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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暮云子烟]逝者如斯 且听风吟 作者:慕云子烟
文章类别:闲情偶寄 发布时间:2003-12-16
全文

  我害怕所有的记忆,被岁月冲洗、过滤,最终只剩一个空洞的剪影。

  就让我以一朵花的方式,记取一段属于历史的悲伤回望。

             一

  1995的冬天。

  阴历二十五。刚过农历小年的城,喧嚣而热闹。女孩子像花蝴蝶一样满世界飞舞,欢歌,笑语。

  那天有些冷。我穿着厚厚的妈妈的旧大衣,趴在阳台上,看街上来往行人脸上盛开着花朵一般的笑颜,猜想他们会得到怎样的新年礼物。

  望着天空,深邃,遥不可及。那灰色的深洞,会下场大大的雪吧,会将我小小的心脏里所有的不快乐,覆盖,冰释,然后消融吧。等待明年,明年还会是一样的春暖花开。

  那天家里特别的忙乱。

  气氛很沉重、压抑。所有平时一年都难得见上一次的亲戚故友都来了。

  我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未经风霜不晓世事的年龄,我无辜的看每一个人,希望有人能够给我一个答案。但,除了摇头,还有叹息,再有就是写满悲戚和空洞的脸。

  我还只是个孩子。

  我还没有办法去洞察,原来,有一个人要在那一天从我的生命中绝尘而去。

  爸爸,那个坚毅而沉默的男人。

  那天,他只是像往常一样安静地睡在床上,与四百多个曾经的日子没有分别。

  有人过来把我抱到爸爸的床前。我看到爸爸的脸上爬满艰涩的笑容,有很多张脸孔在他的床前,默默流泪。无言。

  我年少的心有些猝不及防。

  爸爸伸过来的手,那样干瘦,只有一点点陌生的余温。

  曾经那样精神矍烁的男子,被他身体里住着的魔鬼一点一点的榨干了血液。我几乎是看着他,一点一点从我的生命里消失。

  我有些无望的看着床上的爸爸。

  期待他一次温暖的怀抱,我只是想和其他的孩子一样,有一个快快乐乐的新年。然而,从什么时候开始,爸爸的怀抱已经是一个遥远而奢侈的梦了。

  我听见妈妈硬咽的哭泣。我小小的心脏疼痛不已。

  是不是有人要离开了。我竟然无能为力。

  中午时分,爸爸永远的睡着了。

  他那么安祥地,恬静地,走出了我们的世界。

  那时,我没有去关注窗外的景象。有人把我抱起,放到我自己的小房间。全世界只有悲歌,和恸哭。我悲哀的想,那天可能是下过一场大雨。没有我期待的雪花,一切都停止了。所有的,新年快乐和祝福,都属于别的孩子别人的家。而我们,只有悲伤。

  妈妈,那个美丽而悲怆的女人。一夜之间,早生了华发。

  她一生中唯一的男人唯一的爱情,就这样风吹散去,从此不再回来了。

  而我,只记得1995的那年冬天。是我一生中最冷的冬天。那年春节没有期待的雪花,只有不断的连绵阴雨。潮湿,冰冷。

  我穿着白色的衣服——麻木没有温度的白色——在那年的岁末年初,为爸爸披麻戴孝。我是他唯一的宝贝。

  我开始懂事。

  学会洗衣,煮饭,做家务。

  从此,我是与妈妈相依为命的稻草。

  想让失去了爸爸的妈妈,过得开心。而我自己,小小的心脏,那  不能承受的重量,不要让妈妈轻易看见。

  时间,像流水一样静静淌过我们的生命。

  平淡而宁静的日子,我们相依相偎了五年。

           二

  只是五年。

  我以为,我稚嫩的双手可以缝补空缺的沧海桑田,可以为妈妈撑起一片安然无恙的天空。然而,许是前世我曾犯下了蹈天的大错,今生让我一路承担罪恶因袭的分离和毁灭。

  2000年夏天。

  我和妈妈在一次很长的分别后相聚。五年,我已长大成可以自由飞翔的孩子。

  妈妈明显的面容憔悴,脸色暗黄。像一朵菊花的标本,布满生命的皱纹,但全是苍老的符号。

  我无语。看着妈妈的脸,泪流满面。妈妈生病了,是一场很重的病。

  我本不是爱哭的孩子。生命被一些记忆抽空,鞭笞,浸蚀,让我变成了一个恋旧的人。我变得时常泪流如雨。仿佛一世的悲凄与痛苦,我都已尝尽。少不更事,心却已老。

  我以一种早已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与冷洌,感觉生命中又一次重压的气流迎面而至。我害怕再一次失去,失去我生命的仅有。

  然而,潘朵拉的盒子已经打开,所有的邪魔鬼怪全都飞逸出来,叫你永无宁日。

  孩子,你长大了。妈妈要告诉你一个事实。

  从今以后,你要学会独立。你必须独立。

  因为,妈妈的病和爸爸的完全一样,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了。

  不要哭。你要接受,无论医术水平和经济能力如何,都是同样的结果。

  我们始终是要分离。

  为什么是这样!

  我拿着妈妈隐藏了一年多的医院报告单,虚弱得无法呼吸。

  说好不哭,可是在面对这种残酷的真实面前,除了哭,我又能如何。

  一辈子应该会是那样长长的一生啊。

  妈妈的肉体在我的手指底下溜走了。

  她身体里的那只恶魔一寸一寸啃噬她的肌肉,挥霍她最后一丝养分。她一天天瘦下去。她的脸像骨架上绷着的缎子,眼睛就是缎子正落了灯花,烧成两只炎炎的火洞。她的面容没了颜色,除了空洞的   白。可怕的白。

  我们安静的等待死亡。

  我的泪腺已经干涸。除了等待,我束手无策。

  2001年11月3日。

  妈妈所有的脏器衷竭,枯槁,最后安然的停止了生命的跳动。

  一场宿命的生死斗争。妈妈累了,早已无所谓输赢。

  而我,这场生命战争的遗孤,唯有独自舔蚀灵魂的伤口。

  然后,笑着前行。

  生命还要继续。

            三

  逝者如斯。

  借取记忆的几许回光,依稀有爸爸妈妈慈爱的面容在年轻的心上久久停驻。尘世虽然孤单寒冷,但我一直骄傲奔跑。

  爸爸妈妈合墓而葬,那是他们的天堂。阳光、绿树、鲜花、虫鸣、鸟啾……还有地下的他们,那是一个热闹非凡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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