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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燃烧的岁月》续篇(二)

http://www.sina.com.cn 2003/05/21 16:54   北京文学

  作者:石钟山

  四

  母亲的年龄一年大似一年,她抱孙子的心情就越来越迫切。母亲早就是当了奶奶的人了,林的儿子,石小林已经上小学了。可她没有过上当奶奶的瘾。现在的石林已经是副师长
了,一家老小住在异地的军营里。石小林刚出生的时候,母亲去探望过,孩子刚满百天,她就回来了。那时,父亲刚离休不久,正患着严重的“离休综合症”,见谁都看不惯,摔锅砸碗的。她惦记着孙子石小林,更惦记着老同志石光荣。一晃,又一晃,石小林已经上小学了。石小林长得跟时间那么快,一眨巴眼,一年过去了,又一年过去了。现在,石林一家老小偶尔地回来一次,住上个十日八天的就又走了。每次回来,母亲都跟过年似的高兴,可几日之后,一家老小走了,母亲总要“魔症”一些日子,她似患了一场大病一样,干什么都没有心思,还不停地喊:小林,给奶奶拿双筷子;或者喊:小林,跟奶奶买菜去了。等喊过了,才发现自己失口了,怔在那里半晌,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父亲看到了母亲这样,就嘬着牙花子说:你呀,你呀,真是个老娘们,没孙子咋的了,没孙子清静。

  父亲虽然这么说,其实他心里也不好受,林一家老小刚走那几日,父亲也跟丢了魂似的,这摸摸,那看看,经常出入小林爱玩的地方。然后父亲就说:这个小调皮,将来和你爸一样。这是父亲在小林面前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父亲终归是父亲,很快就调整过来了。偶尔地拨一个电话,和小林在电话里哼哼哈哈地聊上两句,然后把电话递给母亲。母亲就不一样了,抓过电话,就像抓住小林的手,磨磨叽叽的就没完没了,问了长又问了短,扁扁方方地说了个遍,才放下电话。

  母亲放下电话后,父亲就不高兴了,父亲说:你以后打电话的时间别太长,浪费。

  母亲说:浪费怕什么,军用电话又不用花钱。

  父亲瞪着母亲,同时用手指着母亲说:你也当了几十年兵了,觉悟都哪去了?不用花钱就可以浪费么?我看你还需要重新学习。

  母亲说:就你觉悟高,你怕浪费国家的,从明天起,那就浪费我自己的。

  第二天,母亲到电话局买了一个电话卡,然后母亲就当着父亲的面理直气壮地给小林打电话,父亲这回就不好说什么了。

  母亲面对电话卡,有一个最大的难题,就是经常把密码拨错,电话卡上那一长串数字,母亲看了就头疼。母亲已经到了老眼昏花的年龄了,镜子是要戴的,不管天黑没黑,大灯、小灯也是要打开的,然后母亲就严肃认真地拨密码,打电话。有时一连几遍密码都拨错了,只能重来。终于拨通了,这回母亲有理由和孙子在电话里磨叽了。

  父亲没啥好说的了,他背着手,像一头磨道上驴似的,在母亲面前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他的意思很明显,是希望引起母亲的注意,在母亲电话讲得差不多时,把电话给他。母亲根本就不理他,自己和小林长长短短地讲完了,“叭叽”便把电话扣上了。

  父亲就拍着大腿说:你这人,咋这样呢?

