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你

　　一个没有味道的女人是没有将来的，可可·夏奈尔说。

　　而用小说《香水》的观点来看，一个没有味道的人简直就不是人，是扁虱。

　　我不想没有将来，也不想当扁虱，所以我只好选择香水。如果你们相信，这，可以成为一个说法。

　　另一个说法是，在一个满是各种创造性气味的世界，我真的很难堪。香水是我自卫之物。

　　不是什么“一滴香水里有一千朵玫瑰的灵魂”这种理由。和《香水》里的“扁虱”一样，我身上没有抒情的因素；和《香水》里的“扁虱”一样，我对气味的追逐是身体的，因而也是无法克服的。

　　和香水保持距离

　　我倾向于喜欢香水的英文表述——perfume，它来源于一个动人的拉丁词——per fumun，“透过烟雾”。如果一定要使用中文，我宁愿说，香氛，而不是香水。它的意思就是，我们被动地浸泡在香的烟雾之中，无能为力。

　　“氛”，一种场；香氛，气味之场。弥漫在这气味之场里的，是各种复合的、精致的、经典的、专门的气味和一个或自恋或怀揣诱惑之心的女人。但我不是其中任何一个。我是一个观赏者、享受者，在香氛的稀薄处伫立。我身上甚少香水。我只是搜集它们，占有它们。我喜欢它们装在瓶子里的样子，那看上去会很有形式感。有时候我也会滴一点香水在手帕上，放上一会儿再来理解它们。如果你等不及马上凑过去，你的鼻子会受不了——它们常常突如其来地变为一种让人头晕目眩的异臭。

　　偶尔——比如在烫发的时候，我的鼻子灵机一动：所谓氨水这种异臭，和我们熟知的某种绝世奇香也许只是毫厘之差，也许还不是分子式的结构不同这么复杂。这样的例子还很多，比如蒜味，比如膻味，在它们的延伸处，我们说不定会发现Chanel、Miracle、Intuition这些动听的名字。香和臭，有时候只是一念之差，有时候只是顺序的不同、距离的不同。

　　和香水保持距离，这就是我的意思。把自己放在香氛的远处、放在香氛的尾部。

　　尾香，我们说。这是香水的一个关键词。

　　香水的另一个关键词是：独立。它不能和任何别的挥发性的东西混合，尤其是汗。

　　香汗淋漓。中国古代有这个说法。武侠小说里的女孩不怕练武不怕出汗，就因为她们的汗是香的。我一直疑心这个词最恰当的用法应该是在床上，尤其是在克里奥佩特拉的床上。

　　香水要别人买

　　埃及艳后克里奥佩特拉经常使用15种不同香味的香水和香油来洗澡，还用香水浸泡她的帆船。她这样来诱惑恺撒，还有安东尼。

　　至于我，我比克里奥佩特拉先进一倍半，我先后有过38种香水。国内能买到的好香水我几乎都搜罗到了，当然我承认它们有些是便携式，不过味道是纯正的。

　　大部分时候，我不用香水，我满足于观看它们。偶尔，我把它们喷在我长裙子的裙边上——那里是离鼻子最远的地方，同时，离风最近。

　　我喜欢商店的香水柜台前那些化学实验用品般的试管、瓶子，里面装着颜色各异的晶体般的水。我嗅一嗅，从不买。

　　一般让别人买。香水这种东西，一定要别人买。你可以透露，我喜欢兰蔻奇迹，至于毒药，太滥太贱了。然后，就有人给你买回了奇迹。

　　我的一个长辈，出国回来后送了我一瓶法国香水。很漂亮，但最后我坐在沙发上，发现那是一瓶男士香水。

　　还有一瓶香水，最后是被我们家保姆用完了。

　　我和我的香氛擦肩而过

　　我一直在寻找自己的香氛。这是我占有很多很多香水却很少使用它们的原因。

　　它们其实都挺不错，不管是从商业的角度，还是从时尚的角度，或者，只是单纯地从观赏的角度来看。我只是简单地觉得，它们和我无关。

　　我的香氛。双子座的，偏执的，无话可说的，哲学的而不是文学的，话梅的而不是巧克力的，中午十一时而不是早晨六时起床的……香氛。我还没有发现它。

　　有一天傍晚，我和几个朋友路过一片豪华的新开发的房地产工程，走在我前面的是一个韵致的中年女人。她以一种明显天秤座的步态行走着，但是我从她身上飘来的风中闻到了我的香氛。那是一种无比单纯的花香。我差不多上前去问：喂，请问您用的……什么香水？

　　但我之所以是我，正因为我不会上前去问。那天，我和我的香氛擦肩而过。

　　过了两个月，家里到了一大叠时尚杂志——因为我偶尔写写稿，很多杂志会好心地逐期寄给我。我先生翻啊翻，他不看，只是乱翻。一会儿，他从杂志上撕下一个避孕套，一会儿，他又撕下一小片塑料袋。避孕套就不说了，小塑料袋里装的是薄薄的一小片棉纱，棉纱是被香水浸泡过的。

　　所有这些我后来才知道，那天我不在家。回来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家里，洋溢着我的香氛。遗憾的是，我先生忘了那个香水试用品是从哪一本杂志的哪一页上撕下来的了，而包装袋也已经不知去向。

　　对于人们来说，事情总是这样。

　　如果科学家说的是真话，那么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40万种香味，而我们能感觉到的，大概只是其中的10万种。如果我说我和你们有所不同，那也只是说，我能感觉到比你们多得一点点，而且，我很有希望找到自己的香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