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陆新之

　　在世界杯决赛周，真正能够有问鼎冠军的球队其实只有三四支，其余二十多支队伍更多的是完成这一出事先张扬的商业大SHOW的配角和煽情任务，从而让四年一届的盛大演练获得连绵不断的高潮。

　　商业足球混同文化价值

　　和奥运会数着自己国家的奖牌数量不一样的是，球迷们对于世界杯的感情更为细腻丰富。事实上，真正只拥护一支球队的球迷比例并不多。因为一方面足球时常有精彩演出，让人目不暇接，贪心多喜欢几队乃是人之常情，也符合审美习惯。另一方面残酷的现实也如此，不是每一支国家队都能够在决赛周走得很远，每看一场比赛，总需要支持一方才能够投入。因此，就像中国球迷在关心米卢和他摇摇摆摆的大军之余，往往情不自禁地内心更喜欢阿根廷巴西英国一样。

　　俱乐部制度是职业足球的核心，也是使得足球日将成为一个乌托邦混沌世界的动力。各类超级俱乐部的大笔投入和长袖善舞带来经济效益的同时，也使球员个人形象清晰而国籍观念削弱。世界杯虽然是按照国别来参赛，然而球迷们更习惯的是欣赏那些平日在联赛呼风唤雨的球星们的演出，这种惯性解读思维能够使球迷在观赏世界杯的时候更为简单。换句话说，决赛周给观众最大的欣赏价值是那些耳熟能详的球星们换了搭档像是到了一家新的俱乐部作赛。

　　这种新鲜感无疑是足球高度商业化运作后留给公众的一个小小惊喜。

　　商业社会的一个核心就是资本无国界地流动，从而不断带来文化价值的混同以及边缘化。观看商业化程度极浓的世界杯的时候，球迷的感情也变得实用和平面化。喜欢一支球队，成为一种纯粹的消费偏好，而不等于认同这支球队国家的文化，更加不等于背叛了球迷自身的原则或者价值。事实上，如果公众都认识到这只是一场足球圈内部人精心布局和设计好角色性格的盛大演出后，大家都可以松一口气地观看这一队和那一队而不是这一国与那一国的龙争虎斗。

　　世界杯“乌托邦”进程

　　1930年7月13日，第一届世界足球锦标赛(后来才改称作世界杯赛)，在乌拉圭首都蒙得维的亚的“百周年纪念”体育场(1930年正值乌拉圭独立一百周年，由此得名)开幕，开始了为期18天的足球大赛。

　　当时只有13支球队(玻利维亚、巴西、智利、墨西哥、巴拉圭、秘鲁、阿根廷、美国、乌拉圭、比利时、罗马尼亚、南斯拉夫和法国)参加，而且其中欧洲队是少得可怜的四支。

　　显然，世界杯本来绝对有可能搞得像什么世界俱乐部冠军杯那样灰头土脸。但是，这一种特别的体育活动实在基础太深厚，所以不管是叫什么杯，国际足联当时不无私心的努力，终于成就了今日商业价值数以百亿美元计算的决赛周。现在，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世界杯决赛周真正成为了人类历史以来最受关注最能够调动人类情绪的活动。相比起今年夏天剑拔弩张或许对人类命运影响更大的中东危机，关注者的数量远远不及世界杯的受众。

　　世界杯为代表的现代足球演化成今日的绝对强势，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其暗合了现代工业社会的节奏。

　　足球运动是一项古老的体育活动，源远流长。据说，希腊人和罗马人在中世纪以前就已经从事一种足球游戏了。他们在一个长方形场地上，将球放在中间的白线上，用脚把球踢滚到对方场地上，当时称这种游戏为“哈巴斯托姆”。

　　当然，我们时常听到的另外一个让人恶心的说法是足球咱们中国古已有之，高太尉堪称当时的大宋足球先生云云。还好，这些都没有多少人去当真。

　　19世纪上半期带着血和肮脏的东西推动的工业革命使英国慢慢成为日不落帝国，而工业文明为基础的商业社会规则的日益完善也渗透到了足球之中，在1863年10月26日，英国人在伦敦皇后大街弗里马森旅馆成立了世界第一个足球协会——英格兰足球协会。会上除了宣布英格兰足协正式成立之外，制定和通过了世界第一部较为统一的足球竞赛规则，并以文字形式记载下来，其中大部分内容和现今世界采用的足球竞赛规则类似。以“公平竞争”这一极其商业化意识形态为原则的现代足球运动应运而生。

