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级夫人(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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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3/03/07 17:34 北京文学 | ||
作者:何申 佟桂英说这你就不懂了,然后就硬拉小宋去妇科。小宋不去,说我没毛病。佟桂英说你没毛病就是他有毛病,反正得有一个有毛病。牛大敏说小宋你得给自己弄个清白,要不然你这么大岁数才结婚,外界有议论。宋丽一听气呼呼地就到了妇科,对大夫说她俩非让我来的,你爱查哪查哪,反正得给我个说法。大夫知道她是谁,格外加小心查了一阵,然后从屏 佟桂英自言自语道:“就是说那些部件都没出问题……那为啥不怀呢……” 大夫说:“那是双方的事。” 牛大敏说:“要说人家秦书记能把咱县弄成小康县,却弄不出个孩子,那就奇怪了。” 大夫说:“那是两回事。” 佟桂英说:“我们知道是两回事,可人家秦书记结过婚,也有孩子,这些年也没闹过啥毛病,不至于不行啦……”她转身到屏风后,见宋丽慢腾腾系裤子,便说,“小宋,今天是个好机会,当着大夫的面,你说你俩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跟我说你俩常有那个事吗,还讲概什么率呢……” 宋丽脸红得像个火炭,好一阵才说:“我们……他有点那个,我……我……” 佟桂英问:“你怎么啦?” 牛大敏过来说:“你是不是属于‘办事’紧张的类型?” 佟桂英说:“快说,过这村没这店,大伙帮你一下,你一下子就光明无限了。我们单位有一对老大学生,结婚二年不怀孕,后来让我们一问才知道,这俩笨货压根就没弄明白男女那点事。拿老鼠洞当灶坑,瞎咕嘟六够,也做不成饭。” 牛大敏说:“是呢,我有个侄女……” 佟桂英说:“行啦,别说你侄女啦,听小宋说。” 宋丽使了好一阵子劲,才说:“我俩不和谐……一到那时候,他就走神,想旁的事,我也是,家里呀单位呀那些烦事,一到那会儿全出来了……” 牛大敏笑道:“结果就淡兴了。” 宋丽说:“嗯。” 佟桂英说:“看来,还是秦书记太勤政,你太爱操心了,这毛病好治,好治呀。只要你实话实说,别拿什么概率还是盖莲糊弄我,我们一准帮你俩养个大胖小子。” 宋丽说:“那你们就是我俩的恩人啦,回头我一个礼拜请你们吃一顿饭。” 佟桂英说:“吃多了,都跟牛大姐学习得糖尿病,完了还得节食。” 牛大敏说:“要请请桂英,我可没能耐帮你俩养大胖小子,我自己都没养出来,养仨丫头,净赔嫁妆啦。” 宋丽说:“桂英,你不是大夫,你有什么办法?你告诉我吧。” 佟桂英摇摇头说:“这得保密,一说就不灵了。” 过了几天佟桂英打电话找孟老二,说好了下午两点到家来,可一直等到三点多,孟老二才来。来了就说太忙啦太忙啦,有好几个客户缠得走不开。佟桂英看他头发湿乎乎的,脸蛋子像刚出锅的馒头,便猜出来是咋回事,她说:“又蒸去啦?” 孟老二不好意思地说:“是个客户,喝多啦,非要去桑拿,说蒸蒸能醒酒。” 佟桂英说:“行啦,只要不蒸熟了,就行啊。老二,我有件事想求你,不知你能不能办。” 孟老二紧忙说:“哎哟哎哟,老姨您这是说哪去啦。有啥事您就只管吩咐,我不是吹,这年头您是要枪还是要炮,没啥能难住咱的。” 佟桂英说:“得啦得啦,到啥时候老毛病也改不了。有能耐你给我弄只航空母舰。我能找你要那些东西吗。我就是让你给我弄几张……那个盘……” 孟老二没反应过来,皱着眉头问:“盘?