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泛黄带霉味儿的旧报旧刊，总像金屋藏娇似的舍不得淘掉。写字累了，换一种方式，翻翻过时的书报，看看那些老掉牙的话儿，也惬意。既能得到一时半会儿休息，说不准，那些旧字中还能蹦出只言片语，很让人解馋。如再闭眼消化半刻，说不定又生出些往日或没嚼烂的字来写写。这犹如喝酒，喝少许，气血活络，人也舒适。趁发点微热，贴几句微词于坛上凑凑热闹，最有意思。喝多了，最好到梦乡里寻事，不然，酒后吐真言，七说八说，那时上网，还不让整个世界的人都知道了你那一点点心思？

　　其实，关于用猪油抹嘴的笑话并不是第一次撞入眼中，日前又从杂文大手笔李国文先生一年多前的一篇《谈阔》的杂谈中再次读到，即刻仿佛闻到陈年老酒之香溢，很让人生出些许的感概！还是先看猪油是如何用于擦嘴的？免得有的看客如坠五里雾中。

　　说是明末清初年间，有一个穷困潦倒的书生，总是为一贫如洗之家境发愁。不过其总归还是个老实人，不曾生过歹念，不曾去偷去抢过，毕竟还是个知点书理的人。但在那个并不视“愈穷愈光荣”的日子里，那一个“穷”字也让此书生寝食不安，坐卧不宁。一副穷酸掉价相，如何架得起满肚子的之乎者也？忽一日，总算想到一招，用家中的那半挂猪油，抹抹嘴，一派油光滑润的双唇，在抖字之时，他人岂不看得清清楚楚：“我乃刚刚从肉席酒宴中来也！”当然，倘来自贫户之人家，终日以米糠菜蔬维继，如何被人看得到那大鱼大肉后的满嘴油水？一念生出，好不快意！一天，这书生在五方杂处的茶楼中刚坐定，还不及与左右茶客启唇搭话，其小女突地跑来，一连几个“不好了、不好了！”一问才知，家中那搁了十天半个月的半挂装脸儿的猪油，让饥不择食的老鼠夺了“爱”。书生闻之，恨不得顿足，心都凉了，也只能一脸的沮丧、无奈。

　　坊间笑谈，浩如烟海。唯此“猪油抹嘴”的“段子”与时代同步，总能在那林林总总的社会万象中，找到它的化身。我欲说之“包装”不知与那“猪油抹嘴”是否有异曲同工之义？无论妥贴否，我都会死心眼地那样想。“包装”概念之流行，“包装”世态之风盛，“包装”中所演绎之时尚，从上个世纪末开始，至今已呈铺天盖地之汹涌态势，良莠不分，真假难辨，真能把你淹没！任你有尖端之“数码真伪扫描仪”(恕我也在包装“扫描仪”)，也难测准那波澜起伏的市场风云和波诡云谲之人生闹剧。谓何？一切都在那尽善尽美之“包装”中是也。只是那其中之许许多多的光怪陆离，又如何能彻底遮住那司马昭之殷殷“苦心”？

　　今日“包装”之涵义再也不是“猪油抹嘴”那般之简单，当初之“猪油抹嘴”无非是为附雅而装阔，也属不得已而为之的权宜“包装”，也可视作当时社会的一幅市井“包装”而已，基本上无碍于他人之生计温饱。其实，那相比孔乙己还强三分之“书生”，是有些许值得同情的，至少还没听说其欠茶园子的哪怕一文茶钱，那书生装阔，毕竟用的也是自己牙缝中省出的半挂猪油，而且那抹在嘴上之猪油，还是货真价实的“脂肪”，哪像如今尽是些水淋淋的东西，一斤猪油三两水，那猪油的油脂在两片薄唇上如何挂得住？不过，时下推陈出新的“猪油抹嘴”之“变种”，还是满世界活蹦乱跳，总是让你在目不暇接中，睁不开眼，绕个道都难。

