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 艳 编译

　　我们的尼加拉瓜之行从南圣胡安开始。这个坐落于太平洋沿岸的城市19世纪曾是很重要的港口。从加利福尼亚运输货物到纽约，如果选择陆路，须跨越千山万岭以及北美大平原，路途辗转，风险也大；但如果选择水路，就便捷许多。来自加利福尼亚的货船首先抵达南圣胡安，然后货物被转运到格拉纳达，再横渡尼加拉瓜湖，沿着圣胡安河逆流而上到加勒比 海，最后到达纽约。

　　未问世的运河

　　尼加拉瓜位于中美洲地峡中部，北接洪都拉斯，南连哥斯达黎加，东临加勒比海，西濒太平洋。尼加拉瓜湖面积8029平方公里，为中美洲最大的湖泊。太平洋与湖之间有19公里的地峡。如果在二者之间修建一条运河，就等于从太平洋到欧洲有了一条直达通道。而同巴拿马相比，尼加拉瓜更靠近北美，所以如果这条运河修成，它将比巴拿马运河更便捷。这一想法最早来自西班牙人。1567年，菲利普二世正准备实现这一伟大设想，不料一个教士的预言却使他的美梦破灭。教士说，太平洋比大西洋水位低，一旦两大洋接通，所有海水都将涌入太平洋，从而导致大西洋干涸！

　　此后一百年间，各国列强为争夺这一宝地而冲突不断。拿破仑三世于1869年在伦敦注册了一家“尼加拉瓜运河修建公司”，他却很不幸在第二年就退位了。法国人刚不甘心地离开，美国人又粉墨登场。总统成立了一个特别委员会对该工程进行全方位的研究策划。他们决定于1885年开工。

　　然而，上帝似乎早就下了旨意不让这条运河得以实现。1893年，美国一家私人公司刚刚修了一公里的运河，公司就倒闭了。1901年，美国会又提出了一项修运河的法案。可一年后加勒比海马提尼克岛上的培雷火山爆发，导致数千人丧生。该事件在法案讨论过程中起到了扭转乾坤的作用。会议开始前，每个议员都拿到一个小牌子，上面绘有尼加拉瓜湖上一个正在爆发的火山，旁边还附有一行小字：如果运河修成，过往船只将永远受到火山爆发的威胁。如此一来，法案也被搁置了……

　　但是列强们修运河之心总是不死。既然尼加拉瓜这块肥肉命中注定无法到手，那就退而求其次吧，于是便有了今天的巴拿马运河，也就有了我们眼前这个安静、舒适的小城镇——南圣胡安。

　　通往圣卡洛斯之路

　　我们的第一个目的地，是位于尼加拉瓜湖东南部的天堂岛。到那里有三条路可以选择：乘飞机最快捷，划船过去得绕些远，最困难的是第三条路——先到首都马那瓜，然后穿过印第安人居住区到圣卡洛斯，最后从那里乘船上小岛。为了体验旅途跋涉的乐趣，我们选择了最后一条路。据导游介绍，该国大部分领土都被森林和沼泽所覆盖，整个东部地区差不多杳无人烟。

　　汽车穿越印第安人聚居区时，我们几次下车到当地人家里做客。一百年来人们的生活基本没有变化：一间不很大的草棚，按印第安人的传统，屋顶由棕榈叶铺就，里面进进出出住着不知多少口人，大些的孩子轮流照看家里最小的婴儿，成年男子一律蓄着小胡子，腰间挎着老式左轮手枪。印第安人安贫乐道，热情好客，他们总是友善地同我们问好，给我们指路，还不忘把我们这些风尘仆仆的游客邀到家里歇歇脚。在一户人家里，我们有幸品尝到了尼加拉瓜的美味之一——烤犰狳。这是一种身披盔甲的小动物，主要分布于中美洲一带，捉回来后现烤现吃，甚是可口！

