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孜走了后,昕与又开始在书房忙碌起来。不久,祁辅急冲冲赶来。
“祁辅,什么事怎么慌张?”
“大小姐,大少爷又跑出去了,家丁都拦不住他!”祁辅满头大汗。
“什么!”昕与亦很吃惊,这几天大哥的表现都好了许多,怎么突然间又犯了老毛病?她问道,“究竟怎么回事?他出去的时候说什么没?”
祁辅道:“听他们说,大少爷昨晚上就有过出去的打算,后来又放弃了,今天早上他突然脾气很大,非出去不可,还打伤了人,没人拦得住也不敢拦,还说大少爷一直喊着‘不让我出去我偏出去,我朋友多的是,看你们能对付几个!’、‘我今天就再去找十几二十个人认识,我每天都找那么多人,看你们还有什么法子!’、‘我就是喜欢给钱别人花,我就喜欢花天酒地,我还就不回来了……’……”
“好了,祁辅,别说了,我知道怎么回事了。”昕与猜想,十之八九是昨晚上与可孜的谈话被大哥听了去。
祁辅道:“大小姐,要不要派人把大少爷找回来?”
昕与左思右想,意识到事情麻烦了,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大哥的脾气是吃软不吃硬,他要铁了心,谁也拿他没辙!好不容易松了口气,这回又弄大了,还有什么法子可使?
“你先派几个人去盯着我哥,不要轻举妄动,等我想想办法。”昕与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祁辅立刻下去了。
“大哥啊大哥,你怎么还象个小孩子?你要我怎么办!”昕与焦急地在房内踱步,可一时间哪来好法子,眼看哥这回一定会变本加厉,有时候想想,她宁可做易涟一样的丫鬟,也不做这山庄的大小姐!
*** *** ***
万能胶想起很多天没去看大嫂了,于是趁着还有点钱顺便买了些菜。大哥一家待她亲如家人,只可惜大哥去的早,现在剩下孤儿寡母的,日子过得很艰难。平时只要帮得上忙,万能胶总会先记着她娘俩。
拎着蔬菜鱼肉,她的脚步很轻快,心情也不错,想想大嫂今天可以好好吃一顿了。谁知刚进院子,就听到孩子的哭声,怎么可能,大嫂是不会丢下孩子不管的,出了事了?她立刻冲进了屋里,果然,孩子坐在地上哭,还不停叫着娘,她觉得一定坏事了,但找了里屋发现也没人,她只好先抱起孩子哄了哄,孩子安静了些,可这时她隐约听见大嫂的声音,她放下孩子,仔细一听,似乎从下面传来的,那就是地下室了!她以最快的速度冲下去,顺手还拣了根棍子。
当她赶到时,只见地上直愣愣躺着一名男子,衣衫零乱,身下还淌着血,而大嫂则蜷缩在一旁,发髻散乱,衣服也扯破了,一只脚是赤裸的,她的眼神都不对了,惊恐、失神、七魂去了六魄的模样。万能胶壮着胆走进那男子身边,仔细一辨认,竟是大哥的拜把子兄弟邓式唯!她伸手过去一探鼻息,他尚有一口气在。大嫂一直在发抖,喃喃不停,一看就知道刺激过度了,有些神志不清。
看样子他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万能胶便想先带大嫂离开,否则她对着那血淋淋的场面一定恢复不过来。待她们上来时,孩子又在那里哭了,哭声倒使大嫂清醒了过来。她马上抱起孩子,又亲又哄的,自己却泪眼汪汪的。万能胶不问也知道怎么发生的。大嫂生就一副十足美人胚子模样,就算生了孩子还依旧美丽如初,身样相貌跟那些黄脸婆根本是天上地下!当初大哥走的时候,就劝大嫂尽早改嫁,一则为她的幸福着想,另外就是怕他一撒手,那些好色之徒虎视眈眈,怕大嫂受委屈。可大嫂一心念着大哥,之后数不清的媒婆来上门说亲,都无一例外被她拒之门外。这邓式唯原本对大嫂向来尊敬有礼,可大哥一走,他的真实面孔就露了出来。一开始还只是劝说大嫂嫁给他,可屡屡碰壁之后,他就很不耐烦了,万能胶亲眼看到过他想对大嫂无礼,还好没得逞,而这回……
万能胶见大嫂哭得伤心,孩子也止不住得哭着,她心里也揪着。
万能胶想起她带来的菜,忙拎了过来给大嫂看:“大嫂,你看,我买的菜,有鱼有肉哦,还都很新鲜的,菜都是刚摘的,今晚可以好好吃一顿了!”
