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爱情已不再有颜色

　　文/侠子

　　一

　　1994年的7月，在参加中国作协的一次笔会上，我认识了董。董长得高高大大、英俊潇洒，是那种才华横溢的男孩。其实，那时，董已经三十岁，是西安某杂志社的编辑了，我对董充满了崇拜，董也像个大哥哥般给了我很多关怀与鼓励。

　　相同的志趣爱好，又加上我和董是老乡，于是分别的日子，我和董经常书来信往，我总是把我生活中的一些趣事，甚至是诗友们的一些不疼不痒的笑话，在信里讲给董听，董也常回信给我讲他的生活、事业和向往，末了总是写上一句：天气渐凉了，别忘了加衣或者注意身体，多保重之类的话，弄得我心里暖融融、甜丝丝的。

　　1994年年末，为了春节期间能够单独陪独在异乡的董过年，我自告奋勇找到领导要求留下来值班。领导不知其中原因，还以为我工作认真负责，极具奉献精神，于是将所有办公室的钥匙交给了我，另外怕我寂寞从家里拎来了录音机。有了和董相伴过年的机会，我自是喜出望外，虽然是远隔千里的电话相伴，但这却给我们刚刚萌芽的爱情罩上了一层浪漫而神秘的色彩。

　　通过弯弯曲曲的电话线，我们借助歌声传达了彼此的心声。从苏芮的《牵手》到叶倩文、林子祥的《选择》，再到钟振涛的《只要你过得比我好》，爱情的心音就在这一刻拨响了。还记得那个除夕的晚上，董将录音机的开关打开，里面传出了播音员甜美动听的声音：下面我要为大家朗诵的是我省著名青年诗人董写给他远在家乡的女友的散文诗——《节日里，我想起了你》。

　　“……也许你从未察觉我对你深切的关注，甚至如夜百合一样兀自在风中开放了，但我和你是有着同样的心情的。……虽然夜的篱笆阻隔了我的行程，但我会用一生的力量来守望你，如守望一朵洁白的睡莲……”

　　随着轻柔、曼妙、舒缓的音乐，主持人饱含激情的声音穿过千山万岭，从电波里，从弯弯曲曲的电话线里传过来，一字字、一句句温暖着我脆弱而干涸的心。我就那么泪流满面的坐在电话机旁接受着那来自遥远异地的祝福。那是一种怎样的祝福啊，让我在纷繁复杂中感觉到一种真情的存在。我暗自发誓，以后不管经历怎样的风雨，我都会小心翼翼地呵护这份纯真的情意，因为它是那么的来之不易，就像席慕蓉笔下的水笔仔，在这世间越来越小，越来越不容易得到。我还要耐心地等待，即便青春的大树落尽所有的叶子，我也依然伫立于枯树的枝杈上，守着巢，等待那只飞鸟的归来，等待着董自远方踏歌而来。

　　二

　　“……我隔着黄昏隔着夜色隔着黎明和阳光的栅栏望你，盼望你天天快乐如花草中翩跹的彩蝶。如采撷浪花的海鸥飞翔在海风的背面……”

　　握着董的来信，我一次又一次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当我每每在电话里听董娓娓的讲述，每每收阅他千山万水寄来的爱恋和牵挂，一种由衷的幸福便会敲击着我脆弱的心。

　　1995年的7月，董终于有了一次来京的机会，当我在董下榻的宾馆里见到董时，董比去年胖了许多，也沧桑了很多，我有一点陌生的望着他，很拘谨、很客气、也很礼貌，没有想象中的浪漫更没有想象中的亲密，我和董还有他们的一位领导在一家餐馆里共进午餐。尽管董很热情，我还是感觉到了深深的失落与委屈，因为董没有单独陪我。董只是在他们领导吃菜或喝饮料的空隙，才不失时机的为我朗诵着那些写给我的诗：“这座城市突然在我眼里变得近似于花朵般的妩媚与蜜意，那是因为你而美丽……”

