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侯虹斌

　　驴友们都说，要赶紧再去一次西藏，因为西藏今年要通铁路了：交通的便利，令这个云雾飘渺的宗教圣地迅速被世俗化。与此同时，行走的意义在便捷有效的直达中被迅速消解。

　　比天空更远的是我们的足印

　　上世纪80年代，从广州到北京火车需要40个小时，而今天京广铁路经过N次提速后已经减到了22个小时，不过大家早已移情于飞行了。如今大城市的飞机候车室里已经开始有往火车站靠拢的迹象了——人多得像逃难。大家比较着不同航空公司飞行里程优惠，像买白菜一样拈轻拣重地挑来挑去。2003年上海磁悬浮最高时速达到430公里后，专家们都在论证京沪间磁悬浮或高速轮轨的可行性，一旦如愿通车，两地只需3小时。

　　为了拉动内需，政府顺应民意地放了大家一年3个7天大假，实施年假和带薪假期，如果有钱，不怕没时间。新马泰不到2000元即可成行，去欧洲的双人双飞甚至开出了一万一的超低价。这是一个激烈竞争的年代，玫瑰能比白菜更便宜。出游的行情是：只要想，就能去。传说桂林市还邀请唱《我想去桂林》的歌手韩晓去桂林，唱《回到拉萨》的郑钧也回了趟拉萨，只差唱《带我去月球》的张雨生英年早逝心愿没有得偿。

　　其实，全球后工业化过程中，看看上海浦东、吉隆坡双子塔和美国世贸废墟等为“第一高楼”争得打破头，看看一幢楼里一模一样的房子高一层即贵一万元，便可明白人类这种登高望远的野心。即使“上九天揽月”也不再是嫦娥或库布里克的奥德赛之梦了，从加加林的首航和阿姆斯特朗的“一小步”，到美国富翁狄托那次昂贵却货真价实的太空旅游，人类才花了二十几年。据说两年内将启动的Sub-Orbital Flights子轨道飞行，每人只需5万美金就可以预定座位了。如果张雨生还活着的话，想去月球他就去吧。

　　比别处更远的是我们的体验

　　很多那个时代的人回忆起来都说，那时的大串联……其实也就是一种披着政治外套的旅游。上世纪80年代开始有人带来几袋北京蜜饯几件上海毛衣，足以刺激更多的人把“去北京去上海”作为人生的最大梦想。现在大家已不这样一窝蜂拥去旅游胜地了，好歹，我们已告别了对着游览地图见景点打勾的粗放时代。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有人去美国的目的就是为了去黄石公园，也有人愿意在香港海洋公园的登山索道前排队一个半小时；有人去深圳的酒店里住一晚上死活要带上几十罐化妆品，也有人非得独自穿过可可西里的无人区，恨不得看不见地球文明的痕迹——每一个人都期待着感受到与别人不同的东西。拥到上海北京看国际大都市的人多了，去山旮旯看高山流水的人多了，去土耳其埃及吃喝玩乐的也多了。旅行的市场，被这些五花八门的远行者撑得无限膨胀，方式目的手段千姿百态，更加开放更加自由。

　　我们在寻找到合适的行走方式的同时，也就找到了生命境界的某种体验方式。不同的人拥有了不同的远方，这种差异性正是我们的独特体验。在若干个从泰国回来的朋友的叙述中，那个毗邻的国度面目却迥然不同：它是人妖、是声色之旅；它是榴莲、是美食国度；它是寺庙、是佛教圣地；它是城镇、庸俗而无趣的人居地……

　　体验在别处，即生活在别处。格调就是这样区分出来了。一个同事甚至说：谁跟团旅游，我就跟他绝交。潜台词是：我们不跟没品位的人一起玩。

　　比远方更远的是我们的梦想

　　浮士德是很多人的偶像，于连也是。他们有一颗欲望在狼奔豕突的心，一生都在不断进行灵魂的冒险，在人生道路左冲右突。我们羡慕他们是因为他们敢于不断地向上！向上！

　　有的人身体没有出走，内心却可以自由飞翔。“铺一片草原需要一件三叶草，和一只蜜蜂，还有梦想。”这是爱米莉·狄金森说的。尽管这位女诗人身患残疾终日闭门不出，但她却绣下了最美丽的诗篇。有时，尽管物理上零距离，心灵却可以无穷远。康德是一个例子：他终生没有离开过他的故乡15公里以外，这并没有妨碍他的思想穿越古今，在他所敬畏的广阔星空下自由地逡行；失明的博尔赫斯是一个例子：他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图书馆里，他却可以到达小径分岔的花园，到达皇帝的迷宫，到达中国，到达阿拉伯，书籍和想象给予他驰骋的所有自由；史铁生也是一个例子：他每天推着轮椅来到地坛，困于一隅的他却看到了比以前更丰富的一切。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他们未曾走远，却用心体会到了无穷远的世界。

　　而李乐诗、刘雨田，则是心去哪，人即在哪。李乐诗背起了行囊跑去了南极,只要她想去远方，愿望马上就可以成为现实，即使身体在最远的地方，这个远方也同时盛开在心里。

　　心的距离就是梦想的距离，它可以无穷远，飘渺高远直到人性的极致；也可以是零，立即就能变成现实。而身体，永远应该是追赶梦想的路上。泰戈尔曾经吟咏过：如果你在黑暗中看不见脚步下的路，就把你的肋骨拆下来，当作火把点燃，照着自己向前走吧。在1986年挑战者号升空爆炸后，里根总统曾说，未来不属于怯懦者，未来属于勇者。是的，不远足者没有未来，即使痛苦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