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彭军燕
曾以一部《情爱画廊》引起争议而轰动文坛的实力派女作家张抗抗2002年又推出一部描写都市新女性生活的长篇小说——《作女》。“作”在北京、上海、江浙一带的方言里念平声,特指有违常规、不安分守己的行为,这个字一向是用来形容女性的。“作女”就是男性对那些喜欢折腾、自不量力的女人的贬义称呼。
《作女》一问世就像一颗炸弹,不仅引发了社会各界对作女的争辩,更把现今的男权社会炸得一塌糊涂。
四类作女
就像《作女》的主人公卓尔最喜欢的一句话“我作故我在”一样,当下的作女不“作”则已、一“作”就“作”到极致,而有资格当作女无非是以下四类:
其一,“四不女人”。她们是一些永不知足、不甘心、不认命、极不安分的女性,常常为了一念之想而果断抛却常人眼里难得的物质资源,全心享受徒步走沙漠、用身体丈量西藏朝圣之路、冒死去南极探险、享受不假思索地炒掉老板之后的快感,简直就是哪有热闹往哪儿凑、哪有危险到哪儿去,生命中任何一分钟的寂寥和无奈对她们而言都是失败。
其二,作女绝不当第三者。她们虽然频繁离婚、频繁约会,换男友如换衣履,但她们绝不会营造虚伪的爱情童话自欺欺人。男人如果打她们的主意,处心积虑地好不容易追到手,结果却可能被她们咄咄逼人的气势搞得灰头土脸、疲惫不堪。
其三,那些敢于向现有道德和社会秩序主动出击和挑衅的作女们,她们特立独行的性格和追求格调的品质,往往成为现代商业社会女性时尚的同谋,但由于过分执着和极端的冲动,也常常使传统社会的卫道士们尴尬万分、哭笑不得。
其四,作女们大多是白领或社会精英,她们有能力让自己一辈子衣食无忧,但她们不会满足于现有的能力,只要一有空她们就会向自己的能力一次次地发问和挑战,在一次次的头破血流之后,却永不言悔。
作女们与众不同的思维、生活方式有时使人把她们和另类女性联系在一起,其实她们和所谓的另类女性大不相同。作女有理想、有梦想、有激情、有为他人献身的崇高品德,可以打赌一旦发生战争和灾难,无偿献血、义务救助的人群里绝少不了作女,她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酷”是一种缘自骨髓的自由精神,与伪另类道貌岸然的“酷”截然不同。
三个“作”案
"作女"一词,无比生动而准确地概括了当今新女性丰富的生存状态和心理状态,她们中有人为物质生活而“作”;有人为精神追求而“作”;有人是先天性自发的“作”;有人是后天被迫的“作”;有人是阵发性、间歇性的“作”;有人是持久性、锲而不舍的“作”;有人是真“作”、有人是假“作”;有人是明“作”、有人是暗“作”;有人有狂“作”、有人是蔫“作”……虽然形式各不相同,但本质是一样的,用西蒙德·波伏娃的话说就是:女性解放全靠女人自己。
作女看似平常实则神出鬼没,尤其是大都市的白领阶层更是作女云集之所,她们不安分、爱折腾、身不由己,已经从被动的承受变成了主动出击,Purple就是一个例子。
Purple一个月以前还在上海最大的一家日资公司工作,收入不菲,但她后来突然辞了职,问她原因,她说9月21号(周六)是她的30岁生日,她计划在29岁的最后一天到泰国一个不为人知的小岛上静静地迎接30岁的第一秒钟,但老板坚持要她加班,她一气之下炒了老板鱿鱼,一分钟都没犹豫就打的直奔机场。
如果说Purple是为精神追求而明“作”,那Spring就是后天被迫的“作”了。8年前Spring大学毕业后回到四川老家,在一家报社当记者,两年后由于采访、编辑工作样样出色而被提升为总编部主任,又过了两年老总编退休了,她理所当然地做了主编,但是做主编不到3个月她便辞职到北京租了间房、做起了自由撰稿人。抛开呼风唤雨的主编不做,Spring说自己是被逼无奈:她顺口问一句同事,某某牌子的衣服是在哪里买的,第二天那个牌子的衣服就有人送到家里;对此,Spring说自己再呆下去就会变成一棵泡在粪缸里的白菜,不腐败也得腐败,所以她宁可重新打天下也不肯做丧失本心的事。Spring一切从零开始后,没几年便成了都市新贵,现在她正开着心爱的切诺基驰骋在北京去新疆的路上,她说她要花光身上的最后一分钱才回来。
