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惠新:不以卖画为生
1998年,《时代周刊》(亚洲版)将缪惠新评为“亚洲十大艺术家”之一,与他一起入选的有张艺谋。之前,他曾先后4次在北京、2次在美国俄勒岗州、1次在法国巴黎“中国之家”举办个人画展,而他的身份至今仍然是浙江嘉兴栖真乡的乡文教卫生助理,业余画家。
曾经为“画不像”而自卑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缪惠新感到自卑,因为他“画不像”。在绘画上,他所受过的训练就是从18岁开始临摹别人的作品,素描和中国山水,从来没有面对过模特。“我当时临摹的是一本半身人体素描画册。”他说,“所以现在我也只能画人体的上半身,到了下半身就不知道该怎么画了。”
大概正是这个原因,他高中毕业后3次报考美术类院校,都被老师认为“不行”。25岁那年,他结婚了,“主要是为了了却父母的心愿,我们可能是中国最后一代指腹为婚的夫妻了。”结婚之后,缪惠新放弃了当画家的梦想,老老实实地开始了一个农民的生活。
重新让他拾起画笔是,1983年缪惠新去参观金山农民画展,那些画使他深受启发,在高度兴奋中,他连夜画了5幅作品,后来都得了奖。
怕人说闲话很少画女性
缪惠新没学过西方绘画史,也不知道外面什么流派和风格正在大行其道。即使已经在西方办过数次画展,绝大多数的作品被外国人收藏,他对西方绘画的了解也仅限于几个曾被别人拿来和他对比过的画家,“我能认出来毕加索的画,还能认出《向日葵》。”
在缪惠新画室的桌子上倒放着一张旧报纸,报纸上有一张群众集会的彩色新闻照片,他在照片上随手勾了几笔,几分种后,一幅新画的草图就出来了。新画与原来的那张照片,无论是主题、内容还是构图、色彩,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
“我就是看着一样东西,有时是一张揉皱了的纸上的影子,天花板上的水渍和纹路,或者一幅颠倒过来的画,我的画都是从这些东西里看出来的。”
缪惠新靠这种“看”画出来的作品有很多种风格,“我是这几天画这种样子,觉得好看,就会这样一直画下去,可能过了几天,觉得这样不好了,就会变一种。还要考虑到商业上的问题,哪种画比较好卖。”
缪惠新曾试过把油和墨滴在水面上,然后用纸去吸,“效果特别好,很好看,我当时兴奋极了,一口气就作了六十多张。”缪惠新说,“我把那些作品寄到英国,可是人家说,早有人这么干过了!”
既然不是首创,缪惠新就放弃了这项“发明”。后来,他又做过一种被他称作是“纸上腊染”的画,就是仿造中国腊染布的制作方法,把腊涂在纸上,然后用墨再涂一遍,“作出来的效果像岩画一样,很好卖。”
缪惠新笔下的人物多带着乡土气,场景也取材于农村生活,这是他的乡土情结。虽然说他的创作源于闭目凝神间的想象,但他的想象却无法避免地要从现实中来。
他的画中少有女性,即使有,也是以母亲的身份出现。《果实》是极少的几幅表现女性人体的作品之一,在这里,乳房被几何化成两个对号的形状。而另一幅名为《阳光下》的作品中,两男两女手拉手站在田野里,全部的身体都处理成深浅不同的褐色,没有任何细节,只有通过发型才能判断出性别。
性和性感是很多画家都在努力表现的题材,而缪惠新却在极力地回避。这样做的原因,他自己的回答非常简单:“不好意思画,我怕人家说闲话。”
卖画挣钱不牢靠
从第一次到北京办画展,到出国办画展,再到1998年被《时代周刊》评为“亚洲十大艺术家”,缪惠新所带给乡邻们的震惊一次高过一次。缪惠新转述了乡邻们对他的画的看法:“这种东西,丢在地下也没人要捡!”或者是“当草纸还觉得太硬!”而听说缪惠新一幅画在国外能卖500美元,合四千多块人民币的时候,乡邻们能找到的唯一解释是:“外国人傻!”
缪惠新的工作是乡文教卫生助理,就是分管文教卫生的那个副乡长的助理,每个月1500块的工资在当地也可以算作是高薪阶层。他平时的工作内容是跑乡里的各个卫生院和学校,“分发上级的通知,要管街上的垃圾箱有没有扫干净、灭鼠工作有没有作好,给各个村发老鼠药等等。最近特别忙,因为要献血,要写献血通知和宣传什么的。”
这个工作占用了缪惠新的很多时间。他也想过辞掉工作专心画画,但几年过去了,始终没有下定决心。“能有个工作不容易呀!”缪惠新觉得自己很幸运,他和妻子都有一份固定而且体面的工作,能让父母,也让自己觉得安心。
这些年,缪惠新卖画也赚了一些钱,可他总是觉得这种赚钱的方法不像上班拿工资那么牢靠。“我的画虽然在国外卖得很好,但是每次负担来回的机票,那边的生活费,还有和画廊分成的钱,也剩不下多少。”
缪惠新在临街的地方与别人合盖了一幢三层楼,他拥有底层的门面房和二层的一套两居室住宅。“这个房子可以说是用颜料堆起来的。”缪惠新说。
为避开大师而研究大师
缪惠新的画室里有两个书架,里面的书不足百本,与美术相关的也只有二三十本。出现最多的是毕加索或者Picasso,中文的或者英文的。
与毕加索的渊源,只要随便看一眼那些关于缪惠新的报道就能知道,毕加索几乎无一例外地用在了标题中:中国毕加索、农民毕加索、乡村毕加索……
最初给缪惠新这个称号的是美国女作家Jessica Maxwell,对于把他和毕加索相提并论的原因,缪惠新自己也搞不清楚,他只能很诚实地回答:“我也不知道我和毕加索的画像在哪儿,为什么把我们放在一起比较。大概Jessica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就找了一个自己熟悉的人来比一下吧。”
不管事实上像或不像,这个称号带给了缪惠新很多切实的好处,“中国毕加索”使他更容易引起别人的关注。而他并没有对此表现出反感,也没有像一个努力张扬个性的艺术家那样说:我谁也不像,我就是我自己!
在享受着大师带来的好处的同时,缪惠新又努力在绘画上回避着大师,这也是缪惠新收集那些画册的原因,“一方面我是要看看他们是怎么画的,看看为什么人家说我们像;另外,我也想避开他们的路子。”
除了毕加索之外,缪惠新的画在不同的地方被不同的人比作马蒂斯、达利、凡高,西方现代绘画史上很多耳熟能详的名字都被人比过。幸或不幸,在缪惠新努力回避毕加索的同时,他还得回避达利、回避马蒂斯、回避凡高。而最终的结果很可能是,他谁也回避不了。因为在研究他们作品的同时,他已经不自觉地向他们学习了。(文—贾布图—陆杰/新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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