  母亲一边收起电话卡,一边说:石光荣同志,请你说清楚,我哪样了?电话卡可是花我的退休金买来的,我打电话是花我自己的钱。

  父亲就没话可说了,他还能有什么可说的呢。父亲就上楼了,父亲上楼并没有什么事可干,他又看报纸了。父亲离休后,单位同时给他配发了几份报纸,像《解放军报》《人民日报》《参考消息》什么的,每天的报纸,是父亲的必读之物,从第一版,看到最后一版。父亲没有多少文化,但几十年下来,报纸文件的一直看,有时认不得的字就问秘书什么的,时间长了,看个报纸什么的已经不困难了。父亲每天都要花上大半天时间读文件似的看报纸,有的认为重要的还用红笔在报纸上圈圈点点,跟个领导干部似的,于是说起话来,头头是道的样子。

  每天晚上七点的时候,新闻联播也是照看不误的,看完了新闻,再看天气预报,看完了天气预报,便“吧嗒”一声把电视关上了。余下的节目和他已经无关了,父亲最不欣赏的就是电视连续剧,按父亲的话说,一群男男女女,在电视里吃饱了撑的扯犊子,干一些不着调的事。父亲看电视只看新闻,别的都是扯犊子。

  文艺片,父亲只看《南征北战》《上甘岭》什么的,他说那是真的,他经历过,他信。现在所有的事,都和父亲隔着一层,他没经历过,所以他不信。

  这一点,父亲和母亲形成了明显的反差。母亲每天晚上重要的内容就是抢着电视度过的,每天晚上的电视剧,不外乎男人、女人在电视里磨磨叽叽,今天磨叽不完,明天接着磨叽。有时母亲被电视里的情节感动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不断地抽纸巾擦眼泪。

  父亲看见了就冲着母亲说:你呀,这是老不着调,电视里的玩意儿都是骗人的,你也信。

  母亲还没有从剧情中走出来,哽着声音说:石光荣,你一边呆着去吧。

  父亲就一边呆着去了。

  母亲毕竟是女人,她身上有着女人共同的优点,也有着共同的缺点。白天的时候,母亲经常会看见在干休所里玩耍的孩子。那些孩子都是别人的孙子、孙女。母亲看到了,便眼馋得不行,走过去,摸摸这个,拍拍那个,跟看个稀罕物似的。

  时间长了,母亲就和那帮孩子混熟了,母亲包里经常揣着糖果什么的,这个散一颗,那个送一枚的。孩子们也甜甜地喊母亲奶奶。这一点,母亲很受用。

  有时,母亲提着筐去买菜,半路上碰上孩子们了,便忘了买菜,和孩子们打成了一片,直到孩子的爷爷奶奶叫孩子们回家吃饭了,母亲才恍怔过来。一看早过了吃饭的时间,自己的菜还没买呢,然后慌慌张张地提着筐去市场买菜了。

  父亲在家里等,肚子都嗷嗷乱叫了,还不见母亲回来。父亲便站在阳台上等,他一边等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看你啥时候回来,哼,有种你就别回来。

  没用多少时辰,母亲慌慌地回来了,母亲知道自己理亏,什么也不说,马上进厨房做饭做菜什么的。其实,父亲早就知道母亲为什么现在才回来了,便走到厨房对母亲说:有能耐抱自己的孙子,抱别人的算啥?

  这句话戳到了母亲的肺管子,她不干了,舞扎着双手说:石光荣,你别站着说话不嫌腰疼,那石晶、石海是我一个人养的,他们不管你叫爸呀?栽什么树苗结什么果,他们现在这个样子,你石光荣是有责任的。

  父亲听出了母亲的弦外之音,那意思是自己的种没种好,才会有这样的结果。于是,在当晚,石晶、石海回来的饭桌上,父亲拉着脸说:你们妈说我没有种好你们这两个种,你们给我听好了,从明天起,你们就给我搞对象去,最晚不能超过明年这个时候,让你们妈好抱上孙子或孙女。