与Purple和Spring的“作”比起来,Lisa绝对是狂“作”型作女,既“作”钱又“作”命。Lisa在北京的微软中国区总部做软件开发工作,软件开发人员大多是男性,常常连轴转加班,多数都秃着脑顶、戴着深度近视镜、瘦骨嶙峋的。Lisa是个例外,她外表时尚、考究,连续工作3天3夜后脸上涂的CHANEL粉底丝毫露不出3天没洗脸的痕迹,而且她还能接着与好友狂欢5个小时后才回家睡觉。请她透露保持旺盛精力的秘诀,她嘻嘻笑着说快乐比睡眠重要,不快乐她会没命,不睡觉最多挂个黑眼圈,权衡一下她当然要先乐够了再睡觉。
Lisa让人瞠目的不仅是她用之不绝的精力,还有她独一无二的理财功夫。工作5年了,同事都是先买房后买车,她偏偏是一次性付款买了辆韩国现代轿车,结果在租来的房子里抗战了5年,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跟房子比起来,车会让我更自在。”最近,她又突发奇想地卖掉车买了套一流的登山设备准备攀登珠峰,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在珠峰上看日出。说她“作”死也罢,“作”傻也罢,她的的确确按自己的理想去“作”了,试问,当今社会有几个人能想她一样敢想敢“作”呢?
两张作台
再能折腾的作女也要有个“作台”才能痛痛快快地“作”,作台是作女的土壤,没有作台何来作女?据社会学家分析,现时期的作女主要有两张作台,一个是城市,一个是男权。
城市的发展使女性获得了与男性同样的发言权和自主性。更何况,女人天生就是城市动物,女性对城市比男性更敏感,而城市极大丰富的物质生活对女性也造成了新的压迫。这时期的女性不得不为满足外界和自身的需求而储备能量,这个能量到了足够强大的时候女性就可以获得比常人多的物质收益,并以此来主宰自己,同时也可主宰他人。可以说女性在城市里打下的丰厚的物质基础是她所在的城市给予的,因为只有城市才有活跃的市场经济和人文思想,而这些又是“作”的必备条件,所以城市是作女首当其冲的作台。
相对于城市而言,男权作为女性的作台本身就包含有更多的颠覆意味。由于男权社会的无尽延续,不少以男性视角为视点的话语逐渐形成社会话语、裁判话语,比如英雄美女、女为悦己者容……这一切都是男性为主女性为辅、男性进攻女性承受、男性强势女性弱势的表现。为什么不能男为悦己者容呢?其实,无论审美与性爱,只要不是强迫和被迫,男人与女人历来都是平等互惠、互需互求的。可是这偏颇、这错讹代代相传下来,男女合谋,就造成了女性的心理迷失。不过,也正是有了这个迷失才使女性觉醒了,到了21世纪,作女无处不在地拨弄它、校正它,给几千年来形成的偏颇以正名,这不能不说是作女的社会价值之所在。
作,是一种态度
到了现在,作女们则一反常态,几乎她们中的每个人都是高学历、高智商、高薪酬,她们不需要也绝对忌讳花男人的钱,不光忌讳花与自己亲近的男人的钱,对男老板和男上司以钱诱胁也绝不屈服。常识告诉人们,以往女性的社会弱势在很大程度上是其经济弱势的结果。
其实,在这里,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方面,重要的是,“作”成了一种态度,它代表着女人们可以说:“如果男人让我不快乐,我不需要,我只需要我自己。”
21世纪新女性重塑的作女形象,被社会学家看作是中国女性解放的重要标志之一。的确,女性从以前是男性的附属品到现在全不把男性放在眼里的大“作”特“作”,确实实现了自己解放自己的目的,但她们的解放离不开男性的霸权统治和性逼迫,因为女性是在男性的压迫下成长起来的,男性压得越重女性就成长得越快、越坚强。
很显然,作女们用自己在经济、个性、情感等方面的独立、极端不安于现状的表现、以及勇于主动出击获取更多自我空间的行动改写了传统女性的既有路线,她们不仅是温柔贤淑型传统女性的对立面,更是中国传统秩序的反叛者,她们像斗士一样沉迷于肉体和精神的冒险,所以在世人眼里,她们是不折不扣的男权社会的搅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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