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梅子（化名）

■采写：记者马冀通讯员李晶

■性别：女

■年龄：26岁

■学历：大学本科

■职业：机关公务员

■现状：未婚

今年初春，梅子（化名）和朝华（化名）痛苦地分手时，天空还浮动着温暖的云霞；现在，对朝华还抱有希望的梅子来讲述，天气却骤然阴沉寒冷。天意就是如此弄人，本是情投意合的两个人，偏偏无法逾越现实的障碍，只能在无奈中各自天涯。梅子说，这就是她的矛盾所在，爱或者不爱，就是这么难以抉择。

曾经爱情是唯一

我是因为朝华的笑容而喜欢上他的。那是2000年6月24日，正读大二的我到徐东应聘一家语言培训中心的兼职。在这里我遇见了笑呵呵的朝华。他是负责面试的人员之一，满脸的笑容很有亲和力，让我很放松。

6月底我接到了中心的录用通知，也再次见到了朝华的笑容，那种表情深深打动了我。我是一个内向而且害羞的女孩，在学校都很少跟男生说话。但朝华的笑容一直萦绕在我心中，挥之不去，在那一刻我感到自己被爱神之箭给射中了。鬼使神差的我给他呼机匿名留言，把他的笑容赞美了一番。过不久我居然接到了他的电话，他问我是不是给他打了呼机。原来憨憨的他已经问了好几个人。我偷笑着否认了，同时也为自己的大胆而不可思议。

兼职开始了。我和朝华成了同事。一开始他对我很冷淡，我便忍不住告诉他呼机是我打的。朝华知道后，对我的态度来了180度的转弯。那天，他主动跟我聊了许多，他坦诚地告诉我他的身世和经历，他只有高中毕业，因为生意失败，经济上也相当拮据，背了一大笔债务。我对他的经历充满了好奇，问了很多问题。我们聊得不亦乐乎，甚至我都不愿意回寝室，就在校园长凳上听他的故事。

那时朝华26岁，我21岁。朝华曲折的经历深深吸引了我，他成了我心目中的英雄。当黎明到来的时候，我们已经成了一对恋人。

那时我对爱情的理解还很简单，尽管父母知道后强烈反对，父亲甚至要和我断绝关系，但我深信爱情本来就不该掺杂金钱地位这些世俗的东西，我坚持自己的选择。那一刻爱情战胜了一切。

他喜欢承诺，却从未兑现

爱情就在我的憧憬中开始了。朝华是一个很有抱负的人。他很早就从农村出来创业，虽然失败了，虽然他的经济、社会基础都非常薄弱，但他从未丧失激情。他总是给我很多承诺，让我对未来充满希望。但让我失望的是，他的承诺从来就没有实现过。

很快朝华就从培训中心出来单干了。他入行不深，对培训业务不熟，和合作者关系也处理得不好，生意从一开始就坎坎坷坷。有学生要求退学退款，还不时有人上门威胁逼债。他有时穷得只能住学校宿舍，赊账吃饭。我常常从每月500块的生活费里拿钱出来接济他，弄得自己也十分窘迫。朝华有时还很冲动，有一次他请北京一位老师到武汉讲课，结束后却拿不出钱来，气得老师要告他。最后我垫付了6000元钱才过了关。朝华每每说要让我幸福，但现实中的他总让我又跌回谷底。

2001年暑假，我把一年的5000元学费交给朝华拿去还债。到过年时，学校一张催缴单让我的父母知道了真相。但到那时朝华也没能挣到钱填这个缺口。父亲就此认为朝华没能力，而且品质也不好。家里人对朝华成见加深了，我也很失望，我甚至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一个负责任的人，怎么能如此心安理得地用我的学费？

大四毕业时，朝华的事业，还有我们的感情都到了焦头烂额的地步。他事业上的毫无起色让我也失去了耐心，不时说些尖酸刻薄的话。平时宽厚的他总能包容我，但这一次他发怒了，骂了我一句“不是东西”。我顿时伤心起来，心想为你付出了这么多，到头来却被这样对待！那天我彻底失望了，坚决地提出了分手。

刚刚还带着微笑的梅子眼眶忽然发红了。她眼神游离着，似乎在躲闪不断袭来的回忆。这种状态贯穿了后面的谈话，我可以感觉到，那种触动里带着一种很复杂的感情。

恨他，更放不下他

分手后，朝华回到宝鸡农村，而我则考上了武汉的公务员。那是我一生中最黑暗的日子，对感情对他都失去了信心。我认定我的感情被欺骗了。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再考虑感情问题，直到半年后见到朝华。