  父亲说完,便一摔筷子走了,弄得石晶和石海你看我一眼,我瞅你一眼的,不知今天父亲又搭错了哪根神经。

  母亲在一旁说:别听你爸的,他吃错药了,搞对象又不是过家家,好好找,别像我似的,找了你们爸这头犟驴。

  母亲虽然这么说,但她仍然喜欢抱孩子。有一天傍晚,母亲把胡伯伯的孙子给抱回来了。这是胡伯伯最小的一个孙子,还不到三岁,父母出差了,便把孩子送到爷爷家来了。母亲把胡伯伯的孙子小虎抱回来,她是花了一番力气的,几天前就开始铺垫了,糖呀、果的自然少不了。孩子后来跟母亲熟了,也能叫母亲奶奶了。又花了半天时间,小虎终于同意让母亲抱着回家了。胡伯伯和父亲是老战友,生生死死的几十年了,母亲要抱孙子回家过夜,胡伯伯能好意思不同意么,于是大手一挥,作了多大决定似的说:抱走吧,别忘了明早给我送回来。

  母亲就把小虎抱回来了,洗了澡,又吃了水果,母亲欢天喜地地把小虎抱上了床,然后母亲给小虎讲故事。母亲没带过孙子,不知现在的故事怎么个讲法,一会大老虎,一会大灰狼的,把带林、晶、海的经验都用上了,仍不起作用。小虎缠着母亲讲“白雪公主”和“狮子王”,母亲哪会这些呀,一着急,给小虎讲上了林黛玉和贾宝玉。总之,把小虎给弄着了,母亲这才吁口气。

  半夜里,小虎尿床把母亲给尿醒了,接下来小虎也醒了,一看这环境是陌生的,便大哭大闹起来,哭着喊着要找自己的爷爷奶奶,怎么哄也哄不住。没办法,母亲半夜三更地抱着小虎又给人家送回去了。

  从那时起,母亲长了一条教训,不是自己的孩子,咋的也不行。

  小虎哭闹的时候,父亲正在做梦。他又梦见了小德子,他正在和小德子说话呢。

  父亲说:小德子,这么多年你去哪了?

  小德子说:营长,你说好吹号的,你咋没吹号呢?

  正在这时,小虎子哭闹,父亲醒了。父亲醒了,才发现自己哭了,用手一摸,脸上凉冰冰,湿漉漉的。

  父亲叹了口气,后半夜,父亲一直没睡着。他坐在床上,望着黑夜,他在想着小德子。

  五

  海刚从部队复员那会儿,他的身边是有三两个女孩围绕的。那时的海酷得很,整日里一脸的严峻,独来独往的。

  海刚复员那几天,父亲和海有过一次交谈。那天父亲刚看完天气预报,海推门回来了,双手插在裤兜里,一脸深沉地走回自己的房间。在这之前,父亲从没和海正面接触。海刚当兵那会,父亲从心里压根就没有把海当盘菜。他在心里无数次地想过,这个“秧子”是一时心血来潮呢,不过,去部队锻炼锻炼也好,省得没事在家里闲逛,看了让人心烦。

  海在部队的三年时间里,父亲没有过问过。但他一直在关注着海的动向,每次海来信时,都是母亲在读。母亲一会儿说,海当上团小组长了。母亲又说,海当上班长了。

  那时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其实高兴得要死要活。父亲知道,海要想留在部队长期干下去,必须得去军校,父亲相信海的能力。海差一年大学毕业去当的兵,在父亲眼里,海俨然已经是个大学生了。海既然能考上大学,就能考上军校。

  后来海来信说:部队已经准备让他考军校了。

  这是海当满两年兵后发生的事,于是父亲便天天盼、夜夜等海考上军校的消息。后来,父亲等来了海的最后一封信,海在信上说:自己的部队要撤消了。不多久,海就回来了。海回来得很突然,像当兵走时一样,穿着没有领章的军装,背着打得方方正正的行李就回来了。回来后的海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了,样子酷得很。

  海回来几天后,父亲走进了海的房间。海像个军人似的站在了父亲面前,那一刻,父亲在海的身上看到了前军人海的模样。那一瞬,父亲有些感动。

  父亲说:海,你回来就回来吧,爸不怪你。

  海的眼圈红了,海说:爸,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我想成为一个职业军人来的,可我们的部队撤消了。

