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春景 司睿琳 编译

　　加勒比海港口城市卡塔赫纳是哥伦比亚最具魅力的城市之一，以古要塞闻名天下，被誉为拉丁美洲最美的地方，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也将其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卡塔赫纳的“四副面孔”

　　卡塔赫纳展示给初来乍到者四副不同的面孔，让人从不同角度去领略其风貌。

　　第一副面孔：现代城区。与世界其他城市一样，卡塔赫纳首先示人的是其高楼大厦与马路街区，但缺乏特色，平淡无奇。

　　第二副面孔：美丽古城区。登上古要塞城墙，卡塔赫纳之美一览无余，“拉丁美洲最美的地方”的称号，卡塔赫纳受之无愧。尽管经历了19世纪的经济衰退，卡塔赫纳还是将古要塞和房屋建筑原汁原味地保存了下来。鲜明的装饰、匪夷所思的色彩、舒适宜人的广场，这一切构成了今天卡塔赫纳的古城风貌。

　　第三副面孔：富人区。离古城区不远，有一片豪华别墅区，里面住着一些西班牙贵族后裔。这里的房屋大多是西班牙殖民时期建筑艺术的代表，至今保持着原始风貌。

　　第四副面孔：贫民区。登上波普山俯视全城，就可以看到打工者的住所。作为哥伦比亚的大型港口城市，卡塔赫纳吸引了全国各地的打工者。卡塔赫纳经济的快速发展主要拜石油加工、旅游等产业所赐。

　　端详过卡塔赫纳四副面孔，不难发现，卡塔赫纳的古城区，或者说是其独特的历史、可歌可泣的抗争史才是城市真正的魅力所在。

　　城市的建立者与印第安公主

　　卡塔赫纳全称卡塔赫纳·德·印第安斯，或者印第安斯卡塔赫纳(区别于西班牙殖民时期的卡塔赫纳)，其建立者是西班牙殖民者唐·佩特罗·德·埃雷迪阿。他出生于西班牙马德里市一个富裕家庭，善于打斗，曾经在大街上制服6名袭击者，不过他也因受伤而破相。由于不久后他杀死了3名袭击者，所以无法再在马德里容身。

　　1532年，他率人占领卡塔赫纳海湾，并于次年在一个印第安小村落上建起了卡塔赫纳城，并因此而受到西班牙国王褒奖。其实，他手下当时只有150个人和22匹马。

　　毫无疑问，佩特罗投身开辟新殖民地的动机是掠夺印第安人财富。他掠夺的黄金不计其数，其中包括一头60公斤重的金豪猪(箭猪)，这也是西班牙殖民者在其整个掠夺史中抢掠到的最大的黄金制品。

　　在卡塔赫纳，有一个关于这个残酷的侵略者和美丽的印第安公主之间爱情故事的传说。公主是当地一位酋长的女儿卡塔琳娜，佩特罗的翻译。故事的真伪现在难以考证，但有据可考的是，卡塔琳娜曾极力庇护同胞，在控诉佩特罗残酷对待印第安人、肆无忌惮地抢劫他们财物的诉讼中，她挺身而出为同胞作证。

　　据说，卡塔琳娜最后嫁给了佩特罗的侄子，然后移居塞维利亚，从此杳无音讯。佩特罗则在回国途中因船失事坠海而死，国王召他回去调查他的所作所为。

　　卡塔琳娜公主现在成了卡塔赫纳城的象征之一，城市广场上矗立着她3米高的雕像。

　　西班牙的殖民 “要塞”

　　卡塔赫纳一直隐藏在规模巨大的防御工事里。每当自豪地提起圣菲利佩要塞传奇式的城墙时，当地居民总是说，英国著名历史学家阿诺德·托因比第一次到卡塔赫纳时就惊叹："正是由于卡塔赫纳，南美洲才不讲英文！"虽然对这句话来源的表述有多个版本，但它还是准确地反映出历史的真相：卡塔赫纳是西班牙抗击其他海上列强的前沿阵地，首先抗击的就是英国和法国。卡塔赫纳城在阻挡庞大的英国舰队的进攻中建立了不灭的功勋。

　　通向秘鲁和格拉纳达最重要的商道从卡塔赫纳开始，殖民侵略远征从这里出发，沿着加勒比海水道运送奴隶也从这里起航，总之，从卡塔赫纳开辟了一条通向西班牙的黄金航道。哪里有黄金，哪里就有抢劫，因此卡塔赫纳从建立的那一刻起就频频遭受袭击。据史学者统计，卡塔赫纳城共经历了14至18次强烈攻击。为抵抗攻击，卡塔赫纳不得不成为一座要塞。卡塔赫纳的解放者西蒙·玻利瓦尔因此曾多次称其为“英雄之城”。

　　亡城之痛

　　据最早的传说，早在1544年，一个弗拉芒血统的法国海盗罗伯托·鲍尔就攻占过卡塔赫纳。海盗攻城时，正赶上卡塔赫纳城建立者唐·佩特罗的妹妹(一说是他侄女)出嫁，所以人们以为突然响起的枪声是鸣枪庆贺新婚。当他们发现真相时为时已晚，海盗们洗劫了卡塔赫纳城。

