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泊尔的森林地带，仍然残存着一些半游牧状态的族群，拉吉(Raji)就是其中的一个分支。当蜜蜂在花季时到来，飞越低地采蜜，拉吉的家族部落会跋涉数月，在后紧随。和这个部落在一起的生活，使我领悟了什么叫做像尘土一样卑微，像大地一样富足。

　　——艾力克·瓦力

　　　　在尼泊尔全境有略多于3000名拉吉人，大部分生活在塔莱(The Tarai)，这是一个低洼地带，一度曾有茂密的森林，沿着毗邻印度的南部边境延绵数百英里。40年前，这些树林里出没着成群的老虎和大象，传播疟疾的蚊子嗡嗡乱飞。但如今这片土地已有许多成了旷野。拉吉人有时被人唤作Beriko Manche，意思是“蜜蜂人”。20世纪70年代，政府曾拨出土地来安置他们，但有许多人最终还是因为日渐缠身的债务或是荒置田地而失去了地产权。有些拉吉人至今生活在林区。

　　　　人们对拉吉人所知甚少。此前的一次是在20世纪70年代晚期，曾有人类学家和他们共处。拉吉人以采蜜为生，他们总是以40到45人为一族群生活或迁移。在采蜜季节，他们用树枝和叶子搭建窝棚作为蔽护所。他们会在靠近河流的地带宿营以防老虎的侵袭。然而在汛期，猛涨的河水会将窝棚冲毁，让它消失得无影无踪。

　　　　采蜜季节开始的一天，拉吉人会在树下的一块石头周围祭上红布和白布，丁香、米酒和一只公鸡。他们祈祷：“请接受我们的祭奉，带走这些生灵吧，让我们苟存。”拉吉人在离地面60英尺高的树上采集蜂巢，他们仅靠点燃扎束在一起的树枝来造烟驱蜂，而他们攀爬大树靠的只是他们的四肢和一把斧头。其他族群的采蜜人总是砍下大树的枝干，掼下蜂巢以免遭蜂螫。拉吉人不砍树枝：一个钟头内蜜蜂就会回来。

　　　　木棉树的躯干粗得像一辆公共汽车。树底下，人们挤作一团往火堆里添加树叶，焖燃的火堆送出一条条浓密的烟柱。穿透交错的繁枝密叶，驱散蜂群。烟雾笼罩着两位采蜜人，他们在离地50英尺高的树上，除了头上缠绕的头巾，宽大的衬衣和裤子还有一段手编的鱼网，几乎就没有什么防护用品。在弯曲的枝干上，他们尽力稳定着自己，伸手去摘取枝干下的峰巢。在巨大的木棉树上至少有70个这样的蜂巢，每个巢里住着60000来只蜜蜂，当采蜜人爬近蜂蜜，由狂怒的昆虫组成的片片浓云顿时笼罩天空。

　　　　采来的蜂蜜每公斤可以卖50到60卢比——大约相当一美元1/4加仑。这笔钱会分给部落里的所有人，大家会用它来买那些他们无处采集或无法捕捉的东西：衣服、龙尼鱼丝、钢质钓鱼钩和药品。他们把蜂蜡溶化后卖掉，花粉则留下作为老人和产后妇女的滋补品，或者用于治疗创伤。　　当蜜蜂随着花儿的调谢而离去，拉吉人就沿河捕鱼。

　　　　以前，森林中自然的赏赐就是拉吉人生存的资源，他们曾在这里自由迁移。由于疟疾的原因，几乎没有人在塔莱肥沃的平原定居。20世纪50年代，政府曾使用诸如滴滴涕之类的农药来开辟安置区，并把小片的田地卖给来自丘陵地带渴望拥有土地的申请者。

　　　　所有森林都属国家公园。得到田地的大部分拉吉人都不善耕作并将田地卖给了富裕的外地人。如今，为了获取木材，开辟农场和发展畜牧业，许多树木都被砍伐，而留下的树林也不属于他们。当他们的世界在改变，拉吉人，这个对攀高的危险也无所畏惧的族群，面对新的权势——军队和警察，却有几分胆怯。拉吉人大多不认字，也不知如何与官员打交道。政府的看林人曾捣毁他们单薄的棚屋，以使他们无法苟存在祖先的森林中。

　　　　拉吉人在森林中生活了数百年，今天他们为了能沿袭自己古老的方式生活而与变化的社会潮流抗争。砍伐仍在继续，而他们仍旧依恋在仅存的森林中。拉吉人漂泊不定，他们只要兴之所致就会立刻上路，另外他们也不喜欢花时间考虑未来。这些品质使拉吉人得以作为采蜜人生存在森林中。然而，随着尼泊尔的林木日渐消失，拉吉人的路也将走到尽头。

　　　　仅用一只斧头在树身上凿出立足点，采蜜人巴哈德在攀爬50米高的参天大树。他将刚采摘的一块蜂窝用铁钩悬挂着降往地面。这蜂窝里容纳着许多蜜蜂幼虫。烧烤的蜜蜂幼虫是极之美味的。除了远航捕鱼，拉吉女人总是陪伴在她们的男人身旁。这里，她们正在搬运“霍卡”(一种火炬)，树下的人们会让采蜜人用垂向地面的绳子将霍卡传送到树上，以便用它造烟，驱散蜂群。年轻的拉吉女孩们，当男人在树上采蜜，她们总爱在下面观看。

　　　　被拉吉人叫作“拉贾·西玛尔”的这棵巨树，是林中之王，它高50米，底部周长21米，仅用一根绳索和一把斧头，采蜜人向它的顶部攀爬。林木的砍伐和生活潮流的变化，使拉吉人的生存空间日渐缩小，但他们仍然依恋树林，沿袭着祖传了几百年的方式生活。在离地面至少15米的高度上，他们的工作处处充满危险。只用一段手织的渔网罩在面部来防止蜜蜂叮螫，巴哈德用一条绳索来套取蜜糖。用双用挤压蜂窝，让蜜糖徐徐渗出，剩下的就是蜂蜡。当采蜜人在树上劳作，其他的老幼们就在树下忙着给焖燃的篝火添加树叶，给树上的人传递“霍卡”，或是收集树上传下来盛满收获物的篮子。

　　　　拉吉人依靠自然的赏赐生存，森林曾是他们来去自由的世界，但这样的日子将不再久远。

　　　　一天辛勤的劳作后，采蜜人马斯凯依和他8岁的儿子朱安格利满载而归。在林中树上和蜂群整日的纠缠，马斯凯依疲惫不堪，脸部浮肿。当花朵凋谢，蜜蜂飞离塔莱，拉吉人砍倒大树，将树子中间挖空做成一叶轻舟，驾着它沿河而上，撒网捕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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