  父亲就想到自己刚被宣布离休那会儿,论年龄,父亲还有两年才到离休呢。此时,他理解海的心情。

  父亲伸出只手,拍了拍海的肩膀,父亲抬起头,看见了海墙上挂着的军用挎包,那是军人的象征,军旅的记忆。

  父亲有些哽咽了,半晌他才说:海,以后你有你自己的路要走,我咋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愿意。

  海望着父亲,目光直视父亲的心底,他现在有权利这样望父亲,因为他也曾经是名军人。

  父亲说完这句话后,便走了。以前,父亲三个孩子中,最不放心的是海,但现在他放心了。以后不管把海放到什么岗位上,海都会像军人似的,刚强、笔直地站在那里。

  老年的父亲,对待孩子的问题上,突然有了顿悟。父亲现在觉得,儿女们干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教会孩子们怎么去生活。他认为三个孩子,都知道自己该怎么去生活了,于是,父亲超脱了。

  父亲超脱了,母亲却深陷其中。也就是说,母亲还没有活到父亲的档次上,还没有超脱。那些日子,母亲一门心思地想抱孙子,当然外孙子也可以。晶就是那个样子了,整天里疯疯癫癫的,对象见了一个又一个,这个也看不上,那个也不行,总之,晶似乎觉得天底下没有适合自己的男人。母亲在晶的婚姻问题上操碎了心,但仍没有个结果。母亲就在看不见一点希望的时候,海复员回来了,在那一刻,母亲仿佛又抓到了救命稻草,她又看到了幸福的彼岸。

  在海回来后,初始的日子里,母亲真的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海刚回来,有两三个女孩,一个是海的同学,另一个是海小时候的玩伴,几乎天天来找海。

  海什么也不说,来就来,去就去。桃红李白地跟人家女孩子说一些不着调的话。

  每次有女孩子来找海,母亲都是显得很亢奋。一会儿给女孩子倒杯水,要不一会儿端个果盘送到海的房间去。她要随时侦察阶级斗争新动向。一来二去的,她知道海那个同学叫小芳,在报社里当记者。

  小芳一条大辫子,人就显得很端庄,说话总是慢声细气的,关键的是,还会脸红。海显得倒是满不在乎的样子,粗门大嗓地和人家说话。

  母亲很喜欢小芳的样子,尤其是小芳那条又粗又亮的大辫子,母亲自己年轻那会是也有这么一条大辫子的,石光荣可能就是相中了她这条大辫子,才强娶豪夺地把她拿下了。母亲一看到小芳的大辫子,就想到了自己年轻那会。母亲就感叹,岁月呀……

  小芳一来,母亲送完了水果,倒完了茶水,就找不到更好的理由进海的房间了,母亲就六神无主地一趟又一趟在海的房间门口走来走去的,她全神贯注地谛听着海房间里的每一丝动静。可里面就是没什么动静,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一些桃红李白的事,说了半天,也说不到点子上,母亲就很着急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又过了一会儿,小芳终于告辞了,海不冷不热地把小芳送出来。可气的是,他只把人家送到大门口,双手插在裤兜里,对人家说:慢走,再见!还没等人家的身影消失呢,海就回来了。

  一次这样,两次还这样。母亲就真的急了,在又一次小芳走后,母亲径直来到海的房间,冲海说:你觉得小芳咋样。

  海说:她咋样不咋样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母亲又说:海,你是弱智呀,还是不明白?