　　确实，渗透到生活、社会之各个角落的现代版的“猪油抹嘴”愈演愈烈，怕是浑身上下，万事万物都在涂抹的范围。昔日只要满嘴之油光生亮，而今天则要周身之活色生香。文章越做越大，这大体也与社会的大变革，时代的大发展，有难分难解之极大关系。亮出今日之般般让人眩目的“包装”，昔日之“猪油抹嘴”充其量只是一个略有酸味儿的小菜！从当今“包装”之南北大菜中，你只需找其冰山一角来研究，不拿个博士后才怪！只是这儿不言而喻的“包装”之含义，在96年版之《现代汉语词典》中不见说明，才几年光景，历世事之折腾和演变，又要让词家们手忙脚乱一阵了。我不妨在这儿为词家举例若干，暂作“包装”之点点注脚，迟早“包装”这层新意，是要纳入《词典》和《辞海》的。

　　儿时大抵见到的，只是什锦糖的糖纸包装和戏剧角色从头到脚的行头包装，这大概可谓之今日的“物质包装”和“形象包装”之类，而这几年撞脸的“概念包装”，当可谓之包装行的时代宠儿。无意再细分包装，先说说无孔不入之“概念包装”。大公司、大商场的开业庆典或各种事由的志庆，总要搭上台儿，煞有介事的邀请入流或不入流的模特妹妹们走几圈猫步，扭几下腰肢；总要花重金聘一位或几位社会名流，在隆重庄严的气氛中，带着蒙娜丽莎般的微笑，为开业或志庆捧场剪彩；更有甚者，借情人节什么的，搞一个吉尼斯的玩儿，举办一场上气不接下气，就不怕憋死了人的情侣接吻耐力比赛；或还有甚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以近乎赤裸的人体艺术，去表现春光无限的魅力，去招徕门庭若市的人流，去展示企业一掷千金的风采！由是，可用100万乃至更多，去导演一幕称之为养眼的姿态，去营造一种感觉良好的运势，去杜撰一句让消费者激动难抑的口号。而最后还要美其名曰：企业文化之展现！

　　在以人为本，在所谓人性化大旗之掩护下，物欲横流的各类与物质相关之概念包装，几近充斥了你目光所能触及的一切地方。君不见，目下最为时髦的手机铃声个性化，那汪汪的狗叫声，再配以柔和的女声：“你有电话啦！”天衣无缝的包装引得多少人难以释手？当你在走出大宾馆的洗手间之前，即刻就有一双柔手，送上一把温热的毛巾，并轻轻地放在你的手上，容不得你迟疑片刻，你如何能拒绝？那小费当然是少不了的！街头满目皆是的安全套自动售卖机，堪称城市包装的杰作，其虽一往情深地看着过往的路人，但使用者寥寥，与其产品质量不过关或是文化背景不相适，是否有很大的关系？还有，与国际接轨之橙色报纸，无声无息的在你手中阅读，后又作为垃圾，弃之于地铁车厢或公汽站点。虽价格不菲，但极具人等身份的象征性，让那些绅士淑女们经意不经意的又尊贵了一番。甚至还有与中国经济息息相关的股票市场，每当新品股票发行，由于利益的驱使，方方面面携手同心，把经过处心积虑包装后的股票，推向风风光光的路演，而路演的背后，预示着一场轰轰烈烈的圈钱运动拉开序幕。如此等等，实在不一而足。

