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有周影的气味？你坐他的车了？竟然没有被火儿吃掉，命真大！”刘地向他吸着鼻子，“看在你是周影的顾客的面子上，不捉弄你了。”他弹弹手指，不知用了什么法术，小房间里的女郎们都默默地出去了。

　　不一会儿，侍应端着装满了各色水果的盘子进来。“来，你吃素的是吧？”

　　鹿九早就饥肠辘辘了，忍不住向苹果伸出了手，然后是梨子、小西红柿、荔枝、猕猴桃、龙眼、甜瓜……桌子上的水果以惊人的速度消失在他的牙齿之间，刘地在一边叫侍应生添了三次，他才打着饱嗝，停了下来。

　　鹿九不好意思地笑着，拧着手里的毛巾说：“我已经两天没吃了——火车上的东西全有油味，我宁愿吃青草。”

　　“你可真像周影啊！”刘地感叹，“该不会连酒也不会喝吧？”

　　“酒，我们家常用水果和谷子酿酒，很好喝。”

　　“那就好，拿酒来！”刘地高兴地一挥手，“我们喝个痛快！”

　　鹿九看着他笑着说：“我来城市之前叔父一直说你、周影、必方、南羽和九尾狐是非常危险的。可是我今晚全遇见了，你们一点都不可怕……你们都很好……”

　　这时，侍应用托盘端来了七、八瓶洋酒进来，刘地“嘭嘭”打开两瓶，塞到鹿九手里一瓶，自己抓过一瓶，“来，干！”说着一仰头，一瓶白兰地就这么下去了。

　　鹿九咧咧嘴，看着手里的伏特加。这种酒闻起来就很烈，可是刘地这么情，实在不好拒绝他，咬咬牙，也灌了下去。

　　“好！看来你酒量不错，总算找到一个可以和我喝出个高低的对手了！再干！”

　　在刘地的催促下，他们左一瓶右一瓶，不一会儿就把桌子上的酒喝了个干净。鹿九满脸通红，不住眨着眼睛让自己保持清醒，他自幼跟祖父酿酒，酒量还算不错，但是这种喝法也太不得了了。看看刘地，虽然脸也红通通的，但是神情自若，一点醉意都不露。

　　“别客气，别给我省钱！”刘地“叭叭”又打开两瓶。鹿九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想逃走，被躺在沙发上的刘地一把抓住了脚脖子拖回去，“别走啊，还没喝够呢！”又是一个瓶子塞进他嘴里，不由分说往下灌。

　　“咕嘟……咕嘟……救命……”鹿九挣扎着，眼泪涌上来，“叔父，您是对的，这个刘地真的……咕嘟……我要被酒淹死了……救命啊……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四、穷奇三兄弟

　　“啊……”鹿九捂住头呻吟一声，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那么这里是什么地方？刘地的家吗？

　　从睡房走出来是一间卧室，鹿九第一眼就看见了趴在沙发上，抱着一个大靠垫呼呼大睡的刘地。鹿九一阵感动：他虽然把自己灌醉了，但还是好心地把自己搬回家来，并且把床让给自己，睡在沙发上。

　　“唔……”刘地翻了个身，把嘴咂得“叭唧、叭唧”的，咕哝着说：“这个人真好吃，再来两个我也吃得下！”光是想像他在做什么梦，就让鹿九的酒醒了一半。

　　“他在说梦话，你不用害怕。”鹿九被这个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忙转过头去。客厅的一侧，周影坐在窗下的阳关道中看着他。

　　“周影？你怎么在这里？”

　　“这里是我家。”周影站起来，为鹿九倒了杯开水。鹿九接过去一饮而尽。

　　“今天早上刘地醉醺醺地把你扛来，说是要拉上我一起继续去喝酒。因为他太吵闹了，火儿就把他打昏了。我又不知道你住在哪里，只好把你放在我家里。”

