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杯的热潮中，我终于在酒吧看见有个老外穿了一件我在国外一个另类小店店见过的T恤衫，普普通通的白色，前胸是绿色的足球场，底下却是一个我感兴趣的名字：雅克·德里达。攀谈几句，得知那果然是20镑买来的正品货。

　　可那个老外不知道的是，这件T恤衫是马克·佩瑞曼的杰作，此人是个大学研究员，也是足球节的组织者，还出过好几本书，最近的一本是《足球流氓战争》。他还是新组建的英格兰拥趸俱乐部成员，这回世界杯上那些布满看台边缘的厚重的圣乔治十字旗，大都是他的军团的杰作。大家都说英格兰有世界上最坏的球迷，可是，他们似乎也有世界上最好的球迷，佩瑞曼肯定是其中之一。

　　在佩瑞曼的书里，最有意思的一本是《哲学足球》，在这本书里，他用哲学术语解释了文明积累，让11个哲学家用脚来决战。在书中，《圣经》成了守门员应付危局的长篇事，存在主义变成了一个后卫的存在与虚无史，风水与442阵型一起解释人生意义，上帝、休谟及萨特都在同力参与，其间的思想力量自是无法低估。

　　但是，在我看来，佩瑞曼最具创意的玩意还是他卖的足球T恤衫，当然，那不是普通的T恤，而是“哲学足球”T恤，一般而言，正面是著名思想家的名言和头像，后面是他在佩瑞曼的梦之队中的号码。其中卖得最好的是加缪，前面的名言是他1957年写下的那句话：“所有我真正确知的道德与义务，都有赖足球所赐。”这件衣服是1号，因为加缪曾经是阿尔及利亚队极为称职的守门员。

　　在这支虚构的队伍中，成员还包括马克思、莎士比亚、艾柯、鲍勃·马利、鲍德里亚和德利达。上世纪60年代，德里达是巴黎圣日尔曼队的长年拥趸，同他一起为这支队伍呐喊的还有让·热内和阿尔都塞。德里达那件T恤上同样是同他德哲学风格一样的引言：“在边线之外什么都没有”。此人年轻时的最大梦想并不是成为哲学家而是成为职业球员，想象一下如果这种情况发生会对足球有何影响，是件有趣的事情。

　　佩瑞曼梦之队的两件11号T恤分别属于切·格瓦拉和鲍勃·马利，前者的引言是：“那决不是一场简单的比赛，那是一种革命的武器。”后者则是：“足球是我的一部分，当我踢球时，世界在我四周醒来。”而两件中场灵魂10号的球衣分别属于马尔科姆·X和萨特，他们道出的是绝对与他们的思想一致的道理：“当你玩球，你就被套住，你没法再把球抛开”；“在足球中，一切都因对手的出现而变得复杂”……

　　表面上看，佩瑞曼无非是要创建一种“知识阶层的体育用品”，但是穿哲学足球T恤显然是说明足球是一种文化的最直接方式，它不仅关心球场上在发生什么，更关心足球让人人脑子里发生了什么。坦率讲，哲学足球真的比那些装模作样的足球哲学来得让人有思考的快感。

　　其实，不同国家和球队的球迷之间的共同之处远远超过其相异之处，软化足球的边缘，提升足球的意义，或者才是更有意思的事。哲学足球其实是一种足球美学，鲍勃·马利的中场准则是飘忽，犹如他的音乐准则也是飘忽；尼采的天堂概念是一条直接命中的直线，犹如他认为自己已经超越了善恶。有人曾说：“足球是工人阶级的芭蕾”，这意味着有一种足球要比国家民族之类的玩意来得让人沉醉，又比生气骂娘来得不伤身体，自然，这也无非是足球之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