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保罗·福赛尔的《格调——社会等级与生活品味》照搬到中国来,肯定是行不通的,因为像目前中国社会这样丰富、多元,充满了变数和难以把握的可能性,所谓阶层或社会等级之类,几乎是不可归纳和定性的,不过,最有意思的也在这里——同一个表象可能指向截然不同的人群。
在客厅里摆放古董家具
这一行为的广泛性是不可预计的——讲究品味和个性的广告人,在美国长大的年轻的台湾明星,重视保值和升值的大学教授,皮草企业的老板,甚至受到蛊惑的新装修房子的公司职员。似乎是横跨了艺术家、暴发户、嬉皮等完全不搭界的人群。然而,在这之中,真正热爱和欣赏所谓中国明式家具的人寥寥,多数人的心理,正如广州一位用古董家具收藏唱片的音响发烧友所说:“再好的新家具,全进口的,过几年也就扔了,古董家具只有越来越值钱。”——不过是“炫耀加保值”的心理。现在,真正的艺术家家居中流行的是“无风格”,就是将一切风格化的装修、装饰都减至于零。20世纪50年代单位用的旧椅子(上面还用白漆编号),欠平整的水泥地,白墙上挂一张自己的小画,窗外是柿子树和蓝天,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好的了。“风格化的环境限制创作。”住在北京昌平画家村的一位画家说。但是这永远不会是多数人的选择。所以,古董家具始终是中产阶级寄托安全感的一种方式。
常常去贵、难吃但环境好的地方吃饭
广州这样的地方不多,也不大有市场,但上海和北京可是俯拾皆是,西式的如必胜客、罗杰斯,中式的如上海的穹六人间、北京的禅酷。基本上,上海所有出名昂贵的西餐厅味道都麻麻,可是不但没有倒闭之虞,常常还门庭若市,不订位还吃不上。如果想要证明中国有了中产这个阶层,再没有比这个更有说服力的了。“我去哪里哪里吃了饭”通常是比“我吃了什么”更重要的。当然,也有很多没房没车的人光顾这种早该倒闭的倒霉餐厅,不用问,那是小资对中产的向往之心使然。
钱包里有各种餐厅的优惠卡
这方面的楷模是一个在大公司工作的广州女孩子。拉开钱包来,掉出一串长长几百张优惠卡!她似乎有一个诀窍,能够在第一次光顾一家餐厅时,就把不管是8折还是95折的优惠卡弄到手。这几乎已经成了她的一个癖好,收集本身的乐趣远远大于使用的乐趣——谁能把几百家餐厅吃遍呢?收集优惠卡如果仅仅被解读为贪小便宜的心理,那实在是低估了当事人所处的阶层——只有对自己的消费力有良好信心和预期的中产或准中产,才乐于不辞辛苦地收藏这些。在某种程度上,它和美金信用卡一样显示身份。
在女人街买衣服
乐于在一个城市最出名的女人街买衣服和小配件,忍受恶劣的购物环境,与摊主讨价还价的,通常不是真正拮据的大学生、低层职员,就是非常有钱的明星,或至少并不缺这俩钱的艺术家。省钱,和老板斗智斗力,检验自己沙里淘金的本事,了解街头时尚……都是好理由。唯一不会在这里出现的就是中产者了,单单一个拉起布帘试衣服已经让她们退避三舍——注重形式大于内容,以及舍不得自己受委屈是中产者的不二标签。
到机场买了下一班航班的机票就飞走
成天拎着行李出入机场,视出差如家常便饭,已经非常懂得如何在飞机上过得舒服——如抢在毛毯派完之前要一条备用,或只喝橙汁补充维生素。这不知算不算是潇洒之举显然是时间大于金钱的外企雇员专有的。而外企,曾经是、现在也还是中国中产者最集中的土壤。为了一份看得见的高薪和一份看不见的前途,他们过着表面光鲜而实则患得患失的生活。这样的人越多社会就越稳定,毫无疑问。
家里至少有一件宜家
