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芽》杂志今年５０岁了。凭借新概念作文大赛，这本青春文学杂志曾将韩寒、郭敬明、张悦然迅速推上文坛，时至今日仍保有４０万以上的高发行量。但同时，“新概念已成旧概念”、“新概念要不要改革”、“新概念能否推出第二个韩寒”等质疑，也不断抛向这本杂志。

　　【曾遇困境】

　　主编无奈下海“拉钱”

　　《萌芽》现任主编赵长天曾在部队、工厂搞创作，之后到上海作协做行政工作。１９９５年到《萌芽》做主编之前，他并没有做过杂志。“我从来没做过编辑，我手下编辑的编龄都比我长。”《萌芽》在１９８０年复刊时，发行量曾达到３０万份，但在赵长天刚刚主掌《萌芽》时，它的发行量只有１万份左右，状况可以用“外忧内困”来形容。

　　赵长天认为，“新概念”的权威性将不断被社会承认。

　　为了杂志能活下去，赵长天到上海的大企业“拉钱”。回忆起那段经历，赵长天感到屈辱，因为需要“低声下气”。但他同时也开始明白，杂志是文化商品。《萌芽》此前的口号是“青年作家的摇篮”，赵长天把它改成“面向高中生、大学生的修养性文学刊物”。他这样解释：“不是每个人都要成为作家，但每个人都需要一定的文学修养。”这样杂志就有了卖点。

　　１９９６年１月开始，《萌芽》的铁杆读者们发现，《萌芽》“变脸”了：大量的纪实作品充斥杂志，甚至连上海申花队球星范志毅的大块头文章都开始占据这本以文学见长的杂志。为了活下去，《萌芽》紧跟热点，力图绝处逢生。

　　但结果仍然让赵长天失望，到了１９９７年，《萌芽》的发行量还在３万上下徘徊。

　　【终极拯救】

　　新概念大赛引热潮

　　在当前国内文学刊物“万马齐喑”的状态下，《萌芽》仍能保持期发行４０万份以上的数字，赵长天承认“新概念作文大赛”是关键。一次难忘的谈话曾让赵长天受到刺激：有位家长说，她非常喜欢《萌芽》，但不会让自己的儿子看，原因是：“儿子要考大学了，不能浪费时间看这些闲书。”

　　之后的新概念作文大赛，让《萌芽》不再是“闲书”，因为获奖者可以高考免试或者加分。但杂志是怎么说动北京大学、复旦大学等国内１３所著名高校同意新概念作文大赛的获奖者免试或加分入学？这在很多人来说是个“不可完成的任务”，著名作家王蒙对此就惊异不已。对此，赵长天说没有什么“秘密武器”：“我们就是从上海的大学开始，一家一家去啃。”其中的关键是，很多大学都认同“新概念”的理念：中学语文教育存在很多问题，通过高考机制，大学难以找到视野开阔、文笔灵动的优秀生源。

　　由于获奖者可以高考免试或者加分，很多领导和著名作家为自己的孩子“跑关系”，但都没有成功。“新概念”现在办到第八届，中间虽然有争议，但并没有出现作弊等丑闻。去年开赛的第八届，参赛人数达到７万多人。

　　【意外收获】

　　“造星工厂”头衔闪耀

　　新概念大赛推出后，从前几届比赛的获奖者中，涌现出了韩寒、郭敬明、张悦然等目前当红的青春派作家，新概念大赛几乎成了“文学造星工厂”的代名词。

　　“我们都没有想到，韩寒、郭敬明会红成这个样子。”显然，“造星”并不是《萌芽》编辑部和１３所大学的初衷，倒有点像意外收获。韩寒获奖后，决定辍学，当时赵长天还进行了一番苦劝，按他当时的想法，韩寒即使不妥协，终有一天也会妥协，而现在“一条路走到底”的韩寒这么火，显然大出他意料之外。

　　赵长天对韩寒赞赏有加：“他现在忙着赛车，但我相信他会继续写作。职业化的写作往往会迎合大众口味，是很危险的，而韩寒的写作状态完全是放松的。他现在的生活很丰富，个人又很有才华，所以他未来的创作我很期待。”但他同时又表示，如果现在还有孩子要辍学，他还是会劝他不要这么做。