　　另一类引人注目之“形象包装”，则是用于天下人皆知的演艺界的明星。历史上汉代宫廷画师毛延寿，画技高超，由于贪享贿赂，用丹笔于昭君故意失真，几误王昭君之锦秀前程。今日，同是毛家之一后裔，用其“大卫”之魔手，“马良”之神笔，不知描绘出了多少可人的脸蛋儿，一大批演艺界男女大腕都如出一撤，个个满面春风地从毛大师的粉笔下走出，其中风情万种之“武则天”，真是毛大师之旷世杰作！无独有偶，另一位第N代导演大师，用其如日中天之名气，也包装了一个又一个天生丽质、让世人心仪的女演员，在大陆影坛创造了无人打破之神话。说到物质之“包装”，令人触目惊心的假烟假酒，总是让人耿耿于怀。在其美丽的装潢和丰富多彩的概念之欺骗下，演义了多少伤天害理的故事？“都云食者痴，谁解其中味？”“莫提起、莫提起，提起泪淋淋！”今天不说它也罢！不能不提及，那覆盖了大刊小报、事无巨细的女性类软广告，能不让你眼花缭乱？还有那让女性趋之若鹜的减肥降脂类电视广告，搅得多少妇人、少女心神不定、茶饭不思！欲看不能，欲不看也难罢，真用得上一句作了古的话：缴枪不杀！

　　社会变革中风起云涌的新鲜事物正在热热闹闹地你方唱罢我登台！敢吹牛的就是先知，能扯淡的就是名嘴。善于包装的就能成为一世英雄！但你先要吃饭，你先要娶妻，你先要打工挣银子，你先要陪儿子背英文，你先要为老婆买早点。你还要看美国在伊拉克的战争，你还要看德甲、意甲、美国的NBA，你还要终日惶惶于SARS卷土重来，甚至你还要忙里偷闲，在坛上灌点水，你还要见缝插针，在网上找点“一夜情”。你看你多累！你还有多少闲暇，去流连于那些所谓的“包装”？去困惑于那些所谓的“包装英雄”？不要与那些强奸民意的包装套近乎，不要去欣赏骗人的“皇帝的新衣”，不要自欺欺人，自寻烦恼！不要追逐那些让你眼热心跳的利益，不要梦想那些天方夜谭中的财富，不要热衷那些天花乱坠的消费套餐，骗局和陷阱一千次的和罪恶的包装捆在一起，同生共死，最终消亡！

　　当然，人类文明之进步在推动社会前进的同时，也有诸多的美好和幸福让你神往，一点也不让人怀疑。只是人类对丑恶总是刻骨铭心！面对那些让你防不胜防的形形色色的包装，面对那些让你避之唯恐不及的不怀好意的包装，也多少会让人一次次生出些失落、寒心的感叹。只是一个人的杯水车薪又能如何呢？对那些有欺诈的包装，你去投诉吧，但今天不是3.15！对那些实为掏你腰包的概念包装，你去呐喊吧，但只要有利可图，商家依然故我！

　　哲学家罗素至为伟人，他同时代的英国作家劳伦斯，曾在一封信中规劝过他：“宁作婴儿，勿做圣人”。是的，回到婴儿！老子也讲过“芸芸万物，各复其根。”有了“赤子之心”，你就能享受到最真最纯的爱，真和爱都是以微笑开始的，追求微笑吧，因为微笑会让你灰暗的一天豁然开朗，阳光明媚。启开你的笑脸，以吻生长，以泪结束。你出生的时候，你哭着，你光着，周围的人笑着；生命的尽头，你逝去的时候，你笑着，你也一无所有，而周围的人在哭着。只是那哭、那笑，都是真真切切的！没有包装的“婴儿”，没有邪恶的“赤子之心”，总能让人生出真爱，流出真情！

　　举目那路边豪华的酒店、高贵的私家小车和温情的咖啡小屋；看那款爷或款姐，拿银子买风度，用金钱换气质，浑身上下珠光宝气、名牌裹身，说洋腔洋调、显华贵高雅，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富得冒油。每每见到此等招摇过市的模样，就想到古人之一个小小装阔的“包装”笑谈。这笑谈竟然让世人从小脚、长辫谈到短辫、旗袍，一直谈到时装、比基尼漫天之今日。这个“用猪油擦嘴”的坊间笑谈还要说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