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黎黎，32岁，公司行政

　　黎黎脱下她的长大衣，解下色彩缤纷的长围巾，露出雪白的颈项。她似乎一点都不惧冷，穿着领口开得很低的紫色薄毛衣，配紧身皮裤长筒靴子，艳丽时尚却不失优雅。

　　惟一的男人

　　别人都觉得像我这样的女人，一定风流得很，其实从十年前认得他之后，我就再没有交过男朋友。当时我才22岁，大学毕业没多久，不会打扮也没什么钱买衣服。在公司的一次活动时遇到了他。他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在他之前，我从来没有同男人恋爱甚至好好交往过。所以，他可以说是我的第一个，也是惟一的一个男人。他比我大了10岁，当时刚刚离婚，一个5岁孩子的归了他前妻。男人的优势是，即使结过婚有过孩子也不会在脸上留下痕迹，那些生活经历只有使得他更成熟、更迷人、更有风度。他在一家外资公司任高级经理，拿着当时看来不可思议的高薪。第一次泡吧，第一次去会员制的俱乐部享受服务生周到的服务，第一次打台球，第一次玩通宵，都是跟了他以后开始的。跟着这个人，我学会了品红酒，抽雪茄，买名牌，学会了享受物质生活，学会了尽情释放自己的情感和欲望。

　　他爱我也纵容我，陪我逛商店从来不觉得厌烦。每年的节日，他都会送我别出心裁的礼物，他说喜欢看到我收到礼物时狂喜的样子。而他那儿仿佛真的有一个百宝箱，每次都能变出令我惊喜不已的礼物。

　　在我们认识的第二年，他就开口向我求婚了。一个自己爱着的男人提出结婚，按理是一件令人觉得幸福的事情。可当时的我实在没有心思过那种中规中矩的家庭生活。我觉得好玩的地方，好玩的东西太多，生活才刚刚开始，我才刚刚懂得享受生活，还没有玩够呢，我不舍得这么快就结婚。周围的玩伴结婚之后那种刻板规律的生活，单调、心不在焉的表情，让我对婚姻生活有着深深的恐惧。我真的不想成为那种下了班就匆匆忙忙往家里赶，逛超市直奔蔬菜、鱼肉的女人。那种把自己弄得越来越邋遢越来越琐碎的生活，怎么好同我这多姿多彩的夜生活比呢？

　　每隔一年，他就向我求一次婚，而我总是不答应。

　　终于玩累了

　　后来，他的工作越来越忙，一个月有三个星期是在空中飞。幸好，他已经教会了我——玩，所以我不寂寞，一点也不寂寞。身边的玩伴换了一茬又一茬，只有我是那个圈子里最忠实的一员。我们先去吃饭再去跳舞或者唱歌，深夜再去泡吧。看到那些结了婚的男伴们不断地带着尴尬的脸色接电话向太太说明理由，看到曾经意气飞扬的女伴们心猿意马地坐在我们之间，一会儿看看表一会摸摸手机心神不定的样子，只有我似乎永远没有变化，总觉得夜未央，人未老，没有玩够，回家太早。

　　30岁的生日，他送我的礼物是一辆宝蓝的

　　“

　　我的跑车令我成了公司里大家侧目的对象，这部车比我们公司中高级经理们的车都贵呢。本来就有些人看不得我的打扮，这下子闲话更多了。许多人都觉得我不结婚就是为了傍大款，这辆车子是我傍大款的成果。几乎谁都不肯相信，这半生我只“傍”了他一个呢。

　　30岁其实是一个女人从心理到生理的分界岭。我发现周围的玩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都是20出头的男生女生了，我成了座中的元老。走在路上，别人对我的称呼，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由“小姑娘”变成“阿姨”。虽然，镜子里的我依然是时髦漂亮的，但眼角的鱼尾纹已经无可奈何地告诉我，真的已经不小了。

　　30岁之后，我发现，该玩的似乎也都玩遍了，对玩的兴趣也没有早几年那么大了。

　　并且，即使我愿意，也很难召集起我们黄金时代的原班人马了，那些人都退出江湖，纷纷结婚生子去了。家人和朋友都劝我该收收心了，一个女人总是要结婚的，甚至还有单位的同事在背地里偷偷地议论我，说我骗着一个大款的钱，然后又吊着人家不肯同那个人结婚。

　　那年的春节，我陪着父母一起出去拜年，亲友们纷纷关心起我的婚姻来。忽然发现，一个人结不结婚已经变成不是我个人意愿的问题了，事关我们全家的荣辱兴亡起来。听到好心的姨妈在议论说我们家什么都好，就是我这个做女儿的没有嫁出去，说着她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看到我妈脸色都变了。