　　这一年，在伦敦进行了世界足球史上第一次有规则的足球比赛，由萨利队迎战密德赛克斯队。比赛招来了很多观众。双方在比赛中踢得都较规矩，比赛既紧张又精彩，那种故意伤人的场面不见了，比赛进行得相当顺利。现代足球，迈开了成功的商业化的第一步。

　　英格兰足协的成立带动了欧洲和拉美一些国家足球运动的蓬勃发展，1872年英格兰和苏格兰之间进行了历史上第一次协会间的比赛，1890年的奥地利开始举办足球锦标赛，1889年的荷兰和阿根廷出现了若干个足球组织，1900年的西班牙巴塞罗那成立了“加泰罗尼亚”足球协会。这些发展，为创建国际性的足球组织创造了条件。值得注意的是，这些自发的足球俱乐部，由一开始起就是市场化运作的，而且这种观念日后成为行业不言而喻的基本原则。这就是为什么法兰克福这样的世界性大城市的市政府会听任有着十几亿人支持的中国杨坐镇的俱乐部跌入乙级的原因。足球，从来就不是一张名片，而是一门给人带来官能刺激快感享受的生意。而足球绝对王国阿根廷巴西的联赛近年之所以破败不堪丑闻迭出，根本原因无外乎有太多的人不按商业规则出牌，搞乱了这个本来点石成金的大派对。

　　1904年5月21日，国际足球协会联合会(简称国际足联，英文缩写为FIFA)在法国巴黎圣奥诺雷街229号正式成立，5月23日，国际足联召开了第1届全体代表大会，法国的罗伯特·盖林被推选为第一任主席。1905年4月14日，桀骜的英格兰足协没有采取政治上保守的岛国自外的原则，加入国际足球联合会，如果不是当时采取融合而不是对抗的办法，今天的英国足球不可能如此兴旺。

　　之后的商业化足球与社会和主流更加接近，意大利与德国球队在大生产大扩张的政府支持下的崛起，还有西班牙那种独特的政治文化，足球，有时候既纯粹但是又微妙。毕竟，除了乒乓球，还有很多运动是可以用来外交的。至于南美艺术足球，就像工业化大潮冲击之下的本国工业一样，顽强地生存着。支持他们一代代在街头和沙滩光着脚踢出好球的，是千百年来积淀的集体无意识的尽情宣泄。上世纪30年代起就有着地铁的布宜诺斯艾利斯，经济的发展远远落在社会整体进步的后面。所以民族多余的精力和灵感，既然能够孕育出博尔赫斯这样奇妙的诗人，也可以产生像马拉多纳这样让世界昏眩的巨星。

　　而非洲诸多小国，在七八十年代政治稳定经济稍有起色之余，他们的足球也能够立竿见影地取得成效，这一点是过去百年间多灾多难的亚洲国家羡慕不已的。

　　当然，世界杯真正得益的是电视技术的兴起，先是转播后是直播。职业足球其实就是商业足球中的巨星们的举手投足攻城拔寨在屏幕上以及现场观众声嘶力竭的全情投入一一再现。人类数千年史诗和传说中口口相传的英雄故事得以画面化，而且一再重播，观众们即使相隔关山，一样能够获得在场的兴奋感觉。而吉祥物、开幕式、球队的国歌以及红黄牌等等元素的丰满，都使得这一种现代集体狂欢的仪式感日益加强。

　　意外成传奇？

　　实际上，不需要米卢一再故作亢奋地强调，世界上绝大多数的球迷都比中国人知道足球是快乐的。他们很多可能根本不计较球星的私生活和年薪，也不是很在乎球队的管理和什么阵型战术，更加无心用中央五台的伪抒情或者伪幽默方式去表达自己多少的足球见解。喜欢足球，对于太多的人来说，就是一种消费，足球对于他们来说，是啤酒和五成熟的牛排，是流行音乐和名牌球衣，更加是茶余饭后的笑话、漫骂和八卦，偶尔还是奖券和赌注。无论是那些打进决赛周还是苦等几十年的国度，你总能看到那些在球场上和电视机旁挥舞旗帜和全无章法的球迷。他们似乎天生就比中国球迷们懂得享受足球，即使他们没有响姨的贴身报道和名记足球我全X的愤青评论作为佐料。

