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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方如何链接”的命题在当今益发重要。西方占有品牌，东方占有市场；西方占有经典，东方占有资源。东西方眉来眼去之间，谁是掌控钥匙的人？
文/令狐磊
一无所有，除了黑白。上海电影制片厂的5号棚，已被布置成一个惟有黑白色的纯净而空灵的空间。这是日本化妆品牌植村秀(shu uemura)的中国上市发布会现场，那些来自大都会上海的时髦男女都觉得有点兴奋的忐忑，那位已年逾七十，融贯东西风尚，被西方世界誉为“将化妆升华成为艺术之第一人”的东方妆容大师，他将会以何种方式展示其打开东西方风尚之间的通道之门的秘诀？
植村秀先生——钥匙人S出场了。急速地、利落地、跳跃地，他的第一个妆在一个西洋模特的脸上完成，接着，柔慢地、宁静地、雅致地，他的第二个妆在一个中国模特的脸上完成。“动感与静感产生比较的美，前者属于品质与速度，后者属于简单之纯。”钥匙人S亮出他对东西风尚的阐释。
作为根源于东方的杰出风尚代表，植村秀只是众多已经行走于东西方时尚通道的时尚工作者之一员——
钥匙人A: Anna Sui(安娜·苏)、钥匙人Y: Yohji Yamamoto(山本耀司)、钥匙人R: Rei Kawakubo(川久保玲)、钥匙人I: Issey Miyake(三宅一生)、钥匙人T:Takashi Murakami(村上隆)以及新鲜出炉的钥匙人C: Rechard Chai等等，他们都掌握着一把钥匙。
钥匙人S及“东西东”之路
40年前，钥匙人S尚是一无所有。他重病一场，失去了宝贵的年轻学习时光。在一次有机会参与在日拍摄好莱坞电影的化妆工作后，下定决心从事不寻常的化妆美容职业的他只身来到比弗利山HOLLYWOOD标识下的洛杉矶城。“天啊！那就像是一个豪华的王国一样。对我来说是一个摩登天堂，要知道，那时候日本都还没有冰箱呢，可口可乐就等于大餐了。”2004年9月的上海，我执意让植村秀先生，我们的钥匙人S从他踏上西方世界的第一步开始回忆，那是在1964年。
“那时觉得美国的东西都很新奇，恨不得都想带回家。我把在电影化妆工作中得到的钱都用来给家人朋友带礼物，那时，就算是纸巾能带回家也是一件礼物了。”当植村先生回到日本的时候，他的兜里就剩下5块钱了。但这次在好莱坞电影工业中的游学经历使他获益匪浅，他回想起当年第一次打开由好莱坞送来的化妆箱的那一刻，眼睛闪闪发亮：“一股兴奋的浪潮贯穿我全身，好像我打开的是金字塔里面一只装着宝藏的箱子一样。”
自此，钥匙人S的宝藏箱逐一打开。1985年，他在东京开设了一家“皮肤保养中心”，它的新理念是结合医学与化妆，特别是东方草药的运用。他的想象力总比别人快一步：“东方和西方本来就应该互补不足，既然文化与经济上，这种互补是可能的。那就没有什么道理说为什么在美容业上不行。”于是，各种瓶装的药草，神奇地和现代结合在一起。
1986年，植村秀来到巴黎，两年后，他在加登广场策划了一场精心设计的化妆秀：它由五个部分所构成，分别对应了人从出生到死亡的旅程，服饰、音乐、灯光都经过专家的设计，法国观众为植村秀的技巧如醉如痴，第一次了解到化妆可以成为如此高超的表演艺术。当时，一家法国报纸赞叹道：“香奈尔使化妆与服装结合在一起，植村秀却使化妆和艺术结合在一起。”