  海就那么望着母亲。

  母亲想,一定是海还没开窍呢,于是便讲自己年轻的时候,石光荣如何向她求婚,怎么吃饭,怎么给自己的父母下跪,又派出警卫员小伍子,生拉硬扯地把自己娶过来的经过说了一遍。她是希望,介绍石光荣的经验来激发海早日把小芳拿下。这么桃红李白地说到死也不能把人家娶到手哇。

  没想到海说了句话,差点让母亲背过气去。

  海说:妈,你要是看上小芳,你娶她得了。

  母亲终于明白,海这是没看上人家。小芳再来的时候,母亲便不再亢奋了,什么倒茶水、送果盘之类的事全免了。一来二去的,人家小芳似乎也看出了什么苗头,便不再来了。

  后来,干休所李满屯李部长的老姑娘小翠,又经常往海这里跑。小翠可以说和海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一对,海比小翠大两岁。小时候海不懂事,经常把小翠往烂泥里推,推得小翠泥猴似的来家里告状。母亲打海的屁股,海一被打就更加恨小翠,后来又做了弹弓躲在远处射人家,射得小翠想告状都没有证据。现在的小翠出息了,在一家公司里当业务主管,整日里都是白领小姐的打扮,挣的工资说出来都吓人。

  小翠的出现,让母亲又亢奋了一阵子。但只是一阵子,接下来,母亲发现小翠仍不能让海有热情。海见到小翠仍是那一种不变的表情,态度也不冷不热的。不冷不热几次后,人家小翠也不来了。

  母亲忍无可忍,又一次冲进了海的房间,指着海的鼻子说:你呀,你呀,到底想找啥样的?我看人家小翠就不错了,在我眼里,你还不一定配上人家呢。

  海说:不就是李老抠(那是父亲送给李部长的外号)的姑娘么,她爹挺个大肚子,我看了就烦。

  母亲说:她爹肚子大小碍着你什么了?又没让你去娶她爹。

  海就不说什么了,样子酷得很。

  母亲就只能着急上火了,她真不知道海要找个什么样的。在这种事情上,母亲又插不上手,父亲又袖手旁观的样子。有一天,母亲冲父亲发火道:老石,海的事你管不管?

  父亲正在想小德子的事,他回过头来冲母亲说:海又咋的了?

  母亲说:他都二十大几了,还不张罗自己的事,你不急我还急呢。

  父亲说:二十大几忙什么,我娶你的时候都三十六了,不是照样挺好。

  父亲这么一说,母亲的鼻子都气出青烟来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母亲为此得出了一个教训,儿子、女儿大了都不是个东西,他们是要活活把人气死呀。

  六

  母亲一直闹不明白,自己的命怎么这样?年轻的时候,命运让她摊上了石光荣这么个人,老了老了又让她为老大不小的晶和海操心。

  海是个男人还好一点,晶都三十出头了,又是个女孩,经常干一些不着调的事,工作换来换去的不说,男朋友也换来换去的。

  晶本来在法院工作挺好的,利用业余时间,文凭也拿到了,审判员工作干得挺好的。突然不愿意干了,说是整天的开庭没意思,结果就调到了公安局。调到公安局也罢了,又去了刑侦大队,还非要搞外勤,和一些男人一起,整天神出鬼没地去现场办案子,有时候还打打杀杀的。晶有时候穿警服回来,有时侯不穿。晶有时回来时还带着铐子和手枪什么的,看得母亲心里一跳一跳的。母亲曾说过晶:你把那些东西拿回来干什么?家里又没有犯人。晶轻描淡写地说:这是工作需要。

  晶的工作真是没个点,有时半夜接到电话,立马就走了,有时三两天才回来一次,更有甚者十天半月的也不着家,兜里揣着铐子,腰里别着枪的。晶每次夜半三更地出去,弄得母亲总是神经兮兮的,眼皮总是跳个不停,一夜夜地睡不着觉。有时睡着了,又突然醒来了,然后冲父亲说:老石,快醒醒。

  父亲翻个身问:咋的了,你一惊一乍的。

  母亲说:晶正在打枪呢,她一个人面对那么多坏人。

  父亲就叹口气说:半夜三更的,你发啥呓症?准是电视剧看多了。

  母亲毕竟是母亲,她不能不为晶担心,因为晶干着让她操心的工作。父亲说完,转过身去睡着了,还打着嘹亮的鼾声。母亲在暗夜里一边流泪,一边为晶担心着。那些日子,母亲可以说为晶操碎了心,为此,母亲患上了神经衰弱的毛病,有时整夜整夜地睡不着,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脸色苍白。后来,她不得不靠“安定片”来维系睡眠了。