　　“原来是这样……”鹿九用冷水洗了脸，又吃了一棵白菜，总算感觉好了一点。他背起大背包向周影告辞：“我要去找我叔父了，刘地说他白天会在公园里摆摊，我怕天晚了就又找不到他了。”

　　“看到了吗？河边那个有一大片绿色的地方就是，你跟出租车司机说去‘春波园’就行了。”周影站在窗边为他指那个公园的方向。

　　“谢谢您！”鹿九向周影鞠了一躬，走了出去。

　　鹿九到了公园，转过一条小径，就看到一个算卦摊。一张小桌子，一面青布幡上面几个白字：天师嫡传。

　　“天师？那不是我们妖怪的敌人吗？为什么是他的嫡传？”鹿九顾不得细想，欢呼着：“叔父！叔父！”快步跑了过去。

　　鹿九突然发现卦桌后面站起来迎接他的并不是他的叔父鹿为马，而是一个陌生的妖怪化身的男子。

　　“你是老鹿的亲戚吧？”那个男子一见就笑着迎上来，“我在这里整整等了你一天一夜了，你可算回来了。”

　　“您是……”

　　“我是老鹿的朋友齐仲生，是他让我在这里等你的。”

　　“那我叔父呢？”

　　“老鹿他那天本来是高高兴兴地去车站接你的，结果走到路上被车撞了。等我把他送到家里再去接你，你已经走了。可真让我担心坏了，你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出点什么事我可怎么向老鹿交待啊！”

　　“我叔父出车祸了？他怎么样？他……”鹿九抓着他问。

　　“他没什么事，只是腿伤了，不方便走动，在我家里住着呢。”他靠过来压低声音说，“别看人类的汽车是钢铁做的，也不见得能把我们怎么样啊，对吧！”说着“嗤嗤”地笑了起来。

　　鹿九也笑了，这个齐仲生看来也是个挺和气的妖怪。

　　齐仲生开车带鹿九去找鹿为马。他一边开车一边说：“我和两个兄弟一起来到这个城市，大家都不喜欢吵闹，所以找了一栋没人的旧房子住。虽然破旧了点，但比闹市区安静。”

　　“城市里是很吵。”鹿九赞同说。

　　齐仲生住的地方与其说是栋房子，不如说是一个大仓库。这里原本是一家破产企业的厂房，早已经被闲置，齐氏兄弟就住了下来。

　　这个地方让鹿九看得不舒服，下车之后犹豫了半天。齐仲生用手推着他往前走，兴冲冲地喊：“季生，季生，我把他带回来了，快通知伯生不用在桃源小区等了！”随着他的叫声，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从厂房里走出来，他上上下下打量鹿九，满意地笑了。

　　一踏进厂房里面，阴暗的光线使鹿九一时辨不清方向，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差点摔倒。揉揉眼睛仔细一看，被自己一脚踢出去、还在“咕噜噜”转动的竟然是一个骷髅头，上面还沾着一些皮肉，两个空空的眼洞正对着鹿九。

　　“啊……”鹿九的惊叫声惊动了一个被捆在旧机器上、昏昏沉沉的老人，他努力睁开眼嘶喊：“小九，快逃，快逃！他们要吃你啊！”

　　“叔父！”鹿九大喊，向前冲去，却被齐仲生一把抓住了。他一扫刚才的和气，阴笑着说：“听说鹿为马有亲戚从山里来，我们才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把你等来了，你想往哪里去？”

　　“小九，他们是‘穷奇’三兄弟，专门吃一些初来这个城市的妖怪来提高他们的法力，你快逃啊！”

　　“放开我！”鹿九用力挣脱齐仲生，向鹿为马跑去，手忙脚乱地解开他身上的绳子。齐仲生和齐季生也不阻止他，站在大门口看着他们冷笑。

　　“小九退下！”鹿为马一抖衣服，挡在鹿九和齐氏兄弟之间，“那天是他们出手暗算，今天我倒要让他们知道知道，鹿蜀也不是好欺负的。”

