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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吴蔚】旧上海的传奇张爱玲 作者:吴蔚于此
文章类别:都市情调 发布时间:2003-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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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资与小市民的结合体——旧上海的传奇张爱玲

  吴蔚

  小资是时下非常时髦的一个词,这个词充分显示着都市人的优越感,甚至带着几分沾沾自喜,这令我想起了一个女子,一个旧上海的传奇,她也是优越的,时尚的,独立的,冷傲的,却也是孤独的,在光怪陆离的现代文明中无法找到心理依托,跟现代的白领丽人惊人地相似,只不过她比我们早了六十年,在那个年代,她是特立独行的,相对于同时代的人,她要超前得多。这女子便是张爱玲。

  张爱玲成名于二十世纪四十年代的上海,八十年代以前,她的作品不甚为国内读者所知,但在海外华人中,她的影响一直极大,有许多人专门研究她的作品。近几年,随着张爱玲的小说《红玫瑰与白玫瑰》、《半生缘》等作品被搬上荧屏,张爱玲的名字开始广为人知,在国内也有了大批地道的“张迷”。张爱玲一生跌宕多姿,本身就是一个传奇。

  天才少女

  张爱玲一九二一年出生在上海,她的外曾祖父是近代史上大名鼎鼎的李鸿章,祖父张佩纶则是著名清流派人物,官至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在她诞生的时候,祖上的荣光已一去不复返。雕梁画栋,宝马香车,仆从成群,这些都只留在张爱玲童年惊鸿一瞥的记忆中。但祖上尊贵的血脉,却一直在她的血管里流淌。“当我死的时候,他们会在我的血管里重新死一次”,她是以她的贵族出身为荣的。

  张爱玲自小便表现出不凡的才情,她三岁时能背诵唐诗,七岁时写了一部关于家庭悲剧小说,十四岁就模仿张恨水写了一部鸳鸯蝴蝶派的小说《摩登红楼梦》。稍后,她又写了描写英雄末路的《霸王别姬》。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有着练达的文笔和成熟的思想,流露在字里行间的沧桑更显露出她的早慧。

  父母离异后,她受到继母的虐待,又遭到父亲的毒打和囚禁,只好逃出家庭去找母亲,后来她便与姑姑生活在一起。她童年与少年时代的忧患遭遇,奠定了她一些作品的悲剧色彩。张爱玲曾经对她的人生际遇与情爱际遇下过“苍凉”哲学,像她说的,“悲壮则如大红大绿的配色,是一种强烈的对照,但它的刺激性还是大于启发性。苍凉之所以有更深长的回味,就是因为它像葱绿配桃红,是一种参差的对照”,如此态度下,无怪乎张爱玲笔下的人生,总是觉得如此悲哀与苍凉。

  她母亲的经济状况一直不甚好,母亲给她两条路选择:“要么嫁人,用钱打扮自己;要么用钱来读书。”张爱玲选择了后者。在她的勤奋努力下,她以远东地区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伦敦大学。后因为欧洲战事,改入香港大学。

  港大的第一个学期下来,她一人独得了港大文科所有的奖学金。在香港她不仅找到了一生中最好的朋友印度女孩炎樱,还为进一步创作积累了素材。对她的创作生活有重要影响的一段经历是香港沦陷。香港沦陷时,她在医院当临时看护,充分体验到人生的脆弱。她后来以港战为背景,写下了《倾城之恋》等小说。

  文坛奇才

  战争终止了张爱玲留学欧洲的梦想。她又回到了上海,在那里她初登文坛便崭露头角,迅速大红大紫,登上写作上灿烂的高峰。一九四三年到一九四五年,是她创作上最丰的时期,《沉香屑·第一炉香》、《沉香屑·第二炉香》、《金锁记》、《红玫瑰和白玫瑰》,均在这段时期发表。那是张爱玲一生创作的黄金时间。以后无论是漂泊在香港,还是羁旅美国半个世纪,那段时光都成了张爱玲心头永远美好的回忆。