盘子……做饭用?” 佟桂英说:“还叫碟……” 孟老六说:“碟……碟子,还是做饭用?” 佟桂英急了:“我说你咋这笨呢!这还反应不过来,你咋当的经理!” 孟老二摇摇头,又揉揉眼说:“老姨,您别生气,您知道,我打小语文就不好,老师讲的我都听不懂。您慢慢说,我一定能听明白。” 佟桂英说:“就是放像机放的那个盘,不是盛菜的盘子!” 孟老二拍拍大腿说:“噢,不就是那些片子吗!我那有的是。不过,我那的片拿不出手,净是黄片。” 佟桂英把脸扭到一边说:“要的就是这种片。” 孟老二眼睛一亮说:“那好办,要多少?要多少有多少。那次我去深圳,拉回好几百张。” 佟桂英说:“你买那么多那玩艺干啥!我可告诉你,鼓捣那玩艺犯法,你小子别胡来。” 孟老二说:“我才不鼓捣那玩艺呢,也挣不多少钱。老姨,您要那片子干啥?” 佟桂英说:“干啥你少问。我就要两张,你快点给我送来。” 孟老二坏坏地一笑,又说了些旁的,就走了。时间不大,他还就打发孩子送来一个大信封子,里面有俩光盘。佟桂英赶紧接过来,给孩子抓了一口袋糖果,让孩子走了。佟桂英心里怦怦地跳,觉得怪不合适的,但转念又想,自己这是想帮宋丽和秦书记治病,是成人之美的好事,也没有啥不合适的。再者说,听单位里一个人讲,在国外,夫妻看这种片是很正常的,而且有助于夫妻性生活和谐。但佟桂英从没看过。倒不是说她有多正统,主要是要看就得和李进生一块看,她怕李进生看了学坏。本来这会儿的头头就身处灯红酒绿之中,各种诱惑就在他们脑袋前后转悠,你不引他往那边走还危险着呢,你还让他看黄片,那你纯粹是没事找抽的傻×娘们儿了。不过,眼下把这光盘给宋丽,从根本上讲,也是为了李进生的前程,所以,这件事还得办,还不能让李进生知道。佟桂英决心既定,就要给宋丽打电话,又想起万一这俩盘里没那些东西呢,是假的呢,回头再让宋丽误会了,就不好了。她于是就把窗帘拉上,把门锁好,打开电视和VCD,想自己先放放看看。但她历来对那些按扭啥的弄不大明白,最熟悉的不过是用电视遥控器找个台啥的,一沾VCD就有点费劲。她就使劲想李进生是怎么放光盘看京剧卡拉OK的。可弄了一脑袋汗,也没弄出人影儿来,更麻烦的是,放进去的那两张盘也拿不出来了……正着急呢,有人咚咚敲门,吓得佟桂英赶紧拔电门蒙电视。来人是孙小云,一脸怒气,说佟大姐你说怎么办吧,小焦把他相好的都领我家去了,你说我是找把刀把他们都杀啦,还是叫110报警?佟桂英说这俩招儿哪个都不行,小焦是领导干部,你还得跟他讲道理讲亲情讲后果…… 孙小云说:“不行,县里搞‘三讲’都没给他讲住,你这‘三讲’更解决不了问题。而且,我也不是没给他讲过,讲过有八讲了,他都不认账。” 佟桂英看看电视蒙得挺严,又看孙小云一副求助于自己的渴望之情,便镇静下来,在客厅里来回走了几圈,问:“情报可靠不?” 孙小云说:“绝对可靠。我说要去市里一趟,小焦说要下乡。刚才我得到情况,他和苏梅一前一后进了我家。听说,那苏梅还是你家老李的中学同学的妹妹,他们都认识。” 佟桂英心里格登跳了一下,她说:“噢,这女的叫苏梅呀。这么着,这会儿咱俩就过去,堵住了咱分头行动,跟他俩见个真章。” 孙小云说:“咋个见法儿?” 佟桂英想想说:“我跟那苏梅谈,你呢,干脆就跟小焦动真格的,他不是不承认和那姓苏的有那事吗?你就要他跟你办那事。” 孙小云为难地说:“能行吗?他要不干呢?” 佟桂英说:“不干?那就证明他刚跟旁人办了那事。记着,咱可不是去抓奸,就说碰见我让我看你新买的衣服。他俩说谈工作也好,说学WTO也罢,咱都应看,往下我往外一领姓苏的,你就锁门跟小焦招呼。” 孙小云答应了。佟桂英就和她出来打的奔小云家。