　　鹿为马六十岁上下，身体修长，面貌端正，双眼有神，一缕白色长须，头上挽了一个髻，穿着一件青色的长袍。往那里一站，也确实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他这么一摆架式，连齐氏兄弟一时也被他唬住了，警惕地看着他。

　　“看招！”鹿为马双手一扬，空荡的厂房里突然升起了一片迷雾，他趁机拉起鹿九便跑。两人还没跨出门槛，齐仲生便揪住了他们的脖子，阴笑着：“老鹿蜀，这个城市里的妖怪谁不知道你是个骗子，我先咬断你的脖子，看你还跑不跑！”说着张口向鹿为马脖子上咬去。

　　“不！”鹿九用力一甩手，推向齐仲生。一道红光闪过，一股大力涌来，齐仲生和跟上来的齐季生一起被弹进了厂房，碰倒了好几台机器。等他们爬起来，两只鹿蜀已经没有了踪影。

　　五、侠义都市妖

　　天色已黑，在只有昏暗路灯的小道上，一只奇怪的动物风一般地跑过。它形状像一匹马，头部和尾巴是白色的，身上却像生着老虎一样的斑纹，色彩搭配得有点滑稽。这就是现出了原形背着叔父逃跑的鹿九。

　　“小九，想不到你的法力竟然这么高，连他们也可以弹开。”

　　“不是我的法力高……”鹿九气喘吁吁地说，“那是……必方的羽毛……”

　　今天他睡在周影床上，身上沾了一片火儿掉下来的羽毛，当齐仲生向他出手时，这片灵兽的羽毛自动对妖气进行了反弹，击倒了齐氏兄弟，也把鹿氏叔侄推出了老远，他们因此捡了一条命。

　　“去桃源小区！白天影魅和必方在家，晚上九尾狐在家，从没有妖怪敢在那里乱来！”鹿为马告诉鹿九逃命的方向。

　　眼看就要到达灯火通明的街道了，突然，鹿九脚下一绊摔了出去，鹿为马从他背上一路翻滚下来，头“砰”地撞上了电灯柱，昏了过去。

　　一个和齐仲生他们长得一样的男子踩住了鹿九：“仲生、季生快来，我拦住他们了！”

　　“鹿蜀这东西跑的还真快，幸亏伯生在前面拦着，不然晚上要饿肚子了。”齐仲生和齐季生气吁喘喘地赶上来。

　　“收拾收拾，准备回去开饭了！”齐伯生吩咐。

　　“咦，这里怎么有个大背包？”人类的声音传来。鹿九的背包滚到了小道外的繁华大街上，被一个人类看见了，那人顺便往小道里一瞄，惊叫：“一个老头躺在那里！”

　　齐氏兄弟急忙拉着鹿九，捂住他的嘴躲到暗处，没有被跑进来的人类看见。

　　“他在流血，先打急救电话吧！”人们议论纷纷。齐氏兄弟对视一下说：“反正这个到手了，走吧！”

　　鹿九被用铁链系在铁柱上，蜷着身体，连眼睛都不敢睁。周围到处都是齐氏兄弟吃剩的妖怪残骸。

　　“呜……呜呜……”鹿九低声抽泣着，“爹……娘……我好害怕……”

　　一口大锅里热腾腾地冒着热气，齐仲生扎着围裙，正把葱花、姜末什么的往里放：“水开了，宰了他吧！”

　　齐伯生挥动一下磨得雪亮的杀猪刀，大声答应：“好！”

　　“别忘了剥皮时小心点，鹿蜀的皮能卖大价钱。”

　　“啪嗒……”，在这个宽大空旷的旧厂房里传来的脚步声听得格外清晰。齐氏兄弟一齐回过头去看。一条人影正慢慢地走进来，站在门口处：“请问，有一只名叫‘鹿九’的鹿蜀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