  关于张爱玲的文学成就,方家多有论述,此处无须赘述。张爱玲的才情、文思别具一格,令人瞩目。她是个典型的要尽情享受人生乐趣的人,文章却是老练而沧桑。

  张爱玲年轻时曾说过“一定要比林语堂还出名,”但显然她未达到这个成就。据我看来,她的题材狭窄,作品中充满了人情世故的苍凉以及生存的无奈和哀伤,这也是她的作品不够广阔的原因。就艺术创造的整体分量而言,张爱玲自然是远不及鲁迅的,也及不上沈从文。但偏偏这个“文化偏至”(鲁迅语)的时代成全了她,这自然是她的幸运。中国人看文学是首先看题材的选择和主题的发掘,所以在很多专家看来,张的作品是不能登大雅之堂的,《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并没有提到张爱玲的名字,便是典型的例子。然而国内卓有成就的作家,文学史家视而不见的,比比皆是。

  她笔下的“市味人生”,更多的是一种现代都市的“新感觉”,一种市井的小气氛,充溢着对都市人生的生存境遇的描述和体味。她写的是世俗的市民,是男男女女的尴尬悲凉。出于对滚滚红尘的热爱与留恋,张爱玲更乐意以小市民的身份自居,小市民是她心目中的普通人,是现代都市的大多数,也就是她所喜欢的上海人。她所欣赏的是他们的“虚伪之中有真实,浮华之中有素朴”。在他们的身上,张爱玲融入了潜在的都市人的优越感,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小资情调。她出身贵族,却又具备着本质的平民意识。她笔下那种毫不掩饰的对尘世生活的眷顾,对物质生活享受的执着,显然能引出大多数读者的共鸣,顿生亲切之感,这便是她横空出世便迅速成名的原因。在张爱玲的观点中,生活在都市文化中的人,对于生活的体验往往是第二轮的,他们总是先读到爱情小说,然后才知道爱。

  张爱玲在解放初期离开了中国,离开她深爱的上海。如果她继续留在了上海,她很可能逃不过几次严厉的运动,尤其是像她这样的出身,这样的经历,又有一段与汉奸的婚姻。她留在了大陆,走的必然是跟她所喜欢的作家老舍一样的路。张爱玲再一次表现出她独到的敏锐。

  她晚年花了很大精力来研究《红楼梦》,卓有成就。

  个性张扬

  张爱玲不是一个美女,也不是一个有味道的女人,虽然她喜欢穿奇装异服,那只是她的个性使然。她为出版《传奇》,到印刷厂去校稿样,穿着奇装异服,使整个印刷所的工人停了工。她着西装,会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十八世纪的少妇,她穿旗袍,会把自己打扮得像我们的祖母或太祖母,脸是年轻人的脸,服装是老古董的服装……张爱玲曾经自己解释道:“我既不是美女,又没有什么特点,不用这些来招摇,怎么引得起别人的注意?”

  她曾经跟她弟弟说:“一个人假使没有什么特长,最好是做得特别,可以引人注意。我认为与其做一个平庸的人过一辈子清闲生活,终其身,没没无闻,不如做一个特别的人做点特别的事,大家都晓得有这么一个人,不管他人是好是坏,但名气总归有了。”这也许就是她做人的哲学,精明而务实,自私而冷漠,但她的这些特点来自于她意识深处的危机感和困惑感。像她在《传奇》再版的序言中所表达的:“个人即使等得及,时代是仓促的,已经在破坏中,还有更大的破坏要来。我们的文明,不论是升华还是浮华,都要成为过去。如果我最常用的字是‘荒凉’,那是因为思想背景里有这惘惘的威胁。”

  但作为女作家,张爱玲是空前绝后的。她思路敏捷,才华横溢,生来就具有一个天才女子的聪慧和高傲,有一种都市人的优越感。她本人对自己也是非常孤傲的,出身于豪门望族,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自然就很有一股子在他人之上的优越感。她自己曾说“从父亲家逃出后,舅妈要找几件表姐的旧衣服给我穿,顿时泪水簌簌而下,心想什么时候轮到我被周济了呢。”富家小姐的傲气一览无余。她在多变的环境中,依然在尽力保持着个人主义的优越感。一方面是因为生长在大都市,更重要的是还有张氏显赫的家族,与她同时代的女作家潘柳黛在《记上海几位女作家》中,提到“张爱玲在发表文章之余,对于她自己的身怀‘贵族血液’都是‘引为殊荣’,一再加以提及,俾众周知。”