　　1586年，英国著名海盗弗朗西斯·德雷克爵士率1700人攻打卡塔赫纳。他因在西班牙的多个领地内使用烧杀手段向西班牙宣战而得到英国女王的宠信。卡塔赫纳是西班牙有名的殖民据点，弗朗西斯对它觊觎已久，此外，他也垂涎于传说中卡塔赫纳城的富有。1568年他的表兄约翰·霍金斯曾攻打过卡塔赫纳，但没能得逞，弗朗西斯也参与了那场失败的进攻。

　　与卡塔赫纳守军相比，英军在数量和作战经验方面占尽优势。弗朗西斯从海陆两路夹攻卡塔赫纳。在陆上，英国人首先遭遇了毒梭镖和毒箭(印第安人的古老战法)，随后是300个西班牙式的火绳枪和100个飞镖，损失不小。不过，弗朗西斯运用最擅长的夜战，利用夜幕的掩护冲破卡塔赫纳的防御圈，最坚固的博克龙要塞也未能幸免，卡塔赫纳城在英军强烈的炮火轰击下陷落了。

　　弗朗西斯向卡塔赫纳索要50万金币的巨额赎金，但西班牙当局提出不能超过2.5万，最终他拿到了10.7万金币后放弃了卡塔赫纳城。

　　弗朗西斯·德雷克的入侵促使卡塔赫纳执政当局和西班牙政府开始积极修建防御工事，卡塔赫纳逐渐成为一个军事堡垒。可以说，卡塔赫纳城的面貌是入侵者重锤打击锻造而成的。

　　最辉煌的保卫战

　　卡塔赫纳城保卫史中最辉煌的一页是1741年的保卫战。此前的两年间，西班牙和英国之间爆发了一场战争，始作俑者之一是英国独立议员爱德华·弗农爵士。一次，他宣称，只需要6艘战船就能占领西班牙在加勒比海的波托韦洛(现属巴拿马)。英国海军部很是欣赏，并要求其兑现。他很快实现了承诺。

　　这激发了爱德华·弗农再立新功的斗志。他组建了一支在当时堪称庞大的军队：180艘战船，上载2000门大炮、2.8万名士兵和水手。为加强力量，英国还从北美殖民地招募了2700名士兵，由乔治·华盛顿的胞兄劳伦斯率领。不难猜测，对于仅有7艘战船、包括妇孺在内才不过2万居民的卡塔赫纳来说，与英作战，无疑是以卵击石。

　　1741年3月13日，英军逼近卡塔赫纳，炮击城市和要塞，弗农确信自己胜券在握。

　　卡塔赫纳人不愿屈服，誓死不做阶下囚。在预先得知英军到来的消息后，他们采取了预防性措施，挖地道，加固炮台。此外，他们还有重要的秘密武器——杰出的统帅布拉斯·德·莱索。这位令人叹服的统帅在海军服役39年，参加过23次战役，战争夺去了他的一条腿、一只手和一只眼睛。在为期四个月的备战中，他给士兵们注入了惊人的必胜信念。

　　海战中，为阻止英军进入海港，布拉斯在向城里撤退时点燃了所有的战舰，以此切断英军的水上通道。不幸的是海水流向的变化给英军打开了海上缺口，英军突破了港湾的防线。同时，劳伦斯也率军占据了城市制高点。弗农为胜利欢呼，提前制作的“胜利”纪念币使他兴奋无比，纪念币上，布拉斯向他献上自己的长剑......

　　然而事态的进展让弗农瞠目结舌，英军攻城受挫，损失惨重。布拉斯率领剩下不多的守军发起了反攻。热带病帮了卡塔赫纳人大忙，疾病给英军造成的伤亡远远多于子弹和刺刀。一个半月后，即4月28日，英军撤退了。

　　布拉斯惟一的腿在战斗中负伤，他于当年去世。卡塔赫纳人为他修建了纪念碑，底座上刻着当年弗农提前制作的“胜利”纪念币。

　　弗农死后被荣幸地葬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关于他这次“败走麦城”的事情一直被禁止提起。

　　“罪”与“罚”

　　反殖民统治的民族解放战争期间，最可怕的厄运降临卡塔赫纳城。

　　1811年，卡塔赫纳在哥伦比亚第一个宣告独立。1815年夏天，西班牙派遣莫里略、莫拉莱斯各率5000人和3500人征讨卡塔赫纳。当时城内守军只有1600人。得知这一情况后，莫里略给卡塔赫纳人下了最简练的通牒：抵抗，死；投降，宽恕。但卡塔赫纳人拒不投降。

　　莫里略知道城里储备的粮食有限，因此对卡塔赫纳围而不攻。3个月后，西班牙军队发起进攻，饥病交加的卡塔赫纳人顽强地击退了敌人。莫里略沮丧万分，不过密探的情报让他很快又振作起来：城里已弹尽粮绝，连家具包皮都被吃掉了，守军死伤过半。

