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个极为强大的对手伤害了，又奈何不了人家，干脆把这股怨气指向他人，且这他人大多身处事外，然后还很无辜。规律，不单指那些应该的，当然也包括不该的。比如，强凌弱，熟欺生。

　　———阿莱

　　受访人：晓杰，男， 33岁，十年前在感情上曾被一个大他 5岁的女人伤害，造就了他今天的性格和故事。两年前，他和她再次相遇，他发现她还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强到无法击倒，他似乎注定是她的手下败将。这一点真让他受不了。也正是在这时候，他遇到了她，年轻纯真不知畏惧的女大学生林……

　　阿莱手记———复杂

　　这真是一个让人心情复杂的时刻。

　　当我面对一个写满报复的心灵，听他(她)讲心里的那种恨，那种无缘由生长出来的怨，我总是在想，这些东西到底来自于哪儿？它的种子是隐藏在地下，还是飘浮在空中？为什么有的人就可以百毒不侵，无论生活多么残酷；而有的人就必须要竭尽全力去“证明”自己，哪怕这过程会使你变得千疮百孔，面目全非。

　　一个人的路，原本就与他人无关。

　　即使因他人的出现而改写，也是因为你先私自在心里藏了这种子的缘故。脚下的路走得越久，呈现在每个人面前的景色就会越发不同。有些人的日子仿佛一口井，深不可测；有些人的日子宛若一片湖，翠而幽静。而有些人的日子，像是一个泥潭，拔完左腿拔右腿，陷完这坑陷那坑。

　　那天和晓杰见面时，我把这句话说给他听。

　　他问，那我的日子像什么？我摇摇头。

　　他说，是沼泽。每次我都以为我爬上来了，其实是陷得更深了。恨和爱，确实是叶子的两面。如果没有极端的爱，大概也生不出极端的恨。当然这种“爱”并非爱情，而是指对人或事的一种过高的期望。十年前的那个女人，是晓杰所有故事的全部根源。满怀希望与满怀落空之间的落差，他选择用报复去填补。他说，咽不下这口气。自己一直想做一个让她刮目相看的男人。他还说，时至今日，已经与爱无关。

　　不幸的是，在这个“与爱无关”的故事里，还卷入了另外一个牺牲品，林。

　　我总有一种“吃下去又都吐空了”的感觉，如果说还剩下点什么，那可能就是对林的歉意了，不过那也仅仅是歉意，不能算作是爱情，我是个没有爱情的人，早就没了……

　　我一直没和你说十年前骗了我的那个女人的名字，因为我一直都不想提，那是我的黑暗，我的伤疤，我也想忘的，本不想揭。

　　她叫华，我们就叫她华吧，请原谅这不是她的真名，这世界很小的，我很怕我告诉你了，你哪天遇到了她，我就真的无所遁形了。

　　那一年我 23岁，她 28。

　　当时我刚从学校毕业，正想办法到处找工作，有人向我介绍了华。当时华所在的部门也正好需要人。说实话，我很需要这个工作，我的家不在这里，出了学校，我就要住宿，要吃饭，多少件事都等着我用钱去解决呢。

　　第一眼看到华的时候，我就吓了一跳。

　　怎么这女人这么不一样，不是老，而是老练，是成熟，要命的成熟。从穿着到谈吐，再到待人接物，浑身上下竟是找不到一丝弱点和破绽。她不过才 28岁啊，甚至看起来还要更年轻些，但她的阅历却像是 38那么复杂。我自问也是个喜欢抖机灵的人物，不要说我身边那些女生，就是我们学校里的那些女老师，在她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纯真的东西存在，一个人身上只要还有“纯真”两个字，那她就是再聪明都不难对付，而华不是，她好像生来就没有童年，生来就是成人，生来就具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能力似的，那一刻我真的震撼极了。

　　她说，如果你要求不太高的话，可以在我这里干，你也知道，这不是我的买卖，我也是给别人帮忙，所以工资什么的和我谈也没用，因为我做不了主的，上面说多少就是多少，我帮你粗略算了一下，试用期大概是 700元左右，你能接受吗？我看着她，像被人点了穴道似的点点头。一块去的同学还用胳膊肘撞了撞我，说，怎么见傻啊？行还是不行，你倒是说话呀……

　　这时华又接着同学的话说，可能是少了点，不过担负一个月的房租水费什么的应该还够，而且吃饭也不成问题，公司管饭，你看可以吗？

　　华优雅地将两只手揣在胸前，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我也看她，她的眼睛就像热力十足的灯泡，让人躲闪不开。“好吧，那我明天就来上班吧。”我费力地说出这句话。华笑了，那倒不必，还是先歇两天吧，礼拜一再来，这样比较好结算。