  敏感的张爱玲自小在高门巨族中过着孤独而凄凉的生活,几乎未享受过正常的家庭温暖,也几乎没有得到过父母之爱,沉重的心灵创伤使她逐渐形成了一种孤寂冷漠的心态,对一切都抱有怀疑其至敌视的态度。放眼望去,她感到自己生活的那个世界,除了混乱就是冷漠,世态炎凉深深侵蚀了她的心灵。不幸的经历使她变得冷漠和自私,她对生活有着极为务实的态度,曾和她长期居住的姑姑戏称她为“财迷”,她对唯一的弟弟极为冷淡,似乎没有这个人一样。这一切,直接影响了她日后创作心态的形成。

  张爱玲小说里的人物非常俗气,傅雷曾批评其“恶俗”,一点也不为过。张爱玲为人的虚无与务实,实际和功利,充分体现在她的小说里。

  悲戚爱情

  张爱玲是一个描写爱情的高手,描摹人情世故,无不细致入微。可叹她妙笔生花,写尽了人世间的离合悲欢,却写不出一段属于自己的圆满爱情。“到处都是传奇,可不见得有这么圆满的收场。”她自己也是如此。她与大汉奸胡兰成的婚姻持续了不过三年,便被胡兰成抛弃。

  有一部林青霞和秦汉主演的出尽风头的影片《滚滚红尘》,据说其男女主人公章能才和沈韶华影射的就是胡兰成和张爱玲的爱情故事。这部影片获得了台湾影界的最高奖——金马奖,也为此引出了许多风波——有与张爱玲有关系的人要因该片打官司;传说那个非常有名的女作家三毛自杀也是与该片有关,《滚滚红尘》获了多项大奖,惟独没有获得最佳编剧,三毛跟张爱玲一样,高傲而敏感。抛开《滚滚红尘》引人注目的焦点,我倒是很欣赏片子的结局,正应了三毛为该片编剧的主题——“就算世上存在永恒不变的爱情,时间依然是命运的主宰。”

  张爱玲笔下理想的爱情是:“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她自己曾经得到千万人之中遇见惟一的人的欢悦,但她却没有得到千万年之中守住恋爱一刻的永恒。

  一九五六年,她在美国结识了剧作家赖雅,同年八月,在纽约与赖雅结婚。她的第二次婚姻是无奈的,甚至是莫名其妙的,不是为了爱情,而是为了生活。但赖雅不久便瘫痪在床,给张爱玲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和经济负担,她却一直照顾丈夫,直至一九六七年赖雅去世。

  她的爱情凄凉如她小说中的情节,多少纷乱的追求与肥皂泡般的幻灭,拼凑起来就是人生。

  寂寞死亡

  “年轻的人想着三十年前的月亮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模糊。老年人回忆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欢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圆,白;然而隔着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着凄凉。”

  1995年中秋前一天,张爱玲被发现安详地躺在几乎完全没有家具的美国洛杉矶公寓,享年七十四岁。她一生最灿烂的作品,在25岁之前几已完成,正应了她的那句名言:“成名要早呀!来得太晚的话,快乐也不那么痛快。”然而,她死得如此寂寞,甚至有几分悲凉。

  她死的那一晚,月亮比朵云轩信笺上的泪珠大多了。然而,她擅写月亮,却不团圆。冷冷清辉,如同半个多世纪以前上海滩的月亮,淡淡地照着这位才女恣情的一生——热闹与寂寞,浮华与苍凉,大喜与大悲……

  旧时月色已逝,张爱玲的文字却依旧照耀后来的读者。台湾和香港都举办过张爱玲研讨会,其实这样的研讨会应该在上海召开。毕竟,上海是最应该纪念张爱玲的城市,因为她是上海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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