到那一推门门竟没锁,小焦和苏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对面在聊天。看来是早有准备,小焦小白脸一点都没红,说刚才在路上碰见苏梅,就随便聊聊,还问孙小云你去市里回来啦。孙小云瞅瞅佟桂英,佟桂英笑道你就是苏梅呀,你出来我跟你谈点事。苏梅就犹豫,看小焦,那意思是我去还是不去。佟桂英说你不是我家老李同学的妹妹吗,老李让我给你姐捎个话。苏梅看看孙小云,就对小焦说那我走啦,改日再聊吧。佟桂英给孙小云使个眼色,就跟着苏梅出了屋。到了楼外,苏梅说:“我学校里还有事,李县长有什么话捎给我姐,您就说吧。” 佟桂英说:“我家老李也没说啥,他问你姐好,还说让你姐好好管她的妹妹,别没事去旁人家聊天,特别是人家女同志不在家的时候。” 苏梅脸一下子变得煞白,指着佟桂英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佟桂英说:“没啥意思,他就是这么让我捎的话,我可捎到了。不过,我也想劝你一句,不管是旁人的家还是自己的家,戳起来都是挺不容易的。孙小云也没把你孩子推井里去,你何必跟她过不去呢。你当老师的知道得多,古往今来,第三只脚乱插足,闹出的麻烦事多了去了,青运县屁股这么大地方,甭传,来阵小风就都刮到了,到时候可就没处买后悔药吃啦。你说对吗,我也不多说,就说这一句。” 苏梅愣了一会儿说:“你这是一句吗,这老些……” 佟桂英说:“都是逗号,没句号,我理解就是一句。” 苏梅说:“佟大姐,您有点冤枉我了,我跟焦县长是中学同学,成立校友会,他是会长,我是秘书长,所以我俩才要在一起商量些事。别的任何可都没有。” 佟桂英说:“同学,校友会,这是啥组织,民政局登记了吗?” 苏梅说:“同学会同学,登什么记?” 佟桂英说:“‘同学会同学,一准搞破鞋’,这也不知道是谁编的。苏梅,你可别往心里去,那是说别人,你和焦县长绝不会走到那一步,你们都是有文化的人,哪能干那种事?不过,焦县长这阵子和小云有点小别扭,这时候你就该避嫌,能躲就躲开点。再有,孙小云有个兄弟你知道吗?”苏梅说:“我哪知道。” 佟桂英瞎编说:“哎哟,这你可得知道,他那兄弟当然也姓孙,不过跟孙猴子似的,到处惹祸。前些日子打黑社会,就给弄进去了。后来一了解离黑社会还差点,又给放出来了。这小子到处琢磨来钱的道,只要得着点理儿,他就非得抓住蛤蟆攥出尿来。你想想,他一旦知道你和焦县长来往密切,既使你们任嘛事也没有,我估计,这小子也得弄出点事来。” 苏梅吓得有点哆嗦:“我没听焦县长说孙小云有这兄弟呀。” 佟桂英说:“你糊涂呀!你想想,这事他能跟你说吗,一说不是把你给吓跑了吗……” 苏梅说:“那我这秘书长咋干呢……” 佟桂英说:“你这是啥长呀,又不是国务院任命的,也没待遇吧,让旁人干得啦,不然大祸临头。” 苏梅跟得了急性肠炎似的,忽然捂着肚子,转身就跑了。佟桂英望着她的背影,有些得意,暗想自己又做了一件光堂事,防止了一个家庭的破裂,也及时地挽救了一个青年教师,同时,也去掉了个人的心中隐患,因为这个苏梅可不像李进生讲的长得不咋样,人家长得正经漂亮,而且还大气。说不定李进生是有意朝反着说,那只能证明他也有那贼心,只是还没生出贼胆来…… 一辆小车也没鸣笛嗖地从佟桂英身边掠过,停在孙小云家楼下。佟桂英心里说这是谁开的,小偷似的蔫不溜就钻进来。她认识不少县委县政府的司机,她想仔细看看,不料小焦噔噔地从楼里出来,钻进车车就起动。小焦眼挺尖,探出半个脑袋还招招手,喊佟大姐多谢,车也没停,一转眼就不见了。 佟桂英发愣,心想这是怎么回事,莫非孙小云没能降住小焦,让小焦跑了。要么就是孙小云让小焦给打了,俩人彻底翻了。