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三大古都之一的金泽身处日本腹地，几乎是一座孤城。幸亏有了中央与地方之间微妙的权力关系才让金泽这个不起眼的城市有了可贵的发展机遇，并留下了宝贵的文化财富。不然，当这些历史纷争烟消云散之后，金泽也许只是一个古迹了

　　文/李勇

　　到金泽时，有点失望。这里很难让人相信是发达的日本的一座名城。除了纯净水一般的空气和行人稀少的街道之外，这座城市的其他方面，着实有点像上世纪80年代的苏州、扬州这样的中国中等城市。“现代化”的高楼大厦好像很少见，到处都是古色古香的寺庙和神社，连新建的那些公寓也都不高，而且往往是隐藏在照例是古色古香的民宅群落中。每座民宅又都是庭院式的，不管面积大小，照例都有花草树木甚至假山石雕为点缀。总之，这座城给人的最初印象是很传统。

　　这个印象也正好符合金泽的实情。金泽是日本的三大古都之一(其他为京都和东京)，在日本的历史上，这座城市可是名符其实的文化名城。只要看一看它的地理位置，就会明白它能与京都和东京这样的城市相提并论意味着什么。这座位于日本北陆地区的城市，远离日本的政治文化中心京都、奈良一带，也不像东京湾一带有一连串的城市链。身处日本腹地的金泽几乎是一座孤城。处在这样的地理位置却能成为历史文化名城，明眼人一看地图就能猜到其中必有奥妙。

　　初到金泽时，正好赶上日本的电视在播放NHK制作的连续剧《利家和松》。说的正是金泽城的历史故事。其中的主人公前田利家正是金泽城的始建者，至今，已成为名胜古迹的石川门下还有利家的塑像，而金泽市的一条主要干道叫百万石路，也是由前田利家作为一方诸侯，享俸百万石而得名。不过在日本的战国时代，像前田利家这样的地方诸侯不在少数，为什么地处偏远的金泽能发展成与首都京都齐名的名城？这虽然与前田利家的文化品位不无关系，却也还另有隐情。地处偏远本是金泽的一种缺陷，对于城市的发展而言，优越的地理条件当然是有利的，像东京那样的城市，几乎就是由于是一个优良的港口才发展起来的，然而地处偏远的缺陷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反而可能变成发展的契机。在交通和信息传递还不发达的情况下，偏远的地理位置再加上地方统治者卓越的军事才能，两者相加就成了最高统治者的心腹大患，中央与地方之间或只是中央对地方的猜忌实在难免，如果地方统治者不想出办法来取信于最高统治者，那么他早晚会招致杀身之祸，这样的故事，中外历史上实在是屡见不鲜。

　　前田利家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找到了一个可以让最高统治者放心的策略。这个策略就是发展文化事业。时至今日，金泽的标志仍然是处于市中心的日本三大名园之一的兼六园，而金泽的标志性产业也还是传统手工艺，金泽的金箔加工、漆器、陶艺产品在日本享有盛誉，据说金泽在当时有“天下书府”之称，不仅指其藏书之富，而且指其刻书印书风气之盛。与此相关，佛教寺庙广布也就不难理解了，这个只有60万人口的城市中竟有佛寺二三百座。要知道这些寺庙一般都有百年以上的历史，而当时这个城市的人口却只有不到10万人。

　　说到寺庙，前田家的就有多处，前田利家的母亲和妻子(即松)都有自己的寺院。但这些寺庙除了避世清修的功能之外，倒也还有实用价值。比如前田家的一座忍者寺就隐有多种机关暗道，可以随时从这里潜逃至城外。据说这正是主人为防敌人突然袭击而设的，贵为一方霸主，他的敌人是谁，恐怕不难想见。中央与地方之间的不信任在此得到了印证。

　　不过幸亏有了这种微妙的权力关系才让金泽这个不起眼的城市有了可贵的发展机遇，为金泽留下了宝贵的文化财富。要不然，当这些历史纷争烟消云散之后，金泽也许只是一个名符其实的古迹了。明治维新之后，大阪和东京湾一带的现代城市崛起，以传统工艺制作为特色的金泽却保持它的地位，不正是文化的屏障在保护它吗？文化的屏障不仅是政治家的护身符，也为这座城市留下了一线生机，成了这座城市的命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