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未来
谁也没想到今年居然会是一个娱乐圈儿的多事之秋!倒霉的、背运的、死掉的明星不计其数。看客们真是有“福”了!他们依然享受着观看的快感,掌握着信口针贬的特权,于是,最后一个也是今年看上去最无辜的一个受害者刘嘉玲终于咬紧牙关挺身而出竭力发声:“我比我想象中还要坚强”。——这也是“裸照事件”之后各大媒体在转述整件事情时最常被提及的一个说法,纵使看上去有了强悍、振奋的姿态,骨子里却还是无奈、真实,透着认命的悲哀。这似乎也最准确地定格出所谓“娱乐新世纪”的荒诞图景:面对无所不在的窥探和猎奇,明星们,如果不死就得成精;如果不幸出了纰漏、入了公众法眼,就得情感迟钝、皮坚肉厚、忘我无畏。
越倒霉越出彩
一个最简单的概括就是:今年的艺人都很倒霉。的确,从破产、撞车、戒毒、挨打到打官司、坐牢,但凡走红艺人爆出来的新闻总是负面的居多,而另一个玄妙当然更在于:媒体对于负面新闻永远有着更丰沛的兴趣和更条件反射的敏感。以刘德华这样数十年如一日勤勤恳恳夹着尾巴做人的老天王为例,谁还有兴致报告他的“日行一善”呢?今年惟一的一次属于他的爆料机会也就是他被传因得罪前公司而面临封杀。清纯可爱的TWINS也大篇幅上了某周刊的特稿,原因却不外是兴高采烈地报告大家:据偷拍到的TWINS客房组照,她们抽烟喝酒乱扔东西还生活极不规律。陈奕迅就更是一个典型,一直半红不红的他今年最备受关注的一段日子也就是他车祸受伤部位尴尬还被指有可能断子绝孙的时候。
至于年度“倒霉艺人”,首屈一指的当然是刘晓庆大妈。多年来她飞扬跋扈又颇以“善于利用媒体”自居,这回合该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因偷税漏税被拘的消息刚一传出,坊间就津津乐道于她一夜白头、老态尽显,还几度盛传她精神崩溃、自杀未遂。谢霆峰就更是被传媒和“倒霉”四下追逐;即使好容易逃过牢狱之灾被判数百小时社会服务,又因为媒体大肆鼓噪“判得太轻”而再度经受没完没了的重审。这么说可绝不是把媒体当作“倒霉”的祸首,要说明的无非是:在所有被媒体旁观和无限放大的“倒霉”效应里,所有属于鲜活生命个体的哀戚苦痛可怜可悯都已然抽离了背景、模糊了原味、失去了意义,当我们把一切都谈笑风生地归之于“娱乐圈那点破事儿”,剩下的就只有彻底但冷漠的娱乐精神。
根本性的变化就在这里:如果说早几年的时候,但凡明星们发生点什么事儿还总有人会跳出来像模像样地分析所谓“艺人形象”对公众认知的优劣影响,那么到了今天,大多数人都已经习惯了只用娱乐心态一笑置之。也就是说:不管明星倒霉与否,他们都无可辩驳地变成我们娱乐程式中的一环,我们有权冷漠,我们有权幸灾乐祸,我们有权做出任何反应而都心安理得。同样的事情还包括:当明星们纷纷抱怨媒体和大众强加给他们太多压力和太多畸形关注的时候,有一个回答从来都特别理直气壮:你既然做了明星,就活该如此!也就是说:随时随地全方位地娱乐大众本就是明星们的份内之责。明星难为,难怪有人要感叹:“做艺人仲(还)惨过做鸡!”
