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手记】

　　一个农民也可以称为“伟人”？读报告文学家何建明发表于《中国作家》杂志上的作品《我们可以称他为伟人》，我不禁好奇：７９岁的华西村党支部书记吴仁宝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随着作品单行本的即将上市与《吴仁宝》电影的投拍，这个好奇越来越重。

　　一排排欧式别墅掩映在青翠的香樟树间，一张张纯朴的笑脸忙碌于现代化的钢厂，一株株穿越四季的蔬菜果树在暖棚里瓜熟果香……当我几天前置身于华西那块闻名海内外的土地上时，一切模糊的想像都化成了鲜活立体的真实。

　　三天的时间，要把天下第一村的华西看个透还是有些难度，但窥一斑而知全豹，当把５０００万元所得都毫不犹豫献给村里的老支书吴仁宝出现在我们面前时，当他用一口地道的苏南方言给来参观的全国各地代表坦白他的致富秘笈时，当看到村里年轻人住着价值二三百万的第六代

　　何建明，《中国作家》杂志主编，曾以《共和国告急》成为首届鲁迅文学奖获奖作家，其后《落泪是金》《中国高考报告》《国家行动：三峡大移民》《根本利益》等一系列报告文学都以当代人们关注的大题材为写作对象，成为当代最有影响力的报告文学作家之一。他是怎样走近他的江苏同乡吴仁宝的？他是怎样刻画这样一位“父亲般亲切”的老村支书的？在华西村的一个晚上，他与我们对坐谈心。

　　与他一接触就有一种默契

　　记者（简称记）：吴仁宝这个农村先进人物典型已当了很多年了，你怎么想到要写这么个题材？

　　何建明（简称何）：我也是江苏人，华西离我生长的土地非常近，我从小就熟悉他，他是个新中国成立五十多年来的“不倒翁”，他领导的华西村是远近闻名的社会主义新农村样板，我一直对他比较感兴趣。中央提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初始，我就知道这一意义。因此就是在去年“五一”长假时我就来到华西采访吴仁宝的事。前后花了也就半个月时间就采写完成了这部作品。

　　记：写作过程是怎样的？

　　何：以前我对这儿就有所了解，来华西后他们也提供了一些材料，这使我进入采访方便了许多。吴仁宝与我父亲年纪差不多，我父亲也当过大队支书，我很了解他们这一代人。所以与吴仁宝一接触就有一种默契，他知道我要写什么，我也知道他要什么。在我眼中的吴仁宝，农民书记的农民意识与共产党员思想并存，传统文化影响下的老年人的心理那么真实可亲，可以说，他给我的感觉与我对土壤、对父亲的感觉一样。

　　记：在你的作品出来之前，写吴仁宝的文章并不少，听说你不希望别人再写他了？

　　何：作为一个报告文学作家，我对自己的要求就是，我写过某个后不希望别人再涉足，因为我要么不写，要写就写出别人无法超越我的作品，我的作品应该是最优秀的。

　　记：吴仁宝怎么看你写出来的作品？

　　何：我写完给他们审稿时，他们反馈给我的信息立即让我感到我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吴仁宝曾多次说：“我们华西村宣传了四十年，没有何作家的这部作品写得好。”

　　【伟人】

　　吴仁宝是个太了不起的人

　　记：你的作品名很引人注意，你为什么称他是“伟人”？

　　何：当我真正走近他、走近村民，了解到华西发展到今天的这个样子时，我感觉他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物，他作为一个农民政治家，几十年坚持实事求是，这一点很难得。毛泽东、邓小平是伟人，他们提出了许多关于实事求是的精辟理论，而吴仁宝则是个实事求是的成功实践者。

　　在我们传统的思维意识中，总认为只有一个国家的当政者或者其他什么了不起的人才可以称之为伟人。其实，伟人首先应该是好人、强人、能人，吴身上体现了这最基本的几个特性。他有了不起的地方，从老百姓对他的崇敬和崇拜中就能看出来：他把一个比较落后的农村建设成为富甲天下的“中国首富村”，一年产值３００个亿，太了不起了！而且他有许多思想和理论特别是教育农民的思想和理论，是一笔非常精湛而丰富的党的精神财富。所以我认为，至少在这个土地上他是个伟人，农业战线上的伟人。新中国成立五十多年来我还没有听说过一个这么好的农村干部。采访过程中便形成了这个伟人概念。

　　当然我在给有关部门审稿时，他们提出是否改一改这个题目，但我坚持要用这个题目，“我们可以称他是伟人”言外之意是不管别人怎么看。我的意思是，只要百姓认可，华西村民认可，多数人认可，证明我的文章是站得住脚的，我是作家，我有对被采访写作对象的理解与认识，最后江苏省、江阴市等部门领导们也认为我写吴仁宝文章的题目用得还是比较准确的。