　　……稍事休息后继续上路，车窗外依旧是森林、沼泽和简陋的印第安草棚。当坐车坐得已经开始耳鸣时，吉普车突然熄火了。午后的太阳火辣辣地照在大地上，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沮丧。忽然，远远的马路拐弯处出现了一辆大卡车，大家欢呼雀跃，拼命地向卡车挥动双臂。司机是个健壮的小个子男子，他提议我们搭他的车到圣卡洛斯，正好同路。这位名叫潘乔的开朗乐观的尼加拉瓜人，把他比作我们此行遇到的天使也不为过。此后的整个旅行都是他陪我们一同度过。潘乔是个地道的尼加拉瓜人，在他身上可以找到这个民族骨子里最深处的某种特质。

　　……圣卡洛斯是个环境优雅的城市，我们在这里只做了短暂的停留，接着就准备租船上岛了。

　　天堂岛

　　……夕阳西下，船夫不断地加快航速，船儿如箭一般向天堂岛驶去。记得一本旅游杂志介绍说，尼加拉瓜湖对于任何一种生物而言都堪称人间天堂，今日身临其境方觉果不其然。湖中水鸟云集、水产丰富，礁石上晒太阳的大小鳖群亦为湖边一景。此外，这里还是世界上惟一出产淡水鳄鱼的内陆水域。傍晚，当你沿着湖边散步时，那种如临仙境的感觉就更明显了：温暖清新的空气，墨蓝色天空映照下的湖光小岛，岸边如星光一般闪烁的萤火虫，水浪亲吻着湖面，远处不时传来鸟唱虫鸣……

　　我们远途跋涉来到天堂岛，不仅为见识它的美丽，还因为这里的居民大部分都是画家、雕刻师和民间手工艺者。我们一上岸便开始四处打听这一特色的由来……原来，一切都是从神父埃内斯托·卡德纳尔上岛开始的。他出生于格拉纳达一个富人家庭，青年时在墨西哥读书，此后游历于美国和欧洲，1957年进入美国肯塔基州一家修道院，后又转入墨西哥的修道院。他十分痛恨索摩查家族的亲美独裁统治，回国后选择天堂岛作为根据地，在岛上修建教堂，宣传革命思想。在他的倡导下，当地居民组成了一只游击队，开始进行反索摩查独裁统治的革命斗争。

　　埃内斯托的另一重要贡献就是开启岛民的艺术才智。他交游广泛，其中不乏一些很有名气的艺术家。有一位叫罗吉尔·德·罗查的画家，当他第一次来天堂岛时，看见一个岛民在硬果壳上雕刻出一幅极其复杂而又精美绝伦的图案，便产生了在这里教授绘画技巧的想法。于是，全岛的人都迷上了画画，除去参加革命，便埋头于艺术创作。他们最擅长描绘天堂岛的风景，风格古朴，色彩鲜亮，构图巧妙，大受游客欢迎。小岛的名声由此越传越远，人们逐渐都可以靠卖画来过活了。而埃内斯托本人却离开小岛，又开始了漂泊的生活。为纪念他为天堂岛所做的贡献，岛民们完好地保存着他的故居以供瞻仰。

　　圣拉斐尔——革命根据地

　　我们要出发前往这个国家的北部了。圣拉斐尔，一个在尼加拉瓜历史上有过重要作用的城市，曾是民族英雄奥古斯托·塞萨尔·桑地诺领导民族解放斗争的革命根据地。桑地诺生活在尼加拉瓜日益殖民地化的动荡年代，目睹了外国武装入侵和杀害爱国志士的暴行。1926年他建立了游击队，反对亲美独裁政权，提出和实施了许多经济、政治改革措施，宣布土地为国家所有，提倡成立“工农合作社”，开发本国自然资源。1934年2月21日，桑地诺惨遭杀害，现在城里还保留着好几座纪念这位卓越的反帝战士的博物馆。