非死不可
当所有活着的艺人不管愿不愿意都还得再接再厉地为大众贡献谈资和轶闻,陈宝莲死了高枫死了罗文死了李媛媛死了,他们死去无知万事空。好像是亦舒说过:明星的死总是更容易让人看透世情……
陈宝莲是生不如死的。在她还落魄地活着的时候,没有人同情她的落寞,只有“三级艳星”的烙印让人们一提起她就露出心照不宣的暧昧笑容,也只有人一遍遍漫不经心地展览、渲染着她愈来愈不能自控的异形异状,就连惟一的老爱人黄贯中也终于对她不耐烦起来,她一无所有,求告无门。没有人能够想象究竟是何种程度的绝望才让她如此死意坚决,她先割腕再服毒最后还轻轻一跃跳下了24层高楼。也只有惨烈到这个程度的死才第一次让人们对她刮目相看、敬畏莫名。
高枫是非死不可的。在他所患的PCP病毒性肺炎和艾滋病扯上了千丝万缕的联系之后,全国人民都强加给他不容分说又分外沉重的道德关怀。即使是在艾滋病的阴影之外,新专辑《美丽新世界》的发行也使得另一种猜测开始蔓延:谁能说高枫的一会儿病危、一会儿好转不是他蓄意替新专辑造势呢?除非他真的死了……这真是壮观的一幕,全国各地的新闻记者齐聚在高枫病房前殷切地长达数日地等待着他一锤定音的死去。一切就像《大腕》中的荒诞葬礼,直播权已经卖出、人力物力已经投入,葛优歇斯底里地大喊:泰勒不死也得死!
至于罗文和李媛媛,他们患癌症都已经太久太久……对罗文来讲,从他宣布患病深居简出的那天起,他就成为香港狗仔队24小时的监视目标。但或许是监视得太久,或许是虚惊的次数太多,就连最敬业狗仔队都不耐烦和神经质起来,以至于罗老先生还没死就被误报死了,真的死了又被偷拍遗容以便证据确凿……罗文一生最讲究捍卫形象,到头来却终不免被曝光了惨淡遗容。说回李媛媛,她又是太安静太低调了,以至于直到她死了,大家才第一次开始感到恋恋不舍:啊,她曾经多么美好贴切地演过苏文纨呀。但除此之外,我们却对她一无所知。她还成了一个滋味难辨的提醒:数家媒体已经开始做功课式地依次提前探访了其他几位身患绝症的国内明星。
明星非人
性爱光碟也好,封面裸照也好,相似的事件,相类的情境,不由得不让人感叹世事轮回……虽然人们对美凤的同情姗姗来迟、犹犹豫豫,对刘嘉玲却很快就有了坚定的体恤和支持;但实质性的差别亦是没有发生,一如有人所言:璩美凤事件,又是性爱光碟又是政坛丑闻,公众为满足好奇心,自然将道义感暂且放下。而刘嘉玲,除了被迫裸照似乎并无更多的话头可谈,也就是说它能满足公众的好奇心有限,这才乐得集体道义一回。
的确,对于所有那些遭灾遭难的明星,我们至多就不过这点“集体道义”。当我们用“集体道义”去“恩典”那些明星,几乎也就是把明星当作了集体想象和定位中某种抽象的、固定不变的对应物,一旦有了这样的自觉或不自觉的“定位意识”,一个明星与其说是人,毋宁说是一个概念或符号了。
同样毫无疑问的是:我们对概念和符号从来就只有机械僵硬的判断而远不具有真正的感情。正因为如此吧,当璩美凤等同于“被侮辱和被损害”的,大众就对她有了空前的接纳和体贴,当她过于强调自我地从这一符码中突围出来,我们就是会感到仿佛被冒犯一般的不快。谢霆锋因为接连不断地闯祸而被公众定义为“少年得意便猖狂”,于是,对他的惩罚也活该承载了太多加量放大的“将特权一撸到底”的意气。
当大众不由分说地给各色明星钉上了他们想象、理解中的惟一符码,我们也就可以看到公众意志将如何理直气壮地剥夺明星尊严于无形。忽然也想起米兰·昆德拉的一个说法:成熟的标准,就是抵制象征的能力。仅仅从不约而同、简单便当地把明星“非人化”来看,我们都距离成熟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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