这后一种可能性最大,你想呀,如果小焦和苏梅有一腿,俩人进屋头一件抓紧干的事,那是不言而喻的。乡下有一段嗑儿,叫“四大急”,说是“迎风的旗,逆水的鱼,偷着办事,大叫驴”。具体解释很简单,旗抖得急,鱼游得急,偷情的人怕被人发现,而且又是日思夜想迫不及待,所以,那团欲火一下子就烤着了,烤着了也就过去啦,急忙中也只能收兵……至于大叫驴,那是不讲分寸的牲口,一旦遇着草驴,就什么都不顾了。按上面的比喻,小焦也不是小青年了,他若想连着“赶场”,再闯过孙小云这一关,也不是容易的事。由此看来,小焦很可能恼羞成怒,把孙小云打了或者是怎么着了…… 佟桂英不由地打了个激灵,杂志上登的那些凶杀案,好多都是一时性起昏了头脑,等到清醒过来,一切都晚了。天哪!刚才接小焦的车为什么不鸣喇叭,小焦为啥不停车,还似笑非笑说了声谢谢就蹿了……我的妈呀,我可是要帮孙小云,可别害了她呀…… 佟桂英抬腿就往孙小云家跑,在楼梯还让自行车梯子绊了个跟斗,她也没顾上揉揉,爬起来接着跑,等到把孙小云家门咚咚敲开了,她才深深喘了口气。原来,孙小云披散着头发,啥事也没有,孙小云还问:“你还没走呀,我还以为你早走了呢。你咋又回来了?” 佟桂英心里这叫来气,暗道瞧我这忙帮的,连句感谢话都没有。她紧忙坐下,揉揉膝盖问: “咋样?我那计策。” 孙小云说:“不咋样。” 佟桂英说:“咋不咋样?” 孙小云说:“人家没服软呗。” 佟桂英说:“你让他将计就计了吧?” 孙小云说:“嗯,让他将计就计了。” 佟桂英咬着牙问:“你感觉,弹药是充足啊,还是瞎对付的?” 孙小云说:“厉害。” 佟桂英问:“啥叫厉害?” 孙小云扭着脸说:“咋厉害还用我说,你也能知道呀……行啦行啦,我们两口子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佟桂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孙小云家里出来的。到了街上,她倒是觉出膝盖针扎的疼,好像两截似的折了。她找个树阴凉坐在马路牙子上,把裤子往上拽,一看右膝肿得像发面馒头了。她想想这些天瞎折腾六够,就落这么个结果,看来不是善果,由此推论,当初的出发点也必然有问题,真有必要认真反思反思。其实,进生从一个乡下孩子干到今天这份上,也就够可以的啦。搁哪家说,都是老坟地里冒了青烟了。再往下还能不能晋升到县长,关键就看你工作干得如何,上下对你的评价如何。要说这不是老婆操心的事啦,自己也没有必要硬掺和一个点的,帮这个老婆,帮那个媳妇,结果就落这么个结果……可话说回来,眼下升官又不全靠本事,送钱的送物的,什么招儿都使,弄得你难免要琢磨点歪门邪道,不然老实人净得吃哑巴亏。以往,佟桂英曾帮着李进生把握住钱和色两点,李进生不赖,还真把住了,生活会提这意见提那意思,包括“三讲”时发动群众有啥提啥还不署名,都没有人说进生在这两方面有问题。可这又怎么样,跟进生一块起来的几个人,这二年眼瞅着噌噌噌地就蹿上去了,市里的省里的哪都有,唯独李进生还在县里窝着,而且还窝在一个常务副县长上,往前再进一步,都挺难的。所以,倒也不是说自己多想参与男人仕途方面的事,实在是有时一想起来就憋一口气,说啥也得较较这个真…… “老姨,您在这干啥呢?” 路上一辆车停了,孟老大从后排下来,脸色黑黑的,剃个平头,如果他不是坐车的,真看不出是个乡镇头头,很容易让人当成赶集的乡下老头。佟桂英一下就想起牛大敏打牌时说的话,心里便不高兴,带搭不理地说:“我没事,在这歇着呢。” 孟老大说:“您走累了吧,要不,我用车送您。不过,这车破点。” 孟老大挺尴尬地指了指身后的吉普。