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 琪

　　1999年冬，我随一个出版界的代表团到了华盛顿。那天，天空飞舞着大雪，我们沿华盛顿纪念碑游览参观。

　　极目望去，纪念碑四周的大草坪白雪皑皑，几只灰色的鸽子在雪地悠然觅食。据说许多著名的集会和游行曾在这草坪举行。20世纪中期，伟大的黑人领袖马丁·路德·金曾在这儿演说;反战人士在这里谴责越南战争并要求政府从越战泥潭中撤军;慈善组织和各界人士在这里发出关爱、支援艾滋病患者的呼吁……有评论说华盛顿草坪是美国民主政治和社会自由的象征。

　　纪念碑西侧的河边是林肯纪念馆，白色的巴特农神庙建筑中间坐着林肯总统，墙上是他的就职演说和著名的葛底斯堡演说，“民有民治民享”的理想被一代代美国人骄傲地背诵。纪念堂的南北两面分别是朝鲜战争纪念碑和越南战争纪念碑。越战纪念碑耐人寻味:缓缓下旋的坡地上两块巨大的花岗岩石，上面镌刻着58132名在越南阵亡和失踪的美军将士名单，名字一般大小，一样深浅;对旷日持久的越南战争，碑身则无一字评说。这座并非拔地而起、高耸入云的纪念碑，的确像“美国历史上的一道伤痕”。人们往往习惯于纪念历史的伟大，纪念自己历史上的光荣和壮烈，而直面由于自己的错误及愚蠢所造成的历史伤痕，直面由于自己的自私及凶残而造成的历史悲剧，需要勇气，更需要智慧。

　　朝鲜战争纪念碑只是一个小小的仿真铜雕群。19名身穿斗篷的美军，动作紧张，满脸恐惧，仿佛随时都会惊呼救命，毫无英雄气概可言！园区只一句碑文:“我们的国家以它的儿女为荣，他们响应召唤，去保卫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国家，和素不相识的人民。”这当然是一句令人费解的话，谁召唤？谁要保卫？为什么保卫？千里迢迢的跨越了半个地球，他们究竟保卫了什么？

　　那场战争于1950年6月25日开始。那时， 第二次世界大战刚刚结束5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则不到周年。9月，美军仁川登陆;10月，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随后，近20个国家参加的联合国军也赴朝，当然，他们和美军一道，是为了“保卫”韩国。1953年7月27日，板门店停战签字，“三八线”维持至今。时为美军五星上将的奥玛尔·布莱德尔说了一句中国人十分熟悉的话，大意是:在一个错误的时间，一个错误的地点，与错误的敌人，进行一场错误的战争。我们有理由认为这是被打败的美帝侵略者的忏悔，至于这句原话的出处和背景，则未去深究了。

　　历史确实会有惊人的相似之处。今天在伊拉克的数十万美国大兵，也是“响应召唤”而去的吧？只不过这一次的召唤是将“保卫”换成了“解放”！

　　伊拉克没有漫天大雪，也没有热带雨林和无边的稻田，但是，那里有着当年越南和朝鲜同有的愤怒的目光和复仇的子弹。去年3月至今，伊拉克已经成为死亡游戏的舞台，失去家园失去亲人的伊拉克平民难以数计，被侮辱被虐待的伊拉克战俘痛不欲生。美军在那里也丢失了700多条生命，同时丢失的还有美国所谓民主与自由、人权与文明的神话。我想，若干年后，在华盛顿这两个战争纪念碑旁，可能也会出现一个伊拉克战争纪念碑吧？那将是一个怎样的纪念碑呢？

　　记得离开那里时天已黑透。雪地上几只觅食的鸽子，早已不见了踪影。

　　(编辑：琪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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