墨紫玉噙着泪,稍稍抬头说:“岩岩,我该怎么办啊,我是、我是一时失手,我……是不是要去投案自首啊?”岩岩是万能胶的小名,只有大哥大嫂这么叫她。
万能胶握着她的一只手说:“大嫂,你放心,这事我来办,你就还象平常一样过日子,该吃就吃、该睡就睡,今天的事一定要忘记,别人说起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我会做得干干净净的,谁也不会知道。”
“这行吗,我们不说他会说的呀,他一定会找我算帐的!我横竖是讨不掉了,该怎么办呢,我自己不怕什么,大不了随了你大哥去,可是孩子还小,我怎么放得下他?呜呜呜……呜呜……”墨紫玉哭得更伤心了,孩子抱得也更紧了。
“他?邓式唯?放心,他没这机会去胡说八道了,要说也等着跟阎王去说了。哼!”万能胶早打好了主意,事情已经这样了,不得已只有走这么一步。
墨紫玉红肿的眼睛越发显得楚楚可怜,她问:“他活不了了吗?我居然,居然伤了一条人命……”
万能胶说:“他那种人渣活到现在就算他福大了!阎王总算要来收他的命了,我去看看他断气了没!”
来到地下室,她踢了踢他,又一碰他的额头,居然还有温度,那么还没死。她拣起身边的棍子,举高了,瞅着他的脑门,忽地狠狠地砸了下去——顿时血溅当场,这一棒一定让他头骨粉碎了。她撕下他身上没染上血渍的布条,擦干净了棍子,然后脱了自己溅到血的衣服。这会儿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她打算等天黑再把他拖出去埋了。
她先去找了个大麻袋来,还有铁铲、麻绳。他全身是血,怕会渗出来,于是用水先冲了好几遍,把血迹冲得差不多了。身上的东西都给扒了,有几十两银子和一把匕首,怕万一哪天有人发现尸体,所以她划花了他的脸,再用水冲了冲,之后将他装进了麻袋,用绳子扎紧了袋口,试着一扛实在分量不轻,而且这是地下室,拖上去也够费劲的。她不想让大嫂插手,所以得另想办法。她想到了分尸,可想想都觉得恶心,还是先想想其他办法吧。
这时墨紫玉下来了,声音有些抖:“岩岩,我……还是去报案吧……要不我、我、我心里不安……”
万能胶瞪大了眼睛,喘了口气说:“大嫂,你下来干什么!这里我一定摆定!……你也别傻了,你自首了,孩子怎么办?你理由再足,当官的也饶不了你!……再说他是活该,人渣一个,你犯不着为这种人难过!你是被逼的不是,又不是存心的,女人贞洁不是最重要的么,你这么做谁能说你的错?!……大嫂,你可一定要挺住啊,这个家可都靠着你了……”
墨紫玉脑子里还混沌一片呢,她从来是个老实本分的女人,虽然有人背后说她这说她那,但明白人都知道那是她长得太标致了,不免惹得一些好色之徒觊觎,才引起了诸多风波。
墨紫玉哭泣着:“岩岩,你……知道我胆小,我、我、我不行的……”
万能胶很严肃:“大嫂,你就是太懦弱了,所以才有那么多死男人欺负你,你清醒一点啊,再这样你会害死你自己的,还有小欢,他才那么小啊……你拿出点勇气来啊,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我干过的坏事多了,到现在还不是好好的!管他妈的那么多,问心无愧就行了,而且还是为民除害呢……以后啊,你记得出门要迟,回家要早,那别人就没机会对你怎么样了……”
万能胶想到了办法了,她从院子里找来小板车,将麻袋推倒板车上,再绑住了,好在地下室的阶梯两边有窄坡,可以顺利地拉上去了。
墨紫玉怔怔的问道:“岩岩,你要……怎么办啊?埋了么?”