“只有原创的东西才可能被海外接受。从我踏入美容领域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期待自己永远是个先锋。就是这种想法把我带到巴黎的。”植村先生说这句话的时候，另一个一直标称为“先锋”的人——麦当娜也正使用着他的产品，根源于东方的shu uemura是这个西方世界的一个具有符号意义的明星钟爱的化妆品牌，这点本身就具备着一种文化意义。
东西南北……东，忽然东风到？极具标示风尚曲线的法国VOGUE杂志在今年8月号以“China CHARM(中国魔力)”作标题为此呼应，年度最值得期待的“新超级模特”吉玛·瓦德(Gemma Ward)在本组时装影像中充分展示了她的渗透力与融入时装的单纯，在东方风格的材质剪裁以及多种东方元素的搭配之间，在绸缎柔顺以至红星闪耀的辉映下，中式时尚仿佛带上某种魔力。
几乎同一时间，英国《i-D》杂志则在其9月号中报道了华人演员张曼玉，认为“她结合了传统美和后现代的摩登美，在东西方的电影世界都是一个经典，她扮演的角色不仅仅只是影迷心中的缪斯。”更借题发挥报道了北京城的新青年文化，“今日的中国品尝到青年文化，享受到高级商品、汽车、消费主义和个人主义，一个新时代反映着身边正在变化中的世界，他们正经历着这个时代一个很重要的艺术运动。”
就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东风劲刮的风尚运动，媒体与商业的力量在这个话题上紧密地拧在了一起。值得注意的是，我们的钥匙人S从东方起步到西方学习再回到东方发展再到西方展露才华如今重回东方谋略市场，这样的道路显得路径反复但绝对与商业路径吻合。更有意思的是，如今作为品牌的“shu uemura”已经是法国欧莱雅(L'Oreal)集团在东方市场布下的一个重要棋子。在这个美容王国的“地理美容”理念下，植村秀先生现在要打开的是东方之门。
全球时尚网络中的东方哲学
钥匙人Y似乎并不愿意呆在时装界，他宁愿把时装秀结束后的总结、采访时间留给他的台球和吉他。他也不属于时尚传媒们，他从不关心那些评论者怎么看待他的作品，他真的不是全面手。比如在品牌的视觉标示设计方面，他完全放权(而川久保玲在此领域事无巨细)。他只是山本耀司自己，统领着个人品牌Y's以及与阿迪达斯合作品牌Y-3的设计。
曾为山本耀司设计公司宣传手册及其他视觉系统的平面设计师彼得·萨维尔(Peter Saville)说：“一场时装秀结束后，山本先生不会想要对它作出评论。他会说：‘不，我累了，我想回东京。’他离开房间，带着一丝笑意，只说：‘给我点意外吧！’听起来有点像我已经做了我分内的事，你们都看到了，现在我想知道你们的感受。我不想猜测你们的感受，把你们的感受说出来让我听听。”
这个钥匙人Y绝对是个了不起的聪明人，他把设计之外的事情交由创意总监马克·阿斯科里(Marc Ascoli)负责，而正是马克把天才摄影师尼克·奈特(Nick Knight)和彼得·萨维尔都招致旗下，把Y's打造成一个有鲜明风格而非常国际化的品牌。在1990年代后，山本耀司更把整个视觉设计完全由M/M(巴黎)负责，这是一家认为“时尚图形像一面镜子”的著名商业设计公司。
钥匙人Y的商业触觉，他与阿迪达斯的合作可谓经典时尚MBA案例。当他意识到他与那些日本的小孩子们竟然如一地穿着这个运动品牌的服装时，他觉得这是一种值得开发的衣着文化现象。于是，他马上叫助手与阿迪达斯联系，并与后者的全球创意总监迈克尔·迈克斯凯(Michael Michalsky)在开发协作品牌Y-3上一拍即合。2002年10月发布时，这个标称为“运动装的未来”的新风格品牌一炮而红。