看来,他呆那个北大沟还真够穷的,如今大多数乡镇头头起码坐桑塔纳,再不济也得弄个铁篷的坐坐,像这种帆布篷的,已经很少见了。佟桂英这会儿心里正别扭,便说:“老大呀,不是老姨说你,你说你们乡镇那么穷,你不说好好地在那干工作,来县里跑个什么劲呀,你以为跑跑就能把城关镇的书记位子给你?” 孟老大愣了一下,笑笑说:“老姨,这是哪对哪呀,我啥时想当城关镇书记啦?” 佟桂英说:“你别不承认,人家刘成山书记他老婆都跟我说啦,你在人家里挨屋搜,跟日本鬼子扫荡似的。” 孟老大苦笑道:“对,搜是搜了,可不是为我个人的事,那是……” 佟桂英揉着膝盖说:“行啦,行啦,我不想听。不过,老大呀,别看你比我小不了几岁,但我是你亲老姨。我大姐临死时跟我们几个妹子说过,不论到啥时候,也得盯着你们哥几个走正道,不能走歪门邪道。” 孟老大干涩的眼里有了几分湿润,嗓子有些沙哑说:“老姨,您就放心吧,我不会让我老娘和你们失望的。” 佟桂英说:“那好,你走吧。” 孟老大说:“那我就走啦。” 佟桂英说:“你去哪儿?” 孟老大不好意思地说:“我……我还得去趟刘书记家……” 佟桂英脸沉下来说:“怎么还去呀,刚才那话白跟你说啦!” 孟老大说:“不……不去不行呀……,涉及到不少……不少钱……” 佟桂英不愿意往下听,用手一撑膝盖,噌地站起来,扭头就走。不过,孟老大倒也没追,旧吉普排气管放炮似的叮叮响几声,又冒股黑烟,拖拉机似的突突开走了。佟桂英心里一下子又有点后悔,觉得有点对不起自己早就过世的大姐,眼看着外甥拿着老百姓的汗水跑官买官,自己怎么一生气就不管了呢。这事万一闹砸了,不光老五要成为反面典型,连李进生也得受牵连,毕竟有这层亲戚关系在这里呀。 佟桂英一咬牙,扬手叫了辆大发,不一会儿就到了牛大敏的家,她想把孟老大的事捅破了。 牛大敏住平房,自己一个大院,据说是刘书记不愿意住楼,说有个院子可以种些花草什么的。牛大敏则不愿住平房,说平房冬天太冷,不如楼房暖和。但据旁人讲,刘书记之所以不往楼里搬,主要是怕邻居看着给他送礼的。楼层窗户多,“暗哨”也就多。你以为你往哪个领导家去是蔫不溜的,其实说不定那个窗户后就有人盯着,而且还是用望远镜盯着,要不然眼下大街上卖望远镜的多呢。估计除了心眼子不正的偷着照人家屋里的隐私秘密,用这武器盯着送礼的,也是使望远镜畅销的原因之一。住平房呢,就好多了:周围也都是平房,都有挺高的院墙。现在各家平时都关大门。你总不能没事站在凳子上把脑袋探在墙头上吧,回头摔下去摔折了哪儿,就麻烦了。 佟桂英刚下车,宋丽也不知从哪钻出来,一把抓住她说:“坏啦坏啦佟大姐…… 佟桂英打了个激灵,差点尿都出来了,忙说:“我咋坏啦?” 宋丽说:“不,不是你坏啦,是牛大敏坏啦!她跟刘书记干架,都动家伙了,你快去劝劝吧。” 佟桂英一下就想起孙小云,立刻说:“我不管,家务事,我不管!” 宋丽说:“不管?你来干啥?” 佟桂英朝四下瞅瞅,没有孟老大,也没有旧吉普。她说:“我,我是路过。” 宋丽说:“拉倒吧,人家牛大敏平时最瞧不起我,这会儿还让人找我呢。你是我们这些人的头儿,关键时刻,她能不请你?你就别端架子啦,快进去吧,再耽误一会儿,就该出人命啦!” 佟桂英说:“有这么严重?” 宋丽说:“刘书记把钱都给了二胖子和他姐,牛大敏不干啦,拎着刀在院门口堵着……” 佟桂英半信半疑,暗想不至于吧,刘书记和牛大敏在一起都二十多年了,前妻的二胖子和他姐一直也没跟他在一起过过。过去还有人背后议论刘书记,说他心狠,从来不关心那俩孩子,咋这会儿变得这么快,难道是良心发现了…… 果然正如宋丽所说,佟桂英把大门猛地推开,眼前的情景吓了她一跳。牛大敏和她老闺女拿着家伙堵在院门口,二胖子和他姐拿着家伙站在屋门口,刘书记则站在院当心,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地在劝架。