　　从那以后，华就成了一个诱人的谜。

　　她工作起来十分卖力，经常看文件看到很晚，每天，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却又仅仅是来办公室工作，看不见她出去玩。我们这个公司的老总是一个 40岁上下的香港人，每天笑眯眯地从华身边经过，有一次我看到华低头工作的时候，由于衣服领口太低，所以导致里面的胸衣露出来了，而老板当时正从华身边经过……老板走了之后，我忍了多半天，只等到公司里的人都走了之后，才跑到华那里去，红着脸和她说，你，你以后注意点……

　　“我怎么了？你又怎么了？”华挑衅似的看着我，脸上依然是那种饶有兴致的表情，仿佛摆在她眼前的，只是一盘待烹的基围虾。

　　“你，你以后穿衣服注意点，今天白天，都被老板看到了……”磕磕巴巴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华就笑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华有这么妩媚的表情，她烫着的头发就像一朵大菊花，在我面前慢慢展开，还有她的手，带着一股躲不开的香气，冲着我的脑袋就摸过来，你可真是个傻孩子……哼，她竟然叫我傻孩子，她不过比我大 5岁，凭什么这么瞧不起人？

　　我有些生气，喘着粗气看着她，而华却是一点都不生气，一改往常的严厉样子，她把她的头凑过来，就在办公室里，她吻了我……该死，对于华，这可能不过是个游戏，而对我来说，却仿似“一吻定江山”。虽然我并不乏和女孩接触的经验，但在华这儿，我就像是一个毫无历史的傻小子，被她轻易盖上她的大印，俘虏怀中。

　　从此，我就像个最忠实的

　　华依然是以前的老样子，只是在那一吻之后，偶尔会在飘忽的眼神中投给我这傻小子一个致命的微笑，我就又被充上电了。

　　23岁的傻小子，真是幼稚极了。

　　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在一个大厦的停车场里，看到了我们老板的车，在他的车里，竟然发现了华，她头发散乱，脸上的妆也都花了，老板的手背上还印着她的口红印，他们并没有发现我，一直在调笑，我猛然觉得血液往上涌，一下子就拉开了车门，里面的人顿时吓了一跳，老板惊讶地看着我，华从车里钻出来，扬手就给了我一个大嘴巴……那一声清脆，我到现在都不能忘，华说，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给我滚远点儿……当你是条狗，你还真就咬起人来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华，我离开了那个只干过七个月的地方，带着华给我的耻辱，一个人到北京闯天下。

　　我发誓，我要做出一番事业来，给这个从来就没把我放在眼里的女人看。到了北京之后，我才知道，像华那样的女人，在商场上真是数不胜数，我又何必和她这样的女人较真儿呢？只要你行，这种女人自然会贴过来……七年后，当我再次回到这个城市，我忽然觉得其实我早就已经看开了，什么华不华的，早就不再是我的目标。这些年，我身边同样不乏女人，如果说华的出现对我还有什么特殊意义的话，那就是教会我千万不要使用真情。

　　这个世界真的是很小，转来转去不过这些人。一个朋友的分公司开业，请了一些朋友热闹热闹。我亦在被邀之列。去了才知道，华竟然也在，此时此刻，她已经是名下有两家公司一家饭店的女老板，开着

　　从朋友的酒席出来之后，我一个人又跑到外面的小酒馆，喝得酩酊大醉。然后又给一个叫林的

　　林说，她是偷着跑出来的。

　　我说，你喜欢我吗？

　　林显得很羞涩的样子，好像真的很喜欢我似的。我一边在心里骂她虚伪，一边假意相信她说，你陪陪我吧，我很需要你。

　　林并没有拒绝，就和我到了我住的地方。

　　说真的，我是故意要对林那样的，因为她很像年轻时的华，物欲极强，把别人都当成傻子。想到这一点，我对林就充满了恨意。

　　林不是第一次，我感觉得到，她甚至有一点窃喜，以为我是真的喜欢她，才会约她出来。

　　第二天早晨，我的酒醒了。送林回学校的时候，她还问我，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再见面？我敷衍她，因为我并不喜欢这个女孩。这期间，林又给我打过几个电话，我都没有接，直到三个月后，林很慌乱地在电话里说，她有了。

　　直到那时，我才傻了眼。赶紧叫林出来，然后陪她去做手术。林似乎什么都明白。不说话，只是哭，大概是吓的，那一刻，我才觉得，她不过是个孩子，虽然她有着很成人的想法。让我最感内疚的是林在手术之前，死命叮嘱我的一句话，她说，求你了，千万别告诉人家我是哪个学校的。我知道，如果我说了，林一定是连学籍都没了。

　　华毁了年轻的我，我毁了年轻的林，不知道林在经历完我之后，又会去伤害谁？也许是一个深爱她的小男人，也许，林会说，谁让他爱不逢时。阿莱你说，华在年轻时，是否也曾有梦，然后也破碎了呢？关于华，我总是想不明白。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都失败了，掉了一地的碎片，再也捡不回来了……

　　阿莱一句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生活面前，没有谁是最后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