　　不知道是不是中国足球水平实在太差，所以比起其它没多久就臭大街的流行概念来说，世界杯在中国能够热到现在而没有被毁掉，算是一个小小的意外。

　　现代足球的发源地英国，足球只是在平民阶层有着最大的影响力。其它更加被认为有内涵的运动是马球、高尔夫和猎狐。只有在标榜自由平等博爱的法国，我们才看到了这个现代思想文化奇才辈出的国家里面的总统可以穿着球衣站在看台上傻笑。足球，有时候可以如此轻易地戳穿一种文化的虚伪，同时又带出另外一种思维的可爱。

　　而富裕的阿拉伯人在沙漠上用金子的价钱铺就草皮无疑是疯狂但充满创造力，所以才有了这些在地图上很难找得到的国家一次次击败其它比它们足球发展基础好一万乃至十万倍国家的趣事。除了信仰，足球几乎是他们生命里面第二种卖账的东西，不由得人不服气。

　　而在美国，“美国人他们自己”的NBA、美式足球乃至棒球球员的收入和商业价值都是足球无法比拟的。所以有时候不少人甚至暗自高兴，是不是因为美国人不懂得欣赏足球，才使得这个体育活动成为传奇。因为如果世界上的体育精神来来去去只有耐克那一种套路的话，那也实在太乏味了。即使巴西队成为美国大工业的附庸，但是总还会有其它欧洲拉丁派那样注定不可能称王称霸但是依旧薪火相传的足球艺术。

　　世界杯暗藏玄机

　　就像商业社会的所谓公平一样，世界杯代表的商业足球的公平同样是暗藏玄机的。如果1966年世界杯不是英国举行，甚至如果当时的国际足联主席不是英国人的话，那么英国队的第三个进球未必成立。如果1978年阿根廷不是东道主，也不可能最后一场数着净胜球后来居上压倒巴西。或者，还可以加上这中国媒体念念不忘的西亚联盟以及维拉潘阴谋。如果现代社会都还有着“安然事件”，有着黑金交易，有着政治丑闻，又怎么能够一厢情愿地期望职业足球能够完全纯洁呢？

　　如同社会总是在颠簸反复中进步那样，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国际足联也不仅仅是某些利益团体可以完全控制的，瑞士苏黎世当地时间5月3日晚消息，周五在这里召开的国际足联执委会上，国际足联秘书长鲁菲宁宣读了一份令所有与会者瞠目结舌的文件，该文件称已有足够证据证明国际足联内部存在严重腐败现象，两名执委可能受到法律制裁。在这份长达30页的报告里，鲁菲宁重申了此前他对国际足联财务问题的质疑。鲁菲宁在大会上直接将矛头指向国际足联主席布拉特，而面对咄咄逼人的质询，布拉特拒绝作出解释，但宣称将在一周时间内对鲁菲宁提出的置疑作出书面回答。在这个层面的撕破脸皮的后果，此时这次会议已经变成了鲁菲宁与布拉特的一场决斗，7位国际足联副主席中有5人要求布拉特立刻辞职。自从负责国际足联商业开发的国际体育与休闲公司破产以来，国际足联即陷入财政危机。而布拉特上周以“担心泄密”为理由，终止国际足联内部财务稽查委员会的工作，他表示，稽查工作还将进行下去，但到年底可能都无法提交调查报告。最终国际足联执委会要求主席布拉特和秘书长鲁菲宁停止争吵，齐心协力先办好即将于5月31日开幕的世界杯。

　　在这里，无需我们相信鲁菲宁是天使而布拉特是魔鬼，更加不能寄望鲁菲宁执政就能够彻底让国际足联脱离黑幕。商业社会之中，利益是永恒的，职业足球尤为其盛。但是能够看到国际足联之中有着这样的不同声音对抗，至少可以让我们对于世界杯还有着一份信心。无论如何，由往绩来看，至少世界杯这一场大SHOW还算是制作严谨口碑较好的。比起可口可乐IBM那些国际顶级品牌来说，世界杯的品牌更加值得看好，我们相信这个物事还可以给我们带来期待中的快感和冲击。

　　让我们安心地等待这一场和数十亿人一起的现代消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