　　在去往圣拉斐尔的路上，潘乔开始有些坐立不安。他好几次问我们：“我们去那儿干什么？那里没啥有意思的……”后来才知道，这个城市对于潘奇个人而言有着很特殊的意义……

　　出身贫寒的潘乔，16岁时成为桑解阵青年组织中的一名积极分子。在与索摩查手下的国民警卫队作战期间，他被分到了情报组，任务是假扮国民警卫队员，潜入敌人内部挑拨离间，工作地点便在圣拉斐尔。这就是潘乔不愿意来这个城市的原因，他怕被人认出当作国民警卫队员抓起来。

　　后因为和上级发生争执，潘乔被派到古巴，靠着顽强的毅力完成了5年的农业工程学的学习任务。回到尼加拉瓜后，他没干自己的专业，而是当起了出租车司机。

　　孕育诗人的土地

　　自古以来，尼加拉瓜人就喜欢称自己的国家是勇士和诗人的化身。1524年，侵略者科多巴(这一名称现已成为尼国货币单位)带着229名士兵飘洋过海来到尼加拉瓜。他们以两个历史悠久的城市——莱昂和格拉纳达——为根据地，仅一年时间，便把印第安人用七八百年积攒起来的黄金全部收入囊中。

　　说到莱昂，就不能不提著名的尼加拉瓜诗人卢文·达里奥 (1867～1916)，他生命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在这个城市度过，死后被埋在了莱昂大教堂墓地。达里奥被称为拉美大陆的诗圣，是现代主义诗歌的代表人物。他突破了西班牙殖民时期的诗风，成功地将法国高蹈派和象征主义揉进拉美诗歌，其作品为智利著名诗人聂鲁达所推崇。尼加拉瓜人对他的诗歌更是口熟能详：

　　……

　　你们认识她吗？她的生命即是我的生命，

　　她把我细细的心弦拨得铮铮：

　　她是我豆蔻年华的芳芬，

　　是我的光明、未来、信心和黎明。

　　为她，我什么都能办到，对她的崇敬

　　像百合花对那晶莹的甘霖，

　　她是我的希望，是我的哭泣，

　　我的青春和神圣的理想。

　　我将她的爱情当作

　　忧伤和孤独生活中的神圣梦境

　　我把美妙的歌声奉献给她

　　这悲怆的歌声将为我过去的幻想送终。

　　(摘自《她》，陈光孚译)

　　另一位杰出诗人是阿方索·科尔特斯。他命运悲惨，1926年精神错乱，家人不得不用锁链把他拴在窗框旁，此后一生都是在镣铐中度过。科尔特斯那些天才诗篇差不多都来自犯病间歇短暂的清醒时分。无论是在驱赶美国殖民者的斗争中，还是在推翻索摩查独裁统治时期，他的诗歌都起到了重要的鼓舞士气的作用。诗人于1969年终老于马那瓜一家疯人院，死后也被葬在了莱昂大教堂墓地。

　　圣灵怀胎日

　　在尼加拉瓜的第一个早晨，我们是被大炮声惊醒的。原来，这是在欢迎圣灵怀胎日的到来。圣灵怀胎日是尼加拉瓜最重要的节日之一，从节日前两周人们便开始每日鸣炮。

　　我们到达莱昂的当天正值圣灵怀胎日(12月7日)。这是一个印第安人和天主教徒都很推崇的节日。至于它最早如何出现，说法不一。每逢此日，莱昂人在街头遇见相识都会礼貌地问上一句，“什么事让您这么高兴？”“今天是生灵怀胎日呀！”

　　节日期间，差不多每户人家都摆起一个祭坛。根据各自经济状况的不同，祭坛的规模或大或小。家境实在窘迫的，摆上几根橄榄枝也算是尽了心意，但惟一不可或缺的是圣母像，有钱的人家甚至供奉着两到三尊。人们确信，谁家的祭坛摆得好，圣母来年就将降福于谁家。

