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出了个孔子，是被人与亚里士多德、释迦牟尼并列的人物，是中国思想界的骄傲。可是他在中国的地位并不稳固，有时被捧到天上，有时被打入地狱。被捧的时候是“圣人”、“至圣先师”、“万世师表”、“大成至圣文宣王”。遭打最厉害的时候大概有三次，一次是太平天国的队伍对孔府进行打砸抢，一次是“五四”运动“打倒孔家店”，一次是“文革”时期的“批林（彪）批孔（老二）”。这些历史现象的前因后果、是是非非说来话长，本文就不去说它了。

　　而现在，关于孔子又有一个话题了。

　　摆在我们面前的课题是如何恢复孔子的真实面目，如何客观、公正、科学地研究和评价孔子的思想，哪些应当继承，哪些应当扬弃。妨碍人们这样做的是“为尊者讳”的心理和“造神”的习惯。某个人一旦成了圣人、伟人，就必然被视为完人，人们便不再正视或评论他的缺点和错误。我们讲了多年的“实事求是”、“一分为二”，但是真正做起来，不要说对今人今事，就是对古人古事也不易实行，而对于圣人和伟人就更不适用了，我们只有做两件事的份儿，一是歌颂其功德，一是维护其威信。谁若说伟人有缺点，或群起诛之，或极力辩护，自古至今已成定势。

　　上面这些感慨是最近看了一篇题为《“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不是轻视妇女》的文章引起的。文章根据“女”与“汝”曾是通假字这一事实，说孔子讲的“女子”不是指妇女，而是批评“你们”，是批评他的弟子们。文章显然想给孔老夫子摘掉轻视妇女的帽子。对此我有几点疑惑和想法。第一，《论语》中是有十七处“女”都是“汝”的代词，却找不到一个“女子”是“你们弟子”的代词的例证。

　　第二，“小人”与“女人”是两大类人，是可以类比的，如果把“小人”解释为“你们几个弟子”，则与“女人”成为个别与一般的关系了，是不适宜类比的。

　　第三，孔子的原话准确翻译过来，无非是说“只有女人和小人教育起来是困难的”。孔子觉得缺乏道德素养的人和守着锅台转的人教育起来比较困难，是他来自社会生活实践的体会，孔子说了一句实话，发了一句带有忧虑意味的感慨，指出了两类人的缺点，也不能算是他的缺点。

　　第四，历史地看，孔子对于妇女的观点，不可能具有现代的平等意识，即便真的对妇女有所轻视，也不奇怪，甚至更是生活在那个时代的真实的孔子。（直到今天我们身边轻视妇女的人也还不少）要容得圣人也有缺点错误，没有为之辩护解脱的必要。

　　写到这里，我不禁记起早在我读中学的时候，语文老师在课堂上为孔子辩护的一个事例。《论语·公冶长》中记载：“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于予与何诛？’子曰：‘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与予与改是。’”这段话的意思是：孔子的一个名叫宰予的学生竟然在大白天睡懒觉。孔子很生气，就打比喻说，腐朽了的木头无法雕刻，粪土般的墙面无法粉刷。对于宰予，我何必白费口舌再去批评责备呢？他还说，起初我对于人，是听他怎样说就相信他会怎样做，现在我对于人，是听了他怎样说以后还要观察他的行为。从宰予的事情上使我改变了态度。我的那位老师说，像孔子那样的圣人是不会使用朽木粪土一类的词儿骂学生的，是书上把字刻印错了，把“画寝”的“画”字里多加了一小竖，变成了“昼寝”。（两个字的繁体字只差一笔）。宰予喜欢美术，在寝室的柱子上雕刻，在墙上绘画。孔子看到了，对他说话，腐朽的木头是不能雕刻的，粪土之墙是不能画画的。

　　老师的解释也许不是他自己的创造，而是听来的；也许是一种戏嬉或

　　实事求是的原则和为尊者讳的定势之间的矛盾冲突，什么时候才能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