这半年中，朝华不时给我电话，他在电话那头哭着跟我不停地说对不起，但我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对着电话大骂一通。我常常半夜都睡不好觉，那种痛苦的感觉拥堵在我胸前，这时我也会不顾深夜给朝华电话，狠狠地发泄一番。我们就这样互相折磨着，当时的我真的很恨他。

半年后，朝华回到武汉，说是把一些书还给我。在车站，我见到了另一个朝华，又瘦又黑，满脸胡碴，极端颓废的样子。但他的出现再次刺痛了我。没有交谈几句我就拿了东西头也不回地走了。我明白其实我是在装作冷漠，也许是无数次的发泄慢慢平抚了我的伤痕吧，也许是因为毕竟曾经一起吃苦，一起经历过许多时光，我发现我心里还是放不下他，要不然我怎么会对他的变化如此敏感呢？

朝华从武汉回去后，很快给我打来电话，他告诉我从信用社贷了两万元款在西安重新开始了事业。他说如果就这样呆在农村，那么他和我之间就彻底完了。我听到这些非常惊讶，我不敢相信已经被现实打击成那样的朝华还能如此坚强地东山再起。我感到好奇，渐渐的我们的联系也越来越多。

从前那种快乐温馨的感觉仿佛又回来了。刚巧那时我工作上遇到了不顺，我总会一一告诉朝华，他也会以自身的阅历来开导我。他成了我唯一的倾诉对象。在他面前，我是无拘无束的，有一种被宠爱的感觉。我感谢他帮我度过了心理路程上一段十分艰难的岁月，除去了我内心的阴霾，使我的世界重新充满了阳光，甚至越来越开朗。他和我是如此默契，如此心心相通，从没有哪个男人给我这样的感觉。如果不是经济基础的阻碍，我们一定会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对。

但老天就是这么喜欢捉弄人。他的经济状况并没有好转。穷窘像一座大山一样横亘在我们中间。我很传统地认为，在男女收入上男方如果更多些会比较合适，可直到现在他还欠着上十万元的债务，在西安艰苦地打拼。我尝试过武汉西安来回奔波，但是我发现我做不到，我需要去依靠一个男人，但现在的朝华，无法给我依靠。他曾经说他就是一个漂泊的命，可我是否该跟他漂泊呢？

从感性上说，我找不到朝华这样理解我、关怀我的人了，我是十二分愿意嫁给他的；可从理性上说，我一想到以后要面对巨额债务就被压得喘不过气。我们的感情就随着他事业的起落而波动着，最后我们还是无奈地分手了。

虽然我们彼此答应各自寻找自己的幸福，但我心中依然幻想，忽然有一天他事业风调雨顺了，我们会重新在一起。但时间却是不等人的，他的事业也遥遥无期。爱或者不爱，我实在难以选择。

梅子跟我说，她看电视时总会羡慕那些夫妻，尽管一开始困难重重，但他们仍然共渡难关，最后终于大团圆。但梅子也说，她不可能做到这一点，因为她没有勇气。

交谈中，梅子重复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他真的是一个好人”，梅子希望她的父母能够更多地了解朝华，了解并尊重她和朝华之间的感情。她最后笑着跟我说：“也许哪天我会冲破自己，奋不顾身地去选择爱情。”

梅子在给我的邮件中说，巨额债务的阴影就像放大镜一般放大了她和朝华之间的困难，她没法克服这种恐惧。虽然，另一方面，她“十二万分地愿意嫁给朝华。”生活中，谁没有两难的时候？

想起春节去看电影《情癫大圣》，结尾处，唐僧在旷野上拿树枝涂鸦。沙地上留下两行字：“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诗句并非编剧原创，前面还有“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两句，诗人的名字叫仓央嘉措，为西藏六世达赖。活佛尚且要问：“世间安得双全法”？更何况梅子，更何况红尘世界，我等芸芸众生。

仓央嘉措对自己的发问做出了回答。为了在出家前他就已深爱的女人，当他的老师五世班禅要给他受比丘戒时，仓央嘉措拒绝了，并且还要求老师一并收回此前所受的出家戒和沙弥戒。他说：“若不能交回以前所受出家戒及沙弥戒，我将面向扎什伦布寺而自杀。二者当中，请择其一！”

世间哪有双全法，世间有的是抉择的大勇气，承担的大无畏，以及爱一个人的大深情!（记者 马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