万能胶说:“是啊,找个好地方埋了,我先去看看,哪儿合适,你呆这里千万别出去!也别让别人进来!记住哦——”
墨紫玉忙点头:“我、我知道了,你去吧——”她十足一副小孩子做错事的模样。
天已有些黑了,但还有些人才赶回家去。万能胶在附近兜了一圈,还好大嫂的房子是在村边,要在村中就比较麻烦了。她发现大嫂家田地边一棵大树倒了,而且快枯苦死了,这个地方来的人不多,应该不易被发现。她先开始挖坑,就在大树脚下,一个时辰后,差不多就够大了,她立刻赶回去。墨紫玉想帮忙,可万能胶硬是不让她插手,就要她留在家里照顾孩子。
万能胶拉着小板车故意绕了一段路,再到了大树底下,松了绑,板车一立,麻袋就顺势掉进了土坑里,她立码儿埋坑,连板车也埋了,不过没埋在一起。她知道,要哪一天还是被人发现了尸体,那板车还是会暴露行迹的。她又多走了一段路再回去的。此时天已全黑了。
*** *** ***
止静时分,仇放正要躺下大睡,这时汪强才进来,而且还带来一个人。其他师兄弟都围上去问东问西的。
“大师兄,这是谁呀?没见过么,不会是新来的吧!”
“呦,白白净净的,象个白面书生嘛!”
“哎,你叫什么呀?”
汪强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然后说:“没错,这是新来的师弟,他叫殊哥,以后大家多照顾了,他就睡咱们这一屋了,权屹走了,铺子刚好空着,正好,那一铺就是你的了。”他指着仇放身边的那一铺给殊哥瞧。
殊哥微笑道:“多谢大师兄!以后各位师兄还请多包涵。”
黎老泉抢先说:“呃,好说好说,大家以后一家人嘛!我是九师兄黎老泉。”
陆水春道:“我是老三陆水春,小师弟甭客气的,咱们一定多关照你的!”
其他人也纷纷自报家门。
方回见仇放一直躺着,于是故意说:“可是有些人很不友好嘛,只顾自己睡觉,也不来打个招——呼,太不象话了!”
于是所有的目光齐射向仇放,只见他背对着大家躺着大睡,连呼噜声都起来了。
汪强对殊哥说:“别在意,他人就这样,也没什么了。时间不早了,你准备一下,快安歇了。”他又遣散大家伙去睡觉。
殊哥小心地上了铺,他不想惊扰到别人,放好包袱,摊开被子,洗了一下就躺下了。
其实仇放当然没睡着,他故意打呼噜的,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想想老二早上才走,晚上就有人来占了他的床铺,这让他觉得心头一阵悲哀之感,凉透了心的。可是这一天他累坏了,不知不觉中就睡去了。
第二天,其他人差不多都起床了,可仇放还在做好梦,没人愿意叫他,因为据以往经验,一般都很难叫醒他,有时候他明明醒了却偏不起来,叫了也不理的,所以时间长了,别人都懒得管他了,反正他不怕受罚。而今天有例外了,殊哥才来不知道,他见仇放还睡得香,于是好心去叫他,可他依旧睡得死,毫无反应。推了推,还是不行。
卜蔻世笑笑道:“小师弟啊,你还是别费力气了,老五是叫不醒的,除非他自己愿意起来了。”
殊哥睁大眼睛了:“啊,这样啊,那再不走就迟到了呀,难道不管他了么?”
老六羽戏笙道:“放心吧,五师兄自己有分寸的,我们快走倒是真的!”
殊哥被他们架着一起走了。
仇放不醒也早被吵醒了,只剩他一个了,他一个翻身跳下了床,以最快的动作整好床铺,穿上鞋拉了拉衣服,抹了把脸,又边跑边扎髻……
*** *** ***
四少门,帅尉钦正在整理衣物,她要回汴京去了,离家已经好多天了,父亲一人在家她也不放心。她刚出了门,只见有人在走廊上徘徊。
她好奇地问了一句:“你在这里干什么?”
那人却是利凉,他知道她要回去了,所以想趁着最后的机会向她表白,好歹也算对得起自己了,也免得万能胶问起时又答不上来让她笑话。
利凉壮着胆上前几步,抿抿嘴,说:“听说表小姐要走了,我,我来道个别,送您一程——”
帅尉钦很意外,这张面孔她都不熟,甚至可以说都还不算认识呢,居然会主动要求送行,这着实让她觉得意外!
不过她还是笑着说:“哦,你叫什么名字?”
利凉毫不犹豫就回答:“利凉。”
“那好吧,你先去前院,我去找表哥,等会儿就来。”她很自然地说。
利凉跟奉了命似的,屁颠屁颠地跑到前院去了。
帅尉钦来到后院,胤忝梵正在呢。
“都好了,可以走了?”胤忝梵最平常的语气问。
“是啊,可以上路了。你——真的不走?”她试探性口吻。
胤忝梵轻哼了一声:“行了,别耍心机了,这里就是我永远的家,你还不明白么?”
