国普通村落常见的菜狗。

　　我国有特色的古村落不下三四百个，为什么赵家堡为全国重点

文物保护单位，因为这里还有五百多户赵姓皇族遗民，他们在死亡的边缘神奇地生存了下来，元军的铁骑竟没有将其斩尽杀绝。这真的要感谢老祖宗的恩泽，留下了这座旅游的“粮仓”，让后人享之不尽。这就是赵家堡的今天。其实细细想来，这个“粮仓”远不及北宋皇帝徽宗的一幅“瘦金”。

　　赵姓大宋分为北南，两朝上下都是边关孱弱、悲剧色彩浓郁，一段剪不断的辛酸历史，且不说农民起义，那横亘于北方的游牧民族——西夏、辽、金和元虎视眈眈，让子孙们几乎没有过上几天好日子。北宋败到了最北，被金人攻下了国都汴梁，宋帝父子被掳黑龙江平原，携走了三四千人竟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来；而南宋败到了最南，在元军铁骑的巨浪下漂到了闽南的丘陵。一北一南，只有赵家堡留下了赵宋的血脉，将大宋缩写了下来。我们终于看到了回归大地的一个曾经做过帝王的姓氏——带着北方少数民族血统能征善战的王族（赵匡胤有鲜卑血统）的历史终结。赵宋后人在赵若和手书的家谱前曾写下：“为子孙者读此篇而不痛哭流涕非人也。”上苍有眼，听不见中原鼙鼓的龙子龙孙开始默默地耕作脚下的土地，他们依旧人丁兴旺，在闽南一带繁衍成了一个庞大的家族。

　　站在赵家堡城墙远眺东面的漳汕高速公路，汽车呼啸着一闪而过，速度的飞快和时间的漫长在赵家堡的古老与社会的现代之间聚焦。在有着千年树龄的大榕树下卖龙眼干的女孩依旧不声不响地坐在那里，夕阳下暖光盖在了城堡，只有阴影处的拱门散出一道橘红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