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Etienne Collomb

　　摄影/ Patrick Aventuriertexte

　　非洲中部的尼拉贡戈火山

　　无时无刻不在威胁着生活在

　　十多公里外的五十万难民。

　　二三年，法国火山学家雅克·杜雷斯

　　带领的一支科考队冒险

　　进入火山口搜集熔岩样本，

　　以期了解更多的第一手资料。

　　拉贡戈(Nyiragongo)被联合国列为全世界最危险的16座火山之一，即使不喷发，也一直保持着活动状态，释放出来的二氧化硫气体每天高达5万吨。毫无疑问，这座火山已经污染了当地的各种粮食作物，其持续喷涌的有毒物质也给居民的健康带来了极大的危害。“有人进行过统计，整个法国一年的二氧化硫工业产量都比不上这座火山一天的喷发量！火山口上空一根白色烟柱常年悠然地升腾翻滚，掩盖不了有毒气体持续不断外泄的事实。”研究尼拉贡戈近30年、如今已经60多岁的法国火山学家雅克·杜雷斯(Jacques Durieux)，带领科考队行进在通往火山顶峰的路上，边走边对我说。

　　除了有毒气体，尼拉贡戈火山口底部还有一个罕见的熔岩湖，那里烈焰飞腾，1000多摄氏度高温的岩浆蠢蠢欲动。2002年1月17日，岩浆终于从火山锥东坡和南坡上的三个裂口溢出，红色熔流差不多摧毁了一切，50万人因此背井离乡。

　　雅克·杜雷斯一直希望通过实地考察了解这坐火山的习性。2003年6月，他受联合国和戈马火山观测站的委托，再次来到戈马(Goma)，决心从处于火山口下900米的熔岩湖中采集新鲜熔岩样本，以检验自己关于尼拉贡戈火山正在制造新熔岩的推测。此前从未有人这样做过。

　　雅克和我以及他的两个意大利同行——阿尔卑斯山向导爱瑞克·卡赛恩(Eric Cassaigne)和探险后勤专家巴赛雷姆(Jacques Barthélemy)——挑选了一个晴朗的日子踏上征途。我们雇佣当地村民帮助搬运行李，长长的如链条般的队伍使得攀登进程艰难而缓慢。科考队穿过丛林，踏上一片荒凉的焦土，2002年从火山口喷泄而出的熔岩流冷却后形成了这里的玄武岩地貌，在晨光衬托下很刺眼。1977年1月10日，尼拉贡戈体内的熔岩湖有史以来第一次蔓过火山口。炽热的岩浆捣毁数百米深的火山坑，翻过火山口以每小时60公里的速度不到半小时就吞噬了2000条生命，烧毁了前扎伊尔、卢旺达两国的430平方公里的热带雨林。

　　经过6个多小时的跋涉，科考队到达了火山峰顶，此时的我们已经精疲力竭。行李搬运工送上来的40多公斤的物资被用于在海拔3400米处建立营地，营址尽量选择离火山口近一些的地方。营地大约有12个帐篷，这些帐篷搭建在焚烧过后疏松的土地上，周围是50年代法国火山学家哈荣·塔泽夫(Haroun Tazieff)考察这座火山时留下的混凝土板。这些混凝土板太有用了，尤其是在安装升降齿轮以输送科研设备下去的时候。当初塔泽夫为了进行同样的研究在火山口留下一个铝制梯子，今天我们又派上了用场。

　　径1.2公里的火山口，四周是疏松且异常陡峭的岩壁，有时还冒着烟。地狱般的熔岩湖在火山坑300米深处咆哮，小规模的气体爆炸将岩浆像喷泉一样抛起。火山口内的两层环形台地代表了前几次喷发时岩浆曾经到达的高度。第一层环形平台距离火山口边缘有500米，第二层平台比第一层低100米。这些地方形成了两个狭窄的观测点，科学家们可以从那里研究火山深处的情况，在雅克看来，除此别无他法。

　　在尼拉贡戈火山上安营扎寨后的整整两天，科考队一直在火山口内的平台上行走，以便识别可以安全踩踏的地区。这些危险很明显包括岩石断裂处，以及从那里喷发出的、炽热的剧毒气体。考察队成员能够用一种称为“嗅探器”的仪器来捕捉这些气体。这是一种自动分析器，它工作起来就像一个微型的吸尘器，能够对火山气体进行迅速的分析。

　　在雅克心中最重要的还是把一些新鲜的火山熔岩样本带回家，这是他梦寐以求想办成的事情。这些熔岩样本经过分析，就会让他了解到在1000摄氏度以上的熔融状态中，物质的真实特性是怎样的。“如果熔岩是‘新鲜的’，换句话说未曾被‘高温回炉’，那就意味着火山正在又一次制造新的熔岩。一旦确信这座活火山有新的岩浆涌出，我们就有理由相信尼拉贡戈正在酝酿新的喷发！”即使在危机四伏的火山口里，雅克仍然无法抑制兴奋地给我上课。这时我想起英国布里斯托尔大学(Bristol University U.K.)地质学家斯迪文·斯巴克(Steve Sparks)曾经对我说过的一句话：“火山学家一旦爬进活火山口，他们的肾上激素强烈分泌，让全身都激动得颤抖。这个时候他们很容易忘记自己正在经历的危险，甚至会去冒更多的危险。”

　　火山口内的地面上到处都是裂缝，透过这些裂缝经常喷发出炽热的有毒蒸汽。“要在这样的地面上行走，你要时刻保持清醒状态。脚下的土地随时都有可能坍塌，将你抛入万丈深渊。”雅克并非吓唬我们，当科考队照计划下到第一层平台，第二层平台靠近火山坑的地方轰然下陷。我咽了一口吐沫，旁边有人吹口哨——巴赛雷姆一脸怪异的表情告诉我：“老杜(这是他们对雅克的“昵称”)应该感谢上帝让塌方提前发生！那里原本是老杜亲选的一块落脚地，站在那儿他通过绳索把熔岩样本拽上来。”

　　火山学家以身殉职可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平均每年至少有一位学者被火山喷发吞没。10年前的一个阴沉沉的早晨，美国火山学家斯坦利·威廉姆斯(Stanley Willams)带领的一个地质考察组爬上哥伦比亚南部云气缭绕的加勒拉斯(Galeras)火山时，喷涌而出的火焰和毒气让威廉姆斯的6个同伴当场毙命，他本人则“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全身布满鲜血和火山灰结成的块，又被雨水打湿，烧焦的衣服遮不住露出来的骨头茬”，差点送了命。我想，他在回忆录中的这些描述应该被视为一种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