“才不是你的心里话,死要面子!反正我会向姨父替你报平安的。”
胤忝梵却道:“我就不去送你了,你自己一路多小心。”
“你不去就不去,反正已经有人送了。”帅尉钦以为利凉是表哥安排的,故意这么说。
“谁?谁会主动讨这苦差?”胤忝梵笑笑说。
帅尉钦推了他一把,说:“得了,你还装蒜呢,就知道你嘴硬心软。”
胤忝梵皱一回眉头说:“我真不知道你说谁!我可没做什么手脚。”
“呃?你的小啰啰呗,叫、叫那个——利凉,对,你的人你会不清楚?”她怀疑地看着他。
“一定不是我的意思。”胤忝梵肯定极了的口气,“这样也好,有个护花使者我也安心点——”
帅尉钦皱起了眉头,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可是嘴上却说,“不敢承认了吧,随便了,我该上路了!”
胤忝梵没跟她争论,他明白她要面子,本来是打算派人暗中保护她的,可现在半途杀出个程咬金来!他想还是需要过问一下此事。
利凉既兴奋又焦急,他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成了,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心里正美着呢,蓦地发现她就站在眼前了!
他差点结巴:“表、表小姐,您可以出发了?”
帅尉钦望着他,问道:“谁派你来的?”
利凉一愣,忙回答:“呃——我、我、我是自己来的,没人派我。”
帅尉钦显然不太相信,又问:“是么,好好的干吗要送我啊,也不见得其他人来送我啊?”
利凉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但一定不能现在就说实话,他都要急出汗了:“就是因为其他人没来送,所以我就毛遂自荐了,你一个女孩子独自上路多危险啊,我虽然武功很烂,但好歹多个挡驾的啊!”
帅尉钦一怔,笑道:“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你倒还真有心了,可惜……好了,那就走吧。”
利凉高悬的心倏地放下了,他高兴极了,想到可以单独与她上路,而且她毫不拒绝,那么有希望了!
马匹就在门外,两人跳上了马,帅尉钦再望了眼四少门,他没出现,于是挥鞭而去。
然而,前脚出门不久,就有人来报闯进来一个姑娘,胤忝梵正无处消遣,想想倒有趣了,于是赶了去瞧瞧。
他到时二弟与三弟都早一步到了,而那擅入者竟是一面之缘的茹姑娘。
吕四三见老大来了,冲他说:“这事你来办,她好像是来找你表妹的。”
胤忝梵大概有点数了,这偏偏她人刚走就找上门来,有种不祥的预感!
只见她一副又着急又势不可挡的模样,他便存心慢吞吞地说:“呦——这位姑娘好眼熟啊,我们是不是哪儿见过啊?”
她站到他跟前,差不多有他眉间那么高了,一般女子是没这么高的。她秀眉都揪在了一起,指着他鼻子道:“嘿,你有没有搞错,怎么就忘了?我找小钦,交出来!”
“小钦?小钦是何物件,我这四少门可没有哇!”胤忝梵跟她打哈哈。
她低下头说:“我找她有急事……”声音越来越低。
吕四三刚要说话,胤忝梵一个眼神打发回去了。
他却幸灾乐祸极了:“这可是四少门,你一定是走错地方了,不过不打紧,我们这里还没有一个女的呢,你算第一个加入的好了,怎么样?”
她忽然大声起来,甩起鞭子逼向胤忝梵:“再不说,我就抽死你!”
老二、老三吓一跳!这种场面可生平第一次,好泼辣的小娘们~~原本的心思全变了。
胤忝梵则是领教过的,所以还熬得住,他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有什么急事,可说了她也找不着了,再说自己的面子往哪儿搁!堂堂四少门难不成还任人摆布?
他笑着说:“好啊,你抽吧,用尽力气抽,抽到抽不动了最好,我们不动手你也没力气反抗了!”
“什么?你们要留住我?”她忽然表情都变了,竟拍手道,“好极了,我正求之不得,别反悔哦——”
吕四三问壬骁蔺道:“嘿,我是不是看错了还是听错了?”
壬骁蔺平静地回答:“这也是我的疑问。”
胤忝梵只是想逗她着火,可结果火苗灭了不说,还清凉了不少!甚至有点惹祸上身的前兆。他无奈地问:“你到底来干什么?找人还是找麻烦?”
她很倔强的模样:“一句话,我有麻烦,找人帮忙!”
壬骁蔺露出极少见的笑容:“奇了,会有人找上门来要我们帮忙?大哥,你意下如何!”
吕四三在她身边走了走,说:“说来听听,这么好看的姑娘,我们还是乐意伸出援手的——”
胤忝梵没说话,但显然他的眼光也默许了。
她一本正经,说道:“我遭人追杀,对方武功远在我之上,而且心狠手辣,你们帮得了我么?”