牛大敏一看来了佟桂英和宋丽,顿时浑身来劲,说:“你俩来得好,来得及时呀!不然,我们娘俩就得让他们给削吃了。瞅瞅,多厉害,都杀到我家里来了。你们二人今天给我做个证,一旦我死啦,就是他们逼的。” 她老闺女扔下家伙哇哇地就哭,说妈你不能死呀…… 佟桂英鼻子有点发酸,指着屋门口的二胖子姐俩说:“干啥干啥!你们要干啥!抢劫呀,还是绑票……” 宋丽说:“刘书记,这就是你的不是啦,不管咋说,这个家是你和牛大姐的家,你不能让旁人打到这来。” 刘书记抹抹脑袋上的汗说:“不对不对,这哪是我让他们来打架的,是……” 二胖子喊:“是她不让我俩出去!” 佟桂英一愣,扭头问牛大敏:“是吗?” 牛大敏掏出粒药扔到嘴里说:“等会儿,让我咽下去,我这会儿血糖都上来啦……” 宋丽说:“你喝口水,要不然粘肠子上。” 牛大敏伸伸脖子说:“爱他娘的粘哪儿就粘哪儿。好啦,我跟你们说,他背着我给他俩钱,我能让他们走吗?走了,我往哪去对证?” 刘书记说:“你胡说啥?我啥时给他们钱啦?” 牛大敏老闺女说:“给啦,我在那屋写作业看见了,一人一个信封,鼓鼓的,你还说别让我妈看见,让你们快走。” 刘书记脖子上的筋都鼓起来,冲上来说:“死丫头,我打死你!” 牛大敏扬起手里的菜刀喊:“你敢!你过来我就不客气啦!” 佟桂英赶紧推刘书记,宋丽则推牛大敏,以防万一。佟桂英说:“刘书记,您是领导,最讲实事求是。是怎么回事,就是怎么回事,您说是不?” 刘书记说:“桂英,小宋,我实话跟你们说吧。他们姐俩,我过去一直也没咋关心过。去年,他妈得心脏病没了,二胖到现在还没搞对象,他姐姐呢,她的单位又破产了,日子挺难的,你说我该不该帮他们一下?” 佟桂英说:“应该。您有这个责任。问题是,这样的事,您应该跟我牛姐商量一下才对吧。” 刘书记叹口气说:“也商量过,不通呀。再者说,这钱呀……是我的小金库,我也没动家里的钱呀……” 二胖子喊:“是啊,那是我爸自己的钱。我爸有钱,他愿意给我们,你管得着吗!” 刘书记转身骂:“放屁!你嚷啥!我有啥钱!我要不是为了你们,我……” 牛大敏说:“你说,你啥时有的小金库?上个月,你不是说你的小金库彻底破产了吗?这才几天,你又有钱啦!一个一个信封的给,全都拿出来给我看看,我非要看清是多少不可!” 二胖子喊:“不给看,就是不给看!那是我爸的钱,你管不着!” 牛大敏急了说:“我管不着?除非是你爸贪污的钱,我才管不着,那还有纪检委检察院管!” 院里忽然就静了一下。刘书记指指二胖子,又指指牛大敏,然后就捂着自己的胸口,两腿一软就倒在地下。这一下可不要紧,所有的人都跑过去,又是喊又是叫。佟桂英喊宋丽快叫救护车,宋丽掏出手机就打,说我是秦书记他爱人,快来救护车。放下电话,佟桂英问你跟人家说清楚到哪来吗。宋丽赶紧又打,占线,好一阵才打通,那边说救护车已经去秦书记家了。宋丽说不是秦书记有病,是刘书记犯病啦,你们再派一辆。那边说就两辆救护车,有一辆翻沟里去了,正找吊车救它去呢。佟桂英说二胖子你快骑车去你宋姨家把救护车拦来,拦不着就找县委车队让他们来个面包。牛大敏也傻眼了,说要不咱打个的去医院。佟桂英说他是心脏不好,一窝巴就完啦,还是让他平躺,快去找速效救心丸。还真不错,药含到嘴里时间不大,二胖子就把救护车找来了,医务人员用担架把刘书记抬上车,闪灯鸣笛走了。本来佟桂英也想跟去,但车上搁不下那么多人,牛大敏又把钥匙扔给她,让她帮着锁好门,她也就没去。等到她把屋门院门都锁好,这才注意到身边还有宋丽和二胖子。二胖子他妈活着时跟佟桂英关系曾经不错来着,二胖子小时候也常来佟桂英家玩,只是后来刘书记和牛大敏结婚,牛大敏和佟桂英关系也挺好,二胖子他妈才和佟桂英疏远了。