　　记：作为一个报告文学家，写这样一个老典型，有没有压力？

　　何：如果没有突破便是失败，所以我必须写成功他。作品出来后还是成功的！目前读者已有近千万人次，这是一种证明吧。但过去我们对这些典型是平面的新闻宣传，包括对吴仁宝和华西村的宣传，基本没有写他的心灵深处，他有很多思想和农民理论，没提升到一定高度。报告文学的魅力不同，就是因为抓住了人物最闪光的要点与他独特的个人魅力。

　　记：我看到刘云山视察华西村时的录像，他给了吴仁宝极大的肯定，写这样一个主旋律式的典型是否会过于夸大其光芒，如何避免单纯歌功颂德的嫌疑？

　　何：歌功颂德肯定是要的，因为他本身就做出了常人未能做到的事，但要看你怎么写，首先要准确，不能为吹捧他不实事求是。

　　记：在你眼中吴仁宝是什么样的人？

　　何：吴仁宝是个太了不起的人，他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共产党人。他把党的理想和信仰完成在对华西村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追求之中，他把共产党人的行为和思想境界倾注在对华西村民的爱护和构建美满和谐社会之中。他是一个能人、强人、好人，更是一个值得我们文学关注的时代风云人物和充满文学元素的植根于生活现实的活生生的典型的艺术原型。

　　【作家】

　　当作家做人要大气

　　记：目前的报告文学作家群中你是很突出的一位，你怎么理解自己的职责？

　　何：我认为报告文学作家应该具备：政治家的素质、思想的深刻，社会学家的博学，最后才是当作家。同时做人还应该要大气，否则作品不可能有气势；还要有义气，即要有感情，这里指的是对采访对象和主人公的感情，不管这个主人公是好人还是坏人，你首先必须进入他的心灵，建立基本感情。我写吴仁宝，在我与吴握手的一瞬间，我感觉他像我父亲，这种感情让我有了写好吴仁宝的感情基础。写文章的人还必须有灵气，即他的才情，否则出不了精彩的东西，成不了大作家。当然报告文学除了文字上的精彩外，还要有一定的哲理上逻辑上精彩。

　　我写过许多人物典型中有五个典型闻名全国了，吴外还有孙金龙、常德盛、梁雨润、梁言胜。两个是“感动中国”人物和“中国新闻人物”了。我比较喜欢写人物，因为人物有命运，有感情，同时他们身上无不烙着时代和历史的痕迹，他们的经历就是故事，就是文学，就是百姓想阅读的东西和借鉴的经验与教训。

　　记：你很注重媒体，开博客了吗？

　　何：我开了，但由于技术问题我不怎么上去。我喜欢安定的环境和爆发式写作，博客是小河流水。

　　【电影】

　　李保田来演最合适

　　记：作家出版社要为《我们可以称他为伟人》出单行本？

　　何：生活中的吴仁宝穿着朴素，只吃青菜豆腐，除了带领人们致富，没有任何嗜好。明年是他八十大寿。他儿子们想要把这部作品出版成书。

　　我想要在原来五万字的基础上续写成十万字，加些故事，尤其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真实故事，包括他处世的中庸思想、农民意识、讲话风格、农民式的精明，都很有个人特色的。还要配上图片。以前没写深，只是大线条把他的轮廓勾勒出来了。

　　记：我听说以吴仁宝为原型的电影也在改编中，你认为谁来演吴仁宝最合适？

　　何：国家电影局看到我的作品后想把它拍成电影，电影剧本也由我来改编，电影可能用《幸福村》这个名字，想写成当年《甜蜜的事业》那种电影。我不想用太实的手法，尽量虚构，写一个群体。我觉得李保田演吴仁宝很合适，他的笑容里也有农民的那种狡黠，除了演技，他的外形也差不多，应该不错。

　　我的作品有七部已经改编成电视剧电影了，还有正在拍的，我认为最好的是《部长与国家》。

　　记：你认为当代报告文学作家存在着什么问题？

　　何：许多作家缺少一点东西，就是站在较高的视野中发现东西，他们只写自己感兴趣的东西，那样写一两篇可以，不能写一辈子。我认为报告文学作家应该随时出击，他应该是战士。同样是写报告文学，陈祖芬是女性，她可以在房间写她感兴趣的东西，我不行，我要随着世界一起兴奋燃烧，一起熔化，这可能与我以前当兵的经历有关。

　　另外，一些作家看似注意市场，其实不注意市场，看似注意读者，其实并不注意读者，他们在乎的是自己的感觉，报告文学必须得有传播才行，必须有自己的读者对象，必须得有自己的市场，否则就是失败。我不仅关注读者与市场，还会关注作品是否适合改编影视，影视是更广泛的一个传播方式，我们要适合多元化阅读状态，否则都是失败的。

　　信报记者李冰文／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