胤忝梵说道:“你也不差,莫非对方是你师父!”
“我师父对我好着呢,这么会杀我?!”她怒目相对,“他是绝顶高手,很不容易对付,我不能让他抓住,否则准没命。”
胤忝梵大笑:“那好,少了你一个,世上也少个凶婆娘!这不皆大欢喜?”
吕四三很是不明白老大心里怎么个想法,听他的口气,分不出帮是不帮。
她咬着唇,眼里尽是忿意,狠狠地对着胤忝梵:“小钦一定不在,她在一定会帮我的。”说罢,她便转身往外走了。
三人都要留住她,可壬骁蔺明显快了一步,他一个跟头落在了她面前,伸手一拦,道:“慢着,你等等。”她抬头一望,正准备打一架,可却见他毫无敌意的样子,又暂收回了鞭子。壬骁蔺走上前一步,对胤忝梵说道:“大哥,无论你怎么做,我决定帮她。”
“什么??”吕四三心里大为吃惊,小三平时乖得很,这会儿怎么自己做这么大的主?老大可都还没明确表态呢!
胤忝梵也纳闷地很,别看小三总是一副事事不关己的样子,到关键时候却从不含糊,可现在一个来路不明的小丫头跟他有何干系?!但看他的样子丝毫不像有什么玄乎,难道他哪根筋不对了?不过既然他开了口,做大哥的也不好不给兄弟面子,尤其是这个三棒也打不出一个屁的家伙,更主要的是胤忝梵他自己心里也有此打算的,只是有人抢先了一步。
“你想清楚了,对方是绝顶高手,护花使者可不好当,尤其是这位茹姑娘,比辣子还辣的!”胤忝梵还是多提醒了他一句。
吕四三也说了一句:“是啊,小三,你人那么老实,这姑娘可不简单,烫手的山芋上手了就不好甩了!”
她没说话,只是等待着结果。壬骁蔺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开口:“我不是个怕事的人,这事我管定了。”语调虽低,但听的人都能感到其坚定强硬的态度。
“你要管,也不问我的意思?!”她蓦地跳出来一句。
壬骁蔺回头,不懂的眼神。
她望着他,眼睛里没有其他女子的一些东西,若不是星目峨眉,光看眼神,说是男子也不奇。
“光凭你?”她的语气里带有点轻视,“不是吓唬你,就你一个,只多给我搭一条命!”
壬骁蔺生平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女子,泼辣胆大不说,似乎还有些“不识时务”,要换是其他人,即便不欣喜道谢,也当婉言拒绝,而她却是盛气凌人,不留丝毫情面!
但他有自己的打算,更领教她的“强悍”之后,他哪有退却之理!
“若姑娘认为在下不配,一句话我就退出,但我先说一句,我不是被你的话吓倒。”壬骁蔺动了真格的表情神态。
胤忝梵和吕四三则象在旁看戏似的。
“好,你先记住,我叫茹连珠,免得到时你替谁丢了命都还不清楚!”她与他只有咫尺,那氛围彷佛只剩他们俩。
“壬、骁、蔺,也麻烦你记住可能会为你送命的人。”他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今天这么冲动,似乎一切都不由他控制。
她仔细看着这个男人,可能说男孩更合适,眼神、脸庞、举止,都宣泄着年轻人的气质与本色,只是隐约笼罩着不属于这年纪的阴霾;他这么近距离看她,发现她浑身散发着一种对他而言很陌生的气息,但能感受到她骨子里那股倔强、豪放、狂妄,的确很特别的女子!
“是你跟我走呢,还是你替我安排?”茹连珠可不愿意在这里呆着,某些人看着烦!
壬骁蔺望了他们一眼,又默然想了想,然后说道:“他们是我的好兄弟,既然你是我要求留下的,他们不会反对,不过——我要带你去另外的地方,那里会更安全!”
吕四三心里打着鼓呢:“小三这是要干吗,他还能去哪儿?”
胤忝梵觉得这事不简单了,显然小三是有目的的,从认识他开始,他始终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不苟言笑,可他骨子里是极度叛逆的,就因为他从小的成长环境所逼而致。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说不定他是色字当头犯迷糊了……
茹连珠问:“哪儿?”