　　那天回来，我妈妈找我好好谈了一次，把我的婚姻大事正式列入了家庭计划。

　　我这才有心静静地回想起我们交往的历程来。上一次，他向我求婚已经是5年前的事情了。送我跑车的那次，他似乎也没提结婚的事情。是的，这5年来，他没再求过婚。不过，他对我的爱应该是不容质疑的吧。

　　那天，他出差回来，我特地到机场去迎他。我定好了外卖的匹萨，准备了红酒。那晚，我第一次提出：“我们结婚吧。”就像过去无数次他向我提出时一样的真心，他居然没有接我的茬，略微诧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他来吻我。他的反应多少让我有几分意外，那天晚上，我没有回家，他待我同过去一样地体贴、温柔、投入。只是，结婚的事情，他居然没有提起。难道，无声便是——默许？

　　其实，这些年来，我们的感情一直都没有变，依旧是他一扬眉毛，我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我一皱眉头，他就晓得我哪里不舒坦了。不过，仔细回想，近几年来，他真的不再提结婚的事情了呢。

　　我决定不再顾及面子和所谓的自尊，再提一次。啊，如被拒绝求婚算是丧失自尊心的话，那他已经被我伤害过好多次啦。我说：“你听到没有啊？我想好了，我想同你结婚。我玩够了，不想再一个人去那些地方晃荡了”。

　　这次，他抬起脸来很严肃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缓缓地说：“说真话，我觉得现在这样的状态对我们是最合适的，我不想结婚了。我们现在同结婚又有什么两样。我回来第一个找的人总是你，我不在的时候你又有充分的自由。结婚之后，你一个人守着空房子又有什么好？”

　　我说，“我们可以要一个孩子，有孩子来陪我不就好了吗。”

　　他嗤然一笑，用我过去说过的话回击我：“你不是说，一个女人一旦做了妈妈就是正式宣布自己老了，哭声、吵闹声、尿布的味道、牛奶的气息，哎呀，想想头都要炸了。你看，我学得像不像呢，哦，一个字都没有改过吧。”

　　那个晚上，他算是正式地拒绝了我。

　　他有了新的玩伴

　　不久之后，我的自信又受到毁灭性的打击，我在他的皮包里发现了避孕套。而我同他在一起是从来不用这些东西的。我拿着那包东西质问他的时候，他一点愧疚感也没有，反而带了一种不可理解的目光凝视我道：“那不过是逢场作戏呀，你看，我把你当成我信得过的女人，所以从来不用这些玩意儿。说老实话，假使我想结婚的话，宝贝，你一定是首选。”

　　我不能接受他的荒唐，我大哭大叫。谁晓得，他说出来的话更让人伤心了，他说：“我不在的时候，谁晓得你在同谁在一起玩。我没有干涉过你的自由吧，你也不要这样干涉我！”

　　别人的误解，我无所谓，他怎么可以这样误解我呢？！

　　十年来，我从来都只有他一个男人！

　　下决心同他分手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已经习惯了他，也离不开他了。而他对我的求婚没有反应，对我提出的分手要求，也似乎无所谓。他斜睨我一眼，好像我在同他开玩笑呢。

　　我没有再同他联系，依旧开着他的车，去着他曾经带我去过的地方。心里思念着这个我惟一的男人。女人和男人的区别在于，女人的感情总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深厚，即使在别人眼里时髦潇洒的我，毕竟也同一般的女人没有什么区别。而男人，果真是一种薄幸的动物。这些日子以来，他并没有如我希望的那样恳求我回头，他说，“你冷静冷静也好。”

　　开着我的张扬无比的跑车，在良家妇女们嫉妒的不屑的眼光底下，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拜金女郎”，是用青春和美丽来换取物质生活的“坏”女人。可是，谁又晓得，我身边的男人真的只有他一个啊！

　　最近，连我的母亲也劝我说：“男人都一样，家是家，玩是玩。同他结婚之后，你看紧他就好了，反正总是老婆啊。”可惜，他不肯给我做他老婆的资格。

　　这三个月，我们似乎分手了，但仍然保持着一个星期通一次电话的频率。他说，他不会主动离开我，也不会不关心我，他只是不想背上婚姻这个包袱了。我的生日，他依旧委托快递公司送来礼物，一件我一戴上就舍不得取下来的手链，他确实是一个很懂品位的男人。

　　我的周围，不缺少男人。可是，我仿佛已经被贴上了“拜金女郎”的标签，我还真的找不到一个可以结婚的对象。潜意识里我依旧在等待他开口——求婚。应该继续等待,还是，还是就这样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