宜家这个北欧家居品牌一度成了小资的代名词,现在则成了小资的耻辱。随着进入中国后几次大规模的降价,原来把逛宜家样板间当消遣的观望者也加入了换季抢购大军,宜家的消费层面越来越宽,几乎已经不说明任何问题了。宜家或宜家式的灯可以出现在装模作样的中餐厅里,宜家最廉价但设计出众的带轮子的金属架也会出现在设计师的工作室里。只有想拿宜家说事的人才显得老土——这个牌子终于用几年的努力做到了这一点。
热衷于用SK2的化妆品
这个关之琳、琦琦都卖过广告的深红色包装的化妆品牌子以昂贵和神效著称。水货店里也要80元一张的面膜只是它最基本的产品。然而,在专业化妆师和明星中间已经渐渐传递着足以令神话破灭的信息。取而代之的是SISLEY——纯白的包装带出更干净高贵的联想。SK2就是这样,一部分人还在仰视它的时候,一部分人已经越过了它。化妆品之于女人是这样,只要有钱,就用最好的,什么阶层都一样。用着5000元一瓶面霜的外企女老板是什么阶级?她就是一个有钱又爱美的女人而已。
在一家新超市开业促销的人流中的顾客
小市民,还用说吗?只有终生精打细算地过日子,而且也无望改变自身境遇的阶层才对超市的价格特别敏感。中产者和中上阶层也热衷于超市,但那更多地是为一种物质极大丰富提供的安全感和满足感所吸引。对于太露骨的价格诱惑,她们会倾向于计算:打折的购物环境以及非理性的购物气氛所带来的损失。至于真正的上层,则对超市表现漠然,他们的生活显然已经与品客薯片、长城红、妮维雅护肤品与吉百利巧克力关系不大了。
用廉价电脑包的男人
还真难说。道理上讲究一点的男人都不该用廉价的配件,从提包到皮带到手机。但是,鉴于男士用品是这么地少、贵和难看,而一个男人要在社会立足又常常忙得不拘小节,那种随手提电脑附送的,或作为开会礼品的廉价电脑包就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了,“以包识人”往往会看走了眼。
光头男人和女人
一个男人光头和女人做出同类举止所需的勇气显然相差甚远。光头男士多半其貌不扬,但又不甘于被淹没,具有一种不合时宜的泼皮劲儿。似乎没有比光头更能保留出身和立场的了。而光头女人确实性格不羁,对于被束缚和被归类具有极强的反抗性,小资和中产就此近不了身。好在头发是会生长的,所以光头也不是终身选择。
订杂志/报纸而不是买杂志/报纸
以订户作为主要发行对象,每天下午由送报员准时把报纸塞到报箱里,等待多半是老人拎着牛奶回来时把它们取走,是各大城市晚报的传统做法。订阅这种行为因而也有了浓浓的旧时代色彩。现在,更多的人倾向于在随处可见的报摊和杂志摊上指名购买,这不仅仅是订阅的习惯不时尚,更重要的是,人们对某一家媒体的忠诚度在降低——也许今天买明天就不买了,而不必在至少三个月的订阅期里忍受对它的不满。而且流连报摊也能随时发现新选择。所以,除了积习已久、不愿改变的老人之外,如果一个人仍然习惯订阅,他在这个社会所处的阶层恐怕不高,而且有继续下滑的危险。
总是把“这个月又没钱了”挂在嘴边
“哭穷”作为一种借钱的开场白或拒绝借钱的保护手段近来大有时尚起来的趋势。下岗工人哭穷吗?他们只是默默地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好。月供楼款近万的中产者哭穷吗?他的财务状况是他最大的秘密,怎么会告诉不相干的人?只有一种人:小资才哭穷,通常是坐在新开张的西藏餐厅里,问朋友借手机打,他自己的已经欠费停机了,或者在抱着大束的百合花从花市打车回家的路上,兜里最后的几十块钱都付了花钱和车钱。
没钱也要玩情调,这至少证明了他是一个真小资。(文/香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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