  晶每次回来,总是父亲最高兴的日子,一老一少关在晶的房间里,两人在摆弄晶带回的枪。父亲摆弄了一辈子枪,自然对枪是行家里手,父亲玩着晶带回的枪,父亲眯着眼看枪的射线,然后啧着嘴道:枪是好枪,可它没赶上好年代。

  父亲一直把过去的战争岁月称为好年代,这么好的枪没赶上战争,父亲便认为这枪是生不逢时,可惜了。然后又拿出自己那二十响盒子枪,那是他的战利品,于是他缅怀着过去的那个激情岁月。

  晶一回来,父亲就问长问短的,晶在父亲面前总是把他们的每次行动描绘得有滋有味的。怎么蹲坑,又是怎么打进犯罪分子的内部,一直到怎么把犯罪分子一网打尽。晶说得如身临其境,父亲听得有滋有味。说到高潮处,两人便开怀大笑。

  在父亲眼里,晶的工作很正常,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女儿就该干这样的工作。他认为,晶的工作没什么不好,他为晶骄傲。在没有战争的日子里,晶的工作应该是最有意思的事了。

  母亲自然也是关心着晶的,每次晶回来,母亲也是东问西问的。晶对母亲说话,掌握着很好的分寸,每次晶都轻描淡写地说:不就是个工作嘛,抓抓小偷,听听电话什么的。晶越这么说,母亲越不放心。虽然她没有看见过晶他们是怎么工作的,但她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些警匪片总是从头打到尾,打得人心惊肉跳,心脏病都快犯了。电视剧不同于生活,这一点母亲懂,但也总有点生活的影子呀。

  晶在她的眼前,整日里乐呵呵的。晶越像个没事人似的,母亲越觉得晶有事,于是母亲越是刨根问底。晶有时在家里住,母亲干脆把被子抱到晶的床上,和晶挤在一起睡。熄了灯以后,母亲和晶紧一阵慢一阵地说话。

  母亲说:晶呀,你也老大不小了,要是你结婚早,孩子都满地跑了。希望你理解当妈的心思吧。

  晶抱紧了母亲说:妈,我懂,你放心,我真的没事。

  母亲又说:晶呀,妈这心整日为你提着,听一声爆竹响,都扑腾老半天。

  母亲说到这时,晶的眼睛就湿了。

  在法院工作那会,那个小个子男人成栋全在拼命追求她。父亲似乎也很喜欢他,母亲倒没怎么在意。她不是没看上成栋全,主要是自己不喜欢被别人追,她喜欢追别人。这就是石晶的风格。追别人那才叫刺激过瘾。后来她一直在犹豫,那次成栋全去外地执行任务,来向她告别,两人并没说什么,只是招了招手。成栋全说:石晶,我两天后就回来。

  说完就走了,这种告别方式是石晶喜欢的,看着成栋全的背影,石晶在那一刻有些感动。就为了这一声告别,成栋全竟跑了那么远的路。石晶在那一刻想:等他一回来就答应和他结婚。

  结果,他再也没有回来。

  成栋全就是在那一次追捕中牺牲了。公安局开追悼会时她去了,她望着成栋全放大的遗像,回忆着他的每一个细节,她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个梦。梦醒了,又剩下她一个人。她就是在成栋全的追悼会上下定决心调工作的。于是,她便一下子调到了成栋全曾经工作过的刑侦大队。

  石晶也是从那时起,把自己夭折的爱情埋藏在了心底。石晶那时竟有了一种宿命,认为自己爱的男人永远得不到。有一段时间,她甚至把自己的爱情完全封存了起来。一直到认识林莽之前,石晶甚至怀疑自己这辈子不会再爱了。