不过,那也主要是避免和牛大敏碰面,跟佟桂英没啥关系。头年二胖子他妈病重时,佟桂英和李进生都去医院看望过。那时,二胖子他妈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二胖子啦。这二胖子从小上学就不着调,后来工作了,也稀松二五眼,调了好几个单位,也没让人待见。最让人操心的,是这二胖子又馋又懒,整天就是吃呀喝呀。他个子不高,体重二百多斤,走道都费劲,还找些酒肉朋友没完没了的下馆子乱造。他那点工资,还不够他吃十天的,吃没了就到处骗,骗来钱就吃。以往,人们觉得他毕竟是刘书记的孩子,从小爸妈离婚,也怪不容易的,骗就骗啦,后来架不住他骗起来没完没了,大家伙就提高警惕不再被骗了。二胖子本来恨他爸,发誓不认他爸,为此刘书记还苦恼过。但可能是受谁掇弄,二胖子意识到认这个爸就等于认了钱,忽然一下子就和他姐老往刘书记这跑,结果就把牛大敏搅得心神不安。说心里话,佟桂英这会儿不大同情二胖子,毕竟你都这么大了,能自食其力了,干啥不好好自己去干去挣。宋丽可能跟佟桂英想得差不多,她的嘴又没有把门的,冲着二胖子就说:“你爸都快死啦,你这个当儿子的怎么不去?” 二胖子手插在裤子兜里说:“死不了,到医院一抢救就好了。我还有事,我先走啦。” 佟桂英心里一动,忙说:“二胖子,你是不是找人下饭馆?我最近去了家新开的饭馆,炒菜不错。” 二胖顿时把手抽出来,抹一下嘴唇说:“在哪儿呀?我这就去尝尝。要不,咱一块去,我请客。” 佟桂英眼睛就瞥见二胖子的裤兜,鼓鼓的,肯定装着什么。她就说:“别逗啦,你请我们?到时候你一拍肚皮,还得我俩给你结账。” 宋丽说:“没错,我就给他结过一回,说是请我喝羊汤吃烧饼,结果呢,他喝了四碗羊汤,吃了六个烧饼,一抹嘴说没带钱……” 二胖子急了,刷地从裤兜里拽出两个牛皮纸信封,每个都有一副扑克牌那么厚。他两手一拍说:“你们也太小瞧人了吧,不就是四碗羊汤六个烧饼吗!我还你四十碗羊汤六十个烧饼,行不行?” 佟桂英马上说:“二胖子,你宋姨跟你闹着玩呢,你别当真呀。我知道你有钱,这钱是你爸给的。要说你牛姨也不应该,这钱又不是她的,她闹个啥劲,看看,把你爸闹得犯了心脏病……” 二胖子说:“可不是嘛,我爸再三说,这钱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还闹起来没完没了,真叫没劲。” 佟桂英说:“你爸现在对你们姐俩不赖呀,一下就给这些,一人两万吧。” 二胖子说:“没那些,一人才一万。我爸说啦,机构改革,他很快就得退下去了,以后恐怕有心关照我俩,也没那个力啦,所以,就先给我俩点钱,让我们节省着花,算是对我们的补偿……” 宋丽说:“那你可得省着点花,你爸攒这两万块也不容易。” 佟桂英说:“其实也没啥。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到啥时候,刘书记都是二胖子的爹,他有钱也想着他儿子,花了这一万,还有两万三万。” 二胖子把钱塞回口袋说:“佟姨,您说得没错,我爸有钱,一万两万是零头儿,我得抓紧花,花完了再要,要不然都得让那老母牛给弄了去……”正说着他的手机嘟嘟叫起来,他也没问是谁,张嘴就说马上找一家最好的饭店,我今天请客,然后叫了辆出租,挺不容易把那身膘装进去,又跟佟桂英招招手,说下回再请你俩,嗖地就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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