壬骁蔺回答:“芮城。”
吕四三忍不住了:“小三,你难道要……”他有顾忌似的,没说下去了。
壬骁蔺对他们说:“大哥二哥放心,我一切自有安排。完事后我立刻赶回来。”
胤忝梵眼皮都跳了一下,不知是好是坏,希望小三慎重了。他拉着壬骁蔺到一旁说话:“你到底想什么呢,我还以为见她漂亮才——你现在这是要干什么!回去了,你想清楚了?”壬骁蔺说道:“大哥,我知道瞒不过你,帮她不假,不过更重要的,我想借她完成一个许久的心愿!”不幸猜中了,胤忝梵就知道他心里还是燃着仇恨的火焰,茹连珠的出现刚好给了他一个绝佳的报复机会!“适可而止,毕竟到头来对你自己也没什么好处!”胤忝梵郑重地告诫他,“再说,你别把她的事看轻了,说不定真是很难对付的角色!”壬骁蔺道:“就是越难对付的越好——”
“你们俩说完了吗!我们还要上路呢!”茹连珠可等不下去了,去芮城可好极了,某人一定想不到她躲那儿去了,她事先怎么就没想到呢?
吕四三道:“怎么现在就走啊,这不行嘛,总要准备一下,至少也得吃了午饭再走了。”
壬骁蔺也道:“不介意吃个午饭再走吧,空肚子上路也走不了多远,芮城离洛阳也不算远,骑马一两天就到了。”
茹连珠不是很乐意的样子,但还是挺大方地说:“好啊,我倒看看这四少门——拿得出什么好菜好酒招待客人!”
吕四三叫了下人去准备饭菜,壬骁蔺则先陪她去挑马匹。
来到马房,这里有四匹良马,然而茹连珠却连连摇头,很不满意。壬骁蔺他们四兄弟对马也不是很了解,这几匹不过是在马市顺手牵羊来的。
壬骁蔺问道:“这几匹都不行吗?”
茹连珠道:“你们四少门就只能拿得出这种货色么!”
这可问住了他,看来这位姑娘来头不凡,习武之人大都会骑马,但对马真正了解的人却不多,象他们兄弟四个就是外行,而她却似乎懂得相马之术,这可挺希罕!
“这些当然比不上千里驹,不过也算得良驹吧!”
“错!这种也算良驹的话,那我家的马就不知道叫什么好了,是‘飞马’、‘天马’或是‘仙马’了!”
“姑娘家莫不是养马场吧?”
“马当然不需要我们自己养,不过好马是多的是,随便挑一匹也比你这里的强百倍!”她说时带着骄傲和不屑。
壬骁蔺也不想叫人看不起了,于是道:“那我们去马市看看吧,那里一定有让姑娘满意的马!”
谁知茹连珠却摆手说:“算了,反正才一两天路程,也差不了多少了。我现在是被人追杀,还要大张旗鼓地去挑马,那我不自找死啊?”
“姑娘提醒的是,在下倒糊涂了。那就委屈姑娘了。”壬骁蔺觉得言多必失果然不假,自己今天的话是多了许多。
茹连珠又道:“这几匹都差不多,随便牵两匹就好了。我饿了,这么久了,也该用饭了吧?”
壬骁蔺就领她去餐厅了。
用餐时,四弟苏韩倾也在,他们仨正等着他俩了。
吕四三问道:“怎么挑个马也那么费时间,饭菜早都好了!”
他俩先坐下了,壬骁蔺道:“茹姑娘挑马也有一套呢!”
胤忝梵仨都竖起了耳朵。
苏韩倾没当面领教过,虽听了一些,但更是好奇了,他问:“哦,三哥,你也有服人的时候么?”
壬骁蔺嘴角一滑,倒是不说话。
茹连珠大概是很饿,急不颠地先夹了几口菜吃,然后说:“我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能不懂马吗!再说你们的马实在够差劲的,我只是实话实说。”又接着夹了些菜。
他们听了心里都有了些底,敢情这姑娘不是中原人呢,难怪与一般女子这么大区别!
胤忝梵问:“那么你见过哪些好马呢?倒说来与我兄弟们几个长长见识!”
她先喝了口酒,怎奈那杯子小,一口就见了底,她皱着眉头道:“呦,你们够小气的,这么小个杯子怎么拿来喝酒!我们喝酒都用碗,那一口下去才叫爽呢!”她将杯子毫不客气向后扔了去的,“啪”,很清脆地摔破了。
吕四三大声道:“还不快给茹姑娘换个碗来!”
“慢着,不用了!”茹连珠叫回了下人,又指着旁边的酒坛说,“这个就行了。”
“什么,这是酒坛子啊,这——你要怎么喝啊?”苏韩倾也越发觉得他们所言不虚,这姑娘的言行的确异于常人!