  林莽是刑侦大队的副大队长,当过九年兵。当兵时,一直在军保卫处工作,林莽也是在部队精简整编离开部队的。到了地方后,也是换了几个单位了,先是在机关里当公务员,后来又调到公安局搞内勤,最后又调到了刑侦大队。林莽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人长得很高大,也有些黑,加上不爱说话,人就显得很冷。

  石晶以前并没有注意林莽,只知道他是副大队长,当过兵,是他们的头,仅此而已。石晶是在射击训练房里开始注意林莽的,那时,她的靶位挨着林莽的靶位。晶在这之前,一直很骄傲自己的射击成绩,每次射击时,她总是优秀。这要归结于她小时候就开始和父亲一起出入靶场了,从那时起,她就对枪有了一种天然的亲近。当兵时,一年打两次靶,每次她都是优秀。到公安局刑侦大队工作后,射击上又进行了一系列强化训练,她的水平应该说在整个刑侦大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手枪射击,每次能保持在八环以上应该算是优秀的了。那天,石晶打了十枪,除了两枪九环,其余的全是十环。石晶那时就怀着一种很优越也很骄傲的心里环顾四周。她无意中看到了林莽的靶位,让她不敢相信的是,林莽枪枪都是十环。她震惊,也有些不敢相信。再看林莽时,林莽似乎谁也没看,轻描淡写地又换上了一块新靶纸,把十环全中的靶纸换下来,扔在了脚下。再看林莽的射击,简直是一种享受,出枪、瞄准一气呵成,很快十发便射完了,靶纸上又清晰地告诉你都是十环。石晶那一刻就想:要是让林莽进入国家射击队一定会是奥运会的冠军。那天,石晶衷心地说:林队长,你的枪打得可真好。

  林莽一边收枪一边说:别忘了我当了九年兵,要是再打不好枪,干脆我回家抱孩子去算了。

  林莽说完,转过身一晃一晃地在石晶的视线里消失了。

  林莽就是从那一刻走进石晶的心里的。她觉得这人挺怪,也挺有意思的。这是石晶爱情的开始,是前奏,很快,石晶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便来临了。

  七

  晶刚开始并不知道对林莽这种感觉就是爱情。那一阵子,晶特别想了解林莽的过去以及现在。后来晶了解到,林莽当过侦察连长,后来又当过保卫干事,百万大裁军的时候,林莽那个军撤销了,林莽便转业到了地方。

  晶还了解到,林莽曾经有过恋人,是个会拉小提琴的女孩。在省里的歌舞团工作。女孩的家境不太好,女孩上大学时,都是林莽资助的,那时林莽还在部队。后来那女孩毕业了,分配到省歌舞团,林莽也从部队转业到了地方。那一阵子是林莽最幸福的时光,两人的爱情也谈得热火朝天。林莽每天下班后都要到歌舞团去接那个女孩,于是两人花前月下地畅想未来。

  再后来,女孩随团去国外演出了几次,就认识了一个外国经纪人,那个经纪人说,女孩要是出国一定会更有前途。于是,女孩突然有一天留下了一封信,便出国了。刚开始的时候,还能隔三差五地给林莽来一封信,后来信都没有了,林莽寄出去的信如石沉大海。

  一晃十来年过去了,林莽再也没有谈过恋爱,以前爱说爱笑的林莽,一下子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这是晶掌握的关于林莽的情况,晶从女人的视角了解到了一颗男人受伤的心,那颗心正在滴血,这正好触动了晶心里那个最软弱的地方。也是从那里,晶的心里燃起了温柔的情感。她下定了决心,要拯救林莽那颗滴血的心。

  晶试图接近林莽,可在林莽的眼里,晶和其他男干警没有任何区别,开会,执行任务,完全是公事公办。有一次,晶在下班时,打了一次林莽的传呼,林莽很快回电话了,林莽在电话里说:什么事?