这个钥匙人Y也会应用一些东方元素：长袍、东方流苏、各种流派的东方艺术甚至是日本“暴走族”的皮革恤的图案。但他的方式是完整地嵌入全球时尚网络中，他的设计理念充满东方哲理：“我意图以时尚的方式来达成反时尚。”在今年7月他决定放弃时装发布会形式的设计方式便不足为奇，正如其发言人所言：“人们总在关心模特身上服装的左中右，但这不是山本的目标，他只想聚焦于制作创造性的服装。”
钥匙人I——三宅一生同样这样思考，这个被日本文化评论者关康子认为是“一位最积极地不断探索独创的全新方向与想法，最具代表性的服装革新者”的设计师，一直是“人衣合一”的穿衣哲学的实践者。1999年他推出“A-POC”(A Piece of Cloth)系列，不是去剪开而是将连续的布料有序地截断，使之形成服装的一种全新设计概念。在2004年秋冬季，钥匙人I给西方世界引荐日本插图师Naoki Takizawa(村上隆的徒弟)诡异的未来太空风格，又是另一种对服装风格未来形态的实践，“忽然把画布穿在身上，他完全超脱了。”评论家这样评论。
当钥匙人A在跳蚤市场中兴奋地钻来钻去的时候，她完全是一个俗人，没人会发现这个在市场中乐不思蜀的女子就是华裔纽约设计师安娜·苏(Anna Sui)。“她经常逛跳蚤市场以寻找灵感。”为她设计平面形象的迪安·兰德里(Dean Landry)这样说，旧货店的东西、MTV等等都能给她启发，她在很大程度上可以算是“闹市”设计师。她对时装、化妆品和香水的设计比较通俗，充满朝气，在女性化妆品领域非常成功。她对涡动的新艺术风格情有独钟，亦令从中而生的卡哇依感觉让她的产品在远东市场大受少女系们的宠爱。
如何赢得消费者的心？钥匙人S觉得“重要的是如何去感动人”，他一直认为“展现在广大观众眼前不只是模特儿，或是精密的技巧；它是创作者的心血结晶。它要把那种屏息和感动传达给观众。”植村秀的品牌哲学——“守：谨守基本，萃取精髓；破：不拘传统，追求突破；离：随心而发，自由离俗。”如果品味再三的话，它其实概括了一切意图要融贯东西的东方时尚工作者的底线。守，是立命之本也是获取西方时尚产业尊重的必备；破，是市场必然需求与行事方式；离，则是东方文化精髓所在，亦是其超越之源。
艰辛的钥匙人及可供开发的Chic
严格意义上来说，钥匙人C并未成功，他才第一次在纽约时装周举办其“处女”时装秀，而且那天正好是“9·11”三周年纪念，挤出来的鸡肋时间。名叫Rechard Chai的这个东方脸孔，不仅在东方世界中无人知晓，即便在当天出席他的T台秀的那些第五大道的主儿们也对其颇为陌生。钥匙人C唯一能拿出手的名片只是：Marc Jacobs的幕后设计师，为Stella McCartney、Pucci和Hugo Boss都工作过。稍为知情者则说，他是Marc里面“能让大家兴奋的家伙。”
但作为服装产业中的新人，钥匙人C必须要让他的钥匙打开他的第一道门。在这个被《纽约时报》形容为“有点像是露天集货市场，里面充斥着交换、借贷和各种吆喝声”的纽约时装周里，他要通过自己的能力来筹集T台秀的资金。终于，同样源自东方的化妆品牌shu uemura愿意资助5万美元和同等价值的产品赠送，还给了他一个很好的化妆师，这样他才可以有本钱与那些世界上著名的脸合作。于是，他能找到著名模特公司IMG。
IMG总监丹尼尔·佩德尔(Daniel Peddle)决定支持钥匙人C，这并不容易，佩德尔说：“代理商常常问你的阵容有多大。当然，一旦你尝试过使用IMG的模特，你就有了向其他模特代理公司让你借用女孩的底气。”