　　郭敬明表示，“新概念”对他成名确实关键，但并非全部。

　　对坚持走商业化路线的郭敬明，赵长天坦言，对他的期待不在文学上。“郭敬明很聪明，知道自己与其做原创文学，不如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来策划一些文化工作。”

　　【后续无力】

　　专家称“新概念”已过时

　　韩寒、郭敬明之后，新概念作文大赛中又涌现出了小饭、苏德、周嘉宁、那多、李海洋、马中才等文学干将，但这些作家的影响显然无法与韩郭二人相提并论。难道是“新概念”失去了“造星”的能力了？

　　“新概念不追求造星，也不想把大赛做成什么‘造星工厂’。”赵长天认为，现在人们关注的都是像韩寒、郭敬明这些被市场认可的参赛者，实际上，大赛培养的新人更重要。

　　文学评论家白烨则表示，“新概念”本身就把文学的功利性发挥得淋漓尽致。“你参加大赛获了奖，还能免费上大学，还能免费出书，多风光啊！但对文学来说，创作者的目的就不再纯正。”他同时认为，新概念的辉煌时代已经过去，“现在出名的方式太多，网络上制造了多少红人？‘新概念’不再是‘独此一家’。”

　　对很多人热衷“新概念”的行为，文学评论家李敬泽不以为然：“你要真是有文学理想，何必想着从哪里出头？通过大赛一举成名，不再进行艰苦的自我训练，这对作家来说是危险的。”

　　韩寒指出，后面的获奖者很难达到他和郭敬明的高度。信报记者 毛千／摄

　　【难以复制】

　　韩寒认为成名很难

　　对《萌芽》创刊５０周年，韩寒表示会“在心里纪念”。《萌芽》今年７月将推出纪念专号，当编辑向他约稿的时候，从来不写约稿的韩寒还是寄去了自己的作品。

　　韩寒不避讳谈自己，不避讳谈自己与郭敬明的区别，也不避讳谈“新概念”的现状。“郭敬明走商业路线，我一直在做原创，我们在自己的方向与风格上，都已经登峰造极了，后面的获奖者很难达到这个高度……出名需要机会，但这个机会不是每个人都能获得。即使你获得了大赛一等奖，其他的因素你也不一定具备。”

　　在这点上，郭敬明似乎与韩寒达成了一致。他表示：“‘新概念’对我的成名确实是关键的，但并非全部。你还要有自己继续的努力，还要有外部环境的相合。”他觉得，靠大赛一举成名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七年之痒】

　　“新概念”要不要改

　　因为“新概念”，《萌芽》在萧条的文学杂志界上演了一场精彩的传奇。但对它的成功，赵长天称具有很大偶然性，难以被其他杂志复制。而八年来，新概念大赛一直变化不是很大。有人说，按照“七年之痒”的说法，大赛早应该“改一下了”。

　　甚至新概念作文大赛内部也出现了不同的声音。评委苏童就表示，很多参赛者事先背好东西往题目上靠，所以出现了很多平庸之作。他提议增加比赛的复杂性。曾经七次担任大赛评委的作家方方更为坦率，认为第八届作文大赛的水准差了。在她评审的参赛作文范畴内，没有给出一个５分。方方认为，新概念应该有所突破和改变，在原创性上进行开掘。

　　但赵长天和他的同事仍然坚持认为，“新概念”是对学校语文规定性训练的一个补充，给有才华者一个新的平台。“关键不在于变不变，而在于它能坚持多久，如果它能坚持１０年、２０年或３０年，它的权威性将不断被整个社会承认。”

　　信报记者 张守刚

　　【相关链接】

　　《萌芽》杂志创办于１９５６年，为全国第一家青年文学刊物。随着１９９８年首届新概念作文大赛的全面启动，大赛已然成为高考选拔人才有力的补充形式，被誉为中国“语文奥林匹克”。而新概念大赛的持续走热，也带动《萌芽》一路水涨船高。时至今日，《萌芽》已经是大中学生心目中的文学权威，并成为一个不可复制的文学品牌。

　　５０年来，那些用自己的文字影响了无数青年的文学大师巴金、北岛、舒婷、陆文夫等都是萌芽最早的耕耘者；现代著名的作家余华、池莉、阿来、韩寒、安妮宝贝、张悦然、郭敬明、李海洋等也几乎都从《萌芽》起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