　　而要想见识这一天最壮观的场面，得去莱昂大教堂的广场。晚六点整，教堂大门缓缓敞开，眼前展现出一个巨大的祭坛。早已在广场四角各就各位的乐队开始奏乐，若干个高大而装扮艳丽的木偶缓缓行走于人群当中，她们象征着前来朝拜圣处女玛利亚的西班牙妇女。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天空绽放，人们载歌载舞，欢呼雀跃。要说这一天里最快乐的，非孩子们莫属。每个尼加拉瓜儿童都热切地盼望着夜幕的降临，因为到时候凡是摆祭坛的人家都会给他们分发糖果和小玩意儿。街头巷尾跑着几百个孩子，每双小手都拎着一个小布袋，他们挨家挨户地串，不管认识与否，凡到一家就会不客气地伸出手来讨糖果。

　　我们又从莱昂出发驱车半小时到达埃尔别霍，去那里看“洗银”。

　　埃尔别霍虽然不大，却是尼加拉瓜的宗教圣地之一，因为这里安放着全国最重要的圣物——圣母像。这尊坐落于圣母大厅里的高约70厘米的圣像，1666年从西班牙运来，2000年被正式立为尼加拉瓜的守护女神。12月6日，也就是圣灵怀胎日的前一天，全国信徒聚集于此，准备参加“洗银”仪式。所谓“洗银”，就是信徒们把教堂里陈列的所有银器都搬到户外进行擦洗。人们小心翼翼地用手绢擦拭十字架、神器、饰品等，之后把这些擦过圣器的手绢带回家当作圣物供奉起来。

　　“洗银”从6日开始持续几天，其场面宏大而感人。我们看到，好几个信徒围起来擦拭一个小银盘，每个人都恭敬地低着头，嘴里念念有词，擦拭的动作也随之越来越快。

　　圣母大厅里，人们排着整齐的队伍等待参拜圣像。一些虔诚的老人甚至跪下来，用膝盖一步一步挪到圣像前。神父站在一旁，将圣水逐一轻轻洒向每一个前来膜拜的信徒……

　　地理因素对一个国家民族性格的形成总是起到不容忽视的作用。就尼加拉瓜而言，西部的太平洋海岸区，也是人口集中地带，300公里内分布了40座火山，其中6座还是活火山。水灾和地震也时不时地光顾这里。此外，60%的人口居住在没有活水的地方，而50%的居民生活在无电世界。给我们的印象是，尼加拉瓜人轻信、多疑、天真、狡猾，这当然同残酷的自然环境和绵绵战乱是分不开的。“天灾人祸常常是不期而至的”，人们对这句话感触尤深，于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成了大部分尼加拉瓜人采取的生活模式。因为贫穷，所以更懂得知足常乐；因为动荡，所以不容错过及时行乐！这就是尼加拉瓜！(责任编辑 王 琪)

　　尼加拉瓜简史

　　早期土著居民为印第安人。1502年哥伦布航行抵此。1524年沦为西班牙殖民地，1821年9月15日宣告独立。1822年～1823年加入墨西哥帝国。1823年～1838年加入中美洲联邦，1839年建立共和国。19世纪中期美国和英国为获得尼加拉瓜运河的修建权展开斗争。1912年美军在尼加拉瓜建立基地。自1927年7月起，奥古斯托·塞萨尔··桑地诺领导人民开展反对美军占领的游击战争，迫使美军于1933年撤离。1934年2月21日，尼加拉瓜国民警卫队司令安纳斯塔西奥·索摩查·加西亚在美国的指使下暗杀了桑地诺，并于1936年就任总统，建立了长达40余年的亲美家族独裁统治。1961年桑地诺民族解放阵线(简称桑解阵)成立，开始进行反独裁统治的革命斗争，并于1979年7月19日推翻了索摩查军事独裁政权，建立了民族复兴政府。在1990年大选中，桑地诺民族解放阵线失败，变为在野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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