  晶说:我想找你谈谈。

  林莽说:公事还是私事。

  晶犹豫一下道:当然是公事。

  于是,晶和林莽便在一个咖啡厅见面了。两人对面坐着。晶很柔和地望着林莽,林莽一边看表一边说:什么事?说吧。

  晶知道林莽的冷漠,但没想到会这么不近情理,在这样的气氛下也没能感觉出点别的什么来。

  晶不好再温柔了,只能说:我想和你做搭档。

  刑侦大队,经常执行特殊任务,每次执行任务,都分成若干个小组,有分有合,见机行事。

  林莽没说话,就那么望着晶。

  晶又说:你经验丰富,我是个女同志,又刚到刑侦大队工作,许多事情都需要经验丰富的同志带一带。

  晶背台词似的一口气说完,在这之前她已经想过无数次和林莽谈话的方式了。

  林莽终于说话了:为什么要和我做搭档?有经验的人多的是。

  晶也说:因为咱们曾经是战友。

  林莽这回认真地看了一眼晶,什么也没说。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又回头说:知道了,你的意见我会考虑的。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剩下晶一个人傻呆呆地坐在那里,她望着两杯仍冒着热气的咖啡,脸红了,接着又白了。她见过那么多男人,还没有见过这样无情无意义、四六不懂的男人。林莽走了,她还有什么心情坐在那里呢,匆匆地结了账,一头钻出那个让她伤心又没面子的咖啡厅。一出来,晶的眼泪就下来了。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地说:林莽,什么东西,狗都不理你。

  晶想忘掉林莽,可满脑子里装的又都是林莽,不知是爱是恨,总之,林莽让晶糊涂着,也迷惘着。

  也许正因为林莽如此,才大大激发了晶的斗志,仿佛晶面对的是一块难以攻克的阵地,但晶非要把它拿下来不可。她是石光荣的女儿,血液与基因在晶的体内蓬勃着。

  晶和林莽谈完话后,林莽并没有什么动静。那几日晶和林莽经常见面,两人见面就如同陌路一样,谁也不理谁,连头都不点一下。晶心想:这年头,谁怕谁呀。你牛什么?那几日,晶在林莽面前,如同一只时刻想和人斗一斗的小公鸡。

  几日之后,晶突然接到了林莽的电话,林莽在电话里说:上级同意你做我的搭档了。

  晶在那一刻怔住了,她不知说什么好,于是拿着话筒就那么举着,林莽说完这话早就把电话挂断了,晶还怔着。

  接下来,她不想见林莽都不行了。因为工作,他们毫无选择地走到了一起。

  在工作中,林莽并没有因为晶是个女同志而对她有什么特殊照顾,每次执行任务时,林莽总是头也不回地说:检查武器。

  晶习惯地摸腰,那里硬硬地别着枪,然后摸口袋,那里沉甸甸地装着铐子。然后就回答:检查完毕。

  林莽说:出发。

  晶就和林莽出发了。

  晶和林莽在一起时,林莽一句话也不多说,仿佛他的话是金子做的,珍贵得很。

  有一次,在长途汽车站,他们在守候一个犯罪嫌疑人。天很凉,能看到对方嘴里的哈气。晶一遍遍踱着。林莽坐在那里抱着手一动不动,仿佛根本没有晶这个人。晶觉得别扭死了。

  晶没话找话地说:哎,你冷不冷,要是冷的话就起来活动活动。

  林莽不动也不说话,还是那个姿势。

  晶走过来,用脚踢了一下林莽的脚道:跟你说话呢。

  林莽狠狠地看了晶一眼,压低嗓子说: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吧。

  这么一句话,把晶呛得一句话也没有了。

  那一刻,晶的眼泪含在眼里,她决定再也不理林莽了,她站在了候车室另外一侧,她在心里千遍万遍地诅咒着林莽。在诅咒时,她发现了嫌疑犯,她甚至都没有通知林莽一声,上去一下子就把嫌疑犯抱住了,接着又带上了手铐。林莽奔过来时,晶已经干净利索地完成了任务。

  (未完待续)   (一)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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