参加了这次Chai先生的发布会后，《纽约时报》记者盖·特里比引述被访者说：“它就像是一种多米诺骨牌效应，如果说Chai作为Marc Jacobs旗下的头牌设计师，会让他马上云开见月明。这就是说，当有人问‘你听过这个设计师？’有人答‘没听过？VOGUE就坐在那边呢’，然后，便会有一个人接着问‘那还有谁来了？’”
这样的嗡嗡声显然让这个行当里的新人觉得艰辛无比，在达到他这块写着“成功”的多米诺骨牌之前，摆在前面的骨牌实在太多，难以捉摸的VOGUE式杂志媒体是一块，常常夸大其词的公关是一块，无比挑剔的零售商买手更是一块。
在获得“既没有不切实际的实验主义的刺激，也没有商业化的得意忘形”(《纽约时报》)的评价后，直到明年春天首批定购服装上市为止，谁也没法判断Chai先生的作品究竟会是成功还是失败，也无法断定钥匙人C的钥匙能否打开东西方之门。
名望、资历、风格、方式以及其他可能构成“钥匙”的元素中，作为服装设计本身的“Chic”也许是当中最重要的一把钥匙。但是Chic是什么？美国评论家帕特里克·金蒙斯大言不惭地说：“Chic可以是空无一物，但又是恰到好处的空无一物。”
听起来就像东方佛教徒的口吻，从此角度，东西方之间的距离与隔膜似乎并不存在。首先明白此中道理的日本人已经先行一步，中国人能做什么？
李冠毅(Kevin Lee)也许不是“钥匙人K”，但他已经早有远见地在做着铺设东西方时尚交流平台的构建工作，这本“横跨东、西双方文化的角度、观念、内容”的高端时装杂志可谓是东西时尚通道中的先锋。而它聚焦于东方、视野却贯东西、制作理念冠以国际标准，其中处理珍视东方时尚审美传统以及在东西方间的建立通道之方式更为难得。
反观，有时候，我们中文媒体中常常以“中国风”、“东方年”式标题来把他们在浩瀚各类Chic中寻找到的各种东方元素，乐滋滋地展示给读者只是一种一厢情愿的欺骗。相反，我一直认为，如今时尚世界已经不是东风压倒西风或者西风压倒东风的时代，世界也决非只有东风西风。
在今年秋冬的恒隆广场，Dior本季度的风格又让上海这座城市大吃一惊。设计师约翰·加利安诺带来Dior Rasta Logo系列以加勒比海岛国牙买加的国旗颜色红黄绿为Chic，这种被引述为“Rasta革命运动的回归自然、博爱以及平和精神”带来的猛烈冲击多少让“优雅”上海应付不过来。世界实在太大，太多风格需要登台。
直到目前为止，东方元素对西方时尚工业来说，仍然意味着是一种“求新的渴望”，一种求自然求心灵沟通的渴望，这也是东方Chic大热的希望所在，当然，还有一种对市场的渴望。正如钥匙人植村秀在发布会上诚挚地说：“非常兴奋来到中国，我希望你们能接受我们。”而其公司欧莱雅已在东方市场稳步增长，《卫报》报道说，在中国，今年上半年后，欧莱雅录得85%的高速增长数字。
如回想张艺谋在雅典奥运闭幕式上的黯然8分钟，东方元素如何纳入世界时尚工业，也许并不是一句“越是民族的越是国际化的”那样简单。当然唯一可以预见的是，未来4年，直到北京奥运，将是东方元素疯狂的4年。正如齐奥尔格·齐美尔在《时尚的哲学》中所言：“时尚的问题不是存在(Being)的问题，而在于它同时是存在与非存在(Non-being)；它总是处于过去与将来的分水岭上，结果，至少在最高潮的时候，相比于其他的现象，它带给我们更强烈的现在感。”谁是真正的东西时尚钥匙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正在经历着东西方眉来眼去的“现在感”。
(编辑：琪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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