茹连珠笑而不答,抓起酒坛提到桌面上,说:“这坛子又不大,依我说,直接拿它喝更过瘾的!”
胤忝梵大笑:“姑娘果然豪情不输男儿啊,来,再上一坛酒!”
又一坛酒上了桌。
茹连珠掀开了盖子,一手抓着坛口,一手托着底,头一仰就往嘴里倒,酒哗哗地直灌入了她的口,可她毫不改色,比起男的来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胤忝梵也捧起那酒坛子来,大口喝了起来,待他喝完时,她已抢先一步喝完了。
谁知茹连珠却冲他竖起了大拇指,笑着说:“好样的!看不出你还算有种的——”
胤忝梵手一松,酒坛掉地上了摔了,他却似严肃地说:“你是嘲笑我呢!我喝酒居然还比不过一个女人!”
“不,我是真的夸你呢!我喝的那坛只剩一半了,你的是满的,怎么会一样!”茹连珠也一甩手砸了那坛子。
胤忝梵看着她,从她的眼神里看得出她是在说真心话,不过输了就是输了,何况兄弟几个都在场,他又说:“女人与男人的酒量本来就差远了,若一样的分量,那没比男的一方就输了!”
茹连珠开怀大笑:“哦——说来说去你是瞧不起女人啊!那好,我跟你单挑,功夫上见真章!”
吕四三见情形不对,马上笑着说:“哎呀,茹姑娘,我们现在是吃饭呢,怎么好动手呢!再说你是我们的客人,主客打架总不好看,老大也不是那意思——”
壬骁蔺也说了:“茹姑娘,吃完饭我们还赶着上路呢,你要一动手,没几百回合不行,到时候你的仇家就找上门了!”
苏韩倾道:“茹姑娘巾帼不让须眉大家都有目共睹,来,我敬姑娘一杯!”他先饮为尽。
其实大家不是怕他们真打起来,而是打了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来,这姑娘的一举一动都小看不得!
茹连珠这才打住了,却道:“这事便罢,不过,你们别再叫我什么‘茹姑娘’!”
胤忝梵道:“那么叫你‘连珠’还是‘珠儿’?”
苏韩倾道:“‘珠儿’太俗了,光这洛阳就不知道有多少个珠儿了。那还是‘连珠’好!”
茹连珠却更忿慨了:“呸呸,什么‘连珠’啊,你们个个没多少见识的,我姓‘茹连’!”
这下四个臭皮匠无话可答了,这样的姓氏他们还真都没听说过,至少中原应该绝少见的。
苏韩倾微笑着:“那我们应该叫‘茹连姑娘’才是!今日我等从姑娘身上学到不少啊~~”
胤忝梵心里真是憋得慌,又气又恼,从没被人这样说的如此不堪的,而且还是几个大男人在一个黄毛丫头面前直不起腰来!这要传出去了,他们四个在洛阳还怎么有脸混!
“啪啪——”两声,那桌子被胤忝梵一掌震得散了架了,杯碗碟盘纷纷摔碎了,其他人都愣了。
只见胤忝梵沉着脸,却偏偏笑着对她说:“中原男人的脾气——不知‘茹连’姑娘见识过没?”
茹连珠没发应过来,这才知道原来是冲着她来的,她刚要上前却被壬骁蔺拦截了:“大哥喝多了耍酒兴呢,姑娘莫介意!”
胤忝梵却道:“小三,你让开,她根本瞧不起我们!四少门可不是好来好去的地方!不讨个说法今儿谁都别出这个门——”
三兄弟都看出老大是真个儿动火了,虽说当初四人结拜时立下誓言同进同退,可眼下对方是个势单力孤的姑娘,又是在四少门内,他们仨都正犹豫着该怎么办!
茹连珠也意识到自己图嘴皮子痛快的后果了,心里再后悔也决不表现出怯弱,她面不改色:“早听说四少门的人专门恃强凌弱、出尔反尔,今天也算见识了!”
胤忝梵不客气地说:“骂吧,骂痛快了再打个痛快,拿不下你我这四少门的当家人就换你做!”
茹连珠冲着壬骁蔺问:“你怎么不说话,你不是要帮我的吗?现在他要对付我——”
壬骁蔺却道:“我帮姑娘的是逃避仇家追杀,他是我大哥,我们有结拜之义,我不帮他已经算是便宜姑娘了。”
“那好,来吧,吃饱喝足是该动动筋骨了!”茹连珠立刻抽出了鞭子。
胤忝梵这下又不急了:“这里地方有限,打架也不方便,去后院,那儿地方够大。”
茹连珠瞪着他:“真麻烦,打架还挑地方,打碎的东西我都赔,绝对不少你一两银子!”