　　眼看守城无望，在开城放出约2000名老人和妇女后，剩下的2000守军和居民于12月5日登船突围。他们大多数死在西班牙人的炮火下，少数死里逃生到了近岸，但夜晚突然刮起飓风，船被掀翻，仅有600人游到了牙买加，其中200人很快就死去了。

　　入城后，西班牙人发现街道上尸体堆积如山，多得无法掩埋，都被抛入大海。据最保守统计，为捍卫独立，卡塔赫纳牺牲了6000人，约占全城人口的1/3。

　　马尔克斯与卡塔赫纳

　　凭借小说《百年孤独》荣获诺贝尔文学奖的哥伦比亚作家加布里埃尔·加西亚·马尔克斯与卡塔赫纳城有不解之缘，可以说，是卡塔赫纳首先让马尔克斯名扬哥伦比亚。

　　这要从一件与卡塔赫纳密切相关、改变马尔克斯生活的事情说起。

　　路易斯·亚历山德罗·维拉斯科在"卡里达斯"战舰上服役。1955年，这艘战舰在从美国阿拉巴马州莫比尔市返回卡塔赫纳途中遭遇飓风，舰上的人被卷入海中，而维拉斯科幸运地抓住了离他不远的救生筏，在筏上呆了整整10天。

　　10天里，他时刻都可能成为鲨鱼的口中之食，它们以罕见的守时精神每天傍晚都聚守在筏子周围，热切而冷漠地盯着他。而正是这些贪婪的鲨鱼救了他！一条试图摆脱这些鲨鱼的大鱼慌不择路跳到了木筏上，他靠着鱼肉度过了10天。最后，筏子漂到近岸，他竭尽全力游到岸边。上岸后，他惊奇地发现，自己正站在祖国的土地上！

　　很快，当时以独裁者罗哈斯·皮尼利亚(通过军事政变上台)为首的哥伦比亚政府授予维拉斯科民族英雄称号。此后的日子里，维拉斯科饱尝了荣誉的滋味。

　　社会各界对此事异常关注。当维拉斯科还躺在医院的时候，《观察家报》27岁的年轻记者加西亚·马尔克斯化装成医生成功地采访了维拉斯科。他从维拉斯科的经历中选取了14个片段，这些故事震动了全国。不过，这些事实和官方的宣传相矛盾。另外，从报纸刊登的图片和维拉斯科的叙述不难发现，除了风暴外，军舰上装载的大批走私冰箱也是此次海难的原因。报道触怒了军政权，他们绝不容许这样的丑闻曝光，于是维拉斯科被开除，《观察家报》被停刊，马尔克斯被驱逐出国。

　　今天，在卡塔赫纳市中心和博卡格兰德区之间的海边，立着一块混凝土浇筑的石碑，碑文如下：加布里埃尔·加西亚·马尔克斯。《海员的故事》：维拉斯科在海上漂流了10天，上岸后被宣布为民族英雄，最美的女人亲吻他，新闻报道他，后来政府仇视他，人们也永远地忘了他。

　　马尔克斯在卡塔赫纳城有住房，由于年迈多病，他很少住在这儿，大部分时间都在墨西哥或其他国家治病中度过。

　　《百年孤独》中乌尔苏拉的原型是马尔克斯的母亲露易莎·马尔克斯。现实生活中，她与书中自己的文学形象几乎没有区别。她有11个子女、67个孙子、73个重孙子和5个重孙女。2002年，马尔克斯的母亲在卡塔赫纳逝世，享年97岁。她像一个民族英雄那样被安葬，伟大的母亲当然能够养育出马尔克斯那样的伟大作家！

　　现在，在卡塔赫纳不少地方都能见到马尔克斯的塑像。一家咖啡馆门口就立着一个混凝土浇筑的马尔克斯塑像，其神态像在邀请过路人进去小坐。

　　卡塔赫纳是一部凝固的战争史诗，它记载着卡塔赫纳人不屈不挠的抗争精神。走在卡塔赫纳街头，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历史，想起残暴的殖民者、凶狠贪婪的海盗、满载黄金的大帆船，还有棕榈树下的刀光剑影。这个用战争的铁锤碾打而成的要塞城，以其独特深邃的历史吸引游人来此凭古吊今。

　　而卡塔赫纳人对故乡的感情则充分体现在哥伦比亚爱国诗人鲁伊斯·卡洛斯·洛佩斯的诗中，它被刻在城市入口处一双破皮鞋形状的雕塑上：

　　我的卡塔赫纳，祖先自豪的住所

　　街道将铭记您的长剑与苦难

　　还有那闪烁的长明灯火

　　我深深地为您叹息，深锁在堡垒中的城市

　　那逝去的光辉岁月啊

　　海港被抛弃，酒桶干涸

　　帝国时代，您的子孙雄鹰一样翱翔

　　而现在，则像一群雨燕

　　在空旷的大街上匆忙啄着碎屑

　　但现在我们深爱你

　　爱着那些发霉的腐烂物

　　如同爱着一双磨出破洞的皮鞋

　　(责编：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