　　我和董约好第二天回河北老家，然而第二天我等到了中午，董的

　　电话却没有打过来。电话打过去才知道，董已在凌晨和他们领导回了西安。当时委屈的我眼泪再也忍不住，我拨通了西安的长途：“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你就走了？你和我约好今天回家，你为什么要骗我……”在电话里我委屈的要命，董说：“因为有新的安排，我一早就走了，临走前怕打扰你的美梦，就让别人转告你，他们没告诉你吗？”

　　我不听董的解释，挂断了电话。董太不近人情了，毕竟那是我盼望了多少个日夜的结伴而行，而董就这么突兀的踏碎了，给我璨然的希望后竟是黯然的失望。但是，挂断了电话的我还是想他，那是一种心痛而又绝望的思念。

　　记得那个雪花飞舞的初冬，在忍痛失去了一段联系后，我终于忍不住拨通了董的电话。

　　“雨儿，你在哪儿？你现在还好吗？”

　　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董还记得我的声音。

　　“你现在是胖了还是瘦了？”董迫不及待地问。

　　“帘卷西风。”我有点自怜的味道。紧接着又问董：“你呢？”

　　“衣带渐宽。”董像是在补充。

　　我紧紧地握着话筒，握着董富于磁性的声音，我苦苦地笑了笑，为我们那份心有灵犀的默契。这时候心的距离总是很近，近得使泪水又一次涨潮，心情却灿然如雪花飞舞。我深悦于我和董的心是相通相连的。而相通相连之后，谁又不盼望一份相守？记得后来董在给我的一首诗中这样写到：“在时间的回归线上/我摇着的是一叶没有水的船/枫叶，我爱你/又有何用？

　　可怜的枫叶就这样飘零了一生的等待，就这样耗尽了一生的感情。今生注定无缘，注定我干涸的生命负载不起这只船。

　　三

　　1996年春节，当董明明确确的告诉我他只是我生命里一个过客的时候，我流干了两年来所有的眼泪。心，空得只剩下一个壳了。我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走，却意外地发现了某杂志上有一首董发表的歌词，于是买了下来，任凭心里海浪滔天。那是董写给秦皇岛海边一女孩儿的，董在歌词中写到他们已经相恋三年。更让我震惊的是，其中有一页上还刊出了董与那个女孩儿在海边相依相偎的照片及用了大量文字讲述他们美丽而浪漫的爱情故事。

　　我一边为董高兴，一边为自己伤感。那是一种置身于黑暗，再也见不着太阳的痛苦，一半欣慰、一半心痛。然而我还是给董寄去了我最深的祝福。虽然我嫉妒那个摘走了本属于我的红苹果的女人。青涩的季节是我的，那些有期盼、有泪水有欢笑的日子，那些辛勤地培育果实的日子。可是我无法越上枝头，无法阻拦别人将董从我眼前摘走，炫耀、品尝，让我亲眼看着又让我心痛一生。

　　曾经认为，董会牵着我的手走，一直走到生命的尽头。所以我不在乎多的风雨。我坚信，无论走哪一条路都会到达心灵的彼岸，到达情爱的金字塔，到达一首写了许久的诗的高潮。可是，当董那日渐苍白的誓言如同那枚泛黄的枫叶已失去了原有的色彩时，纵然爱，还有什么意义吗？当董捧着那枚爱的枫叶，像顶礼膜拜的教徒；当董穿着我亲手缝制的毛衣，坐在雪地上，眼神黯然地望着我时，董，你又想告诉我什么呢？你只是在诗里一千遍一万遍的说爱我，想我，可你已牵了别人的手，面对这份无奈，爱还有什么意义吗？

　　以后的很长时间里，我觉得自己的心伤痕累累，我不明白董为什么在与我相恋的同时，还爱着别人。那么我又是董的什么呢？我看见董后来寄给我的照片，穿着我亲手缝制的毛衣坐在雪地上微笑，笑容幸福而灿烂，那是我一生的欣慰，也是我一生的疼痛。然而，回首曾经，我记忆深处的爱情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