“知道你不缺银子,不过这是我的地方,当然我说了算!”胤忝梵不妥协的口气。
苏韩倾替他们铺了路,道:“姑娘,请!”
茹连珠暂收了鞭子,朝着后院方向而去。其他人也一并来到了后院。
这时节树绿草碧、花木秾华,一片好景致,但谁都没这心情欣赏。
胤忝梵已命人拿来了剑,他说道:“姑娘的鞭子除了打人,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本事了?”
茹连珠道:“鞭子是我的武器,不打人还要做什么!”
胤忝梵不语,一跃而起,剑出鞘,左手挥剑狂舞,高枝头繁英密蕊顷刻间如漫天雪花般飘落,煞是好看,枝头栖息的鸟儿蝴蝶蜜蜂纷纷受惊四散而去,这一幕是茹连珠从未领略过的,她只见过大漠塞外的粗犷壮阔,无边无尽的草原、成千上万的马匹牛羊、错落有致的帐篷、灿若缤纷的晚霞映红了整个蓝天——她总为自己的家乡的无限绚烂风光而自豪,在她看来,城楼遍布的南方尽是人流车马,哪还有什么风景,只是觉得热闹新鲜才不远千里跑来看看。
待繁花落尽,茹连珠惊讶地发现落下的全是花瓣,无一片叶子,那绿叶都依然高挂枝头,而那些花瓣竟然依序排好,落在小道上铺成了一条花径!
胤忝梵已收了剑,他道:“我的剑法未必比得上姑娘的鞭子,但也算使得得心应手,那么就请姑娘露一手吧!请——”
茹连珠心里有点慌,她鞭子使了这么多年,可从未拿它干其他的什么事,一点把握都没,她说:“我们不是比武吗,搞这些花哨干什么!我们那儿打就是打,谁先倒下算谁输,你们的规矩我不会!”
苏韩倾与她说道:“呵,姑娘想来不知,这中原武林人士相互比较可不一定比拳脚,诗书琴画、乐弈舞歌,无一不可。我们即使比武也不单靠蛮力,也是技巧的较量。如方才我大哥,虽看似舞剑弄花不费吹灰之力,但事实上这也不是所有习剑之人都能做到的,因为这讲究手腕的力道、劲道,剑的活用与内力运用的恰到好处,看来轻巧灵动,可要做起来却不易。但凡武林高手出手,胜出者也往往不是招式有多绝妙,而是意念的比较,弱者亦能战胜强者!”
茹连珠听得似懂非懂,似解非解:“那你们究竟要怎样!你们是你们,我是我,你们的那一套怎么能强按在我身上?”
吕四三问道:“那你是认输了?”
“我——这个我不会嘛!”茹连珠又道,“要是比赛马,我一定稳赢!”
胤忝梵道:“那也未必。虽说你是马背上长大的,可我们也不是含汤匙长大的,你别不知天高地厚!”
茹连珠毫不示弱:“其他不提,光骑射功夫,我就不信还会输给你们——”
胤忝梵追问:“输了怎么样?”
茹连珠与他大眼瞪小眼的:“不、可、能!输了,爱怎么样怎么样!”
胤忝梵紧接着说:“好极了,你要有命回得来,我奉陪到底!我要输了,悉听尊便。”
茹连珠道:“你等着,我一定会来收拾你的!”她边走边说与壬骁蔺道,“我们这就上路,趁早把事解决了再回来办这事!”
壬骁蔺与他们三个抱拳示别之后,便追了她去的。
吕四三问道:“你不怕她真记仇了赶回来报复啊?其他人不敢说,但她可不像吹牛的,人家打小马背上跑,你怎么跟她比?”
胤忝梵却丝毫不担心的样子:“这怕什么,她有真本事,我有真功夫!”说完,便走开了。
苏韩倾浅笑一声:“二哥,你担什么心呢,还真怕这四少门易主了不成?放心,大哥他早有良策了……”
吕四三吼了一声,道:“都教这丫头搅和的什么事了!我第一回见老大这样,也第一回见老三发飙,你说呢?”
苏韩倾道:“这是万物相生相克的道理,谁都不能例外。”
吕四三似有所醒悟,道:“难道他们两个都、都栽那丫头手里了?”
苏韩倾却道:“这可不好下断论,事实难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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