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我知道，我们从五湖四海汇聚到W学院，主观上都是抱着获得文凭的目的而来，客观上是希望达到放纵的目的而去的。

　　我们都是带薪来学校学习的。有饭钱、有烟钱、有喝点小酒的钱、有打点小麻将的钱，也还有余钱泡舞厅，日子相对毗近的那所专科学校那群男生像未学会打鸣的小公鸡女生像尚未产卵的小母鸡们过得舒服得多。结婚了的不时还有老婆来校慰安慰安一下。所以这所不起眼的小学院窄小的校园、简陋的住宿让大家觉得也还算满意。晚饭一过，三五成群，到邻近的专科学校去打望。打望几乎是我们每天的必修课，一来是因为吃饱了需要消化，二来是本校看得入眼的女人太少，而且成熟世故，看看这些小女生的清纯养养眼。

　　但我们常常自作成熟，专科学校那些脸上还充满疙瘩的稚气未消的莘莘学子们的一举一动我们都觉得可笑。

　　一个足球飞过来，正中眼光四处寻找漂亮妹妹的安安头上。

　　操。安安见一男生过来抱了球就走，心头大怒。

　　小朋友，来来来。安安阴阳怪气地说。那小男生一脸无辜望着安安，他似乎觉得让球碰一下是很平常的事。结果仰面便挨了安安一拳头，鼻梁上的眼镜不知飞到了什么地方。这时一大群身强力壮的踢球的学生围了上来。我们几个人明显不敌，而且我们这几个未结婚的男人与他们这群未结婚的学生站在一起，一下子显出他们比我们更青春，我们只是比他们更骚动。

　　“哼哼。”老王从外围一脸严肃的踱进来。那样子就好像是这个学校的校长似的。

　　“同学们，这足球为什么是圆的？”那一帮人一头雾水。

　　“这个问题值得研究啊，同学们。你们踢了这么久的球，就没有想过从科学的、历史的、文化的、社会的角度研究这个问题吗？你们到学校来的目的就是求学的。对不对，求学就是要求，不求则不知，人一无知就就就只好无知……况且，你们毕业后回到单位，每个单位都会为你们准备一个足球场吗？你们以后搓你老娘的乳球去吧。”不过最后一句老王没敢说。

　　操。事后安安一点不顾及老王救急之恩，埋怨老王说这个问题本身就无知，问足球为何是圆的就像问为什么乳房是圆的一样愚蠢。况且他的话极有可能灭杀中国足球的未来。

　　老王离乡背井来到学校，脸上总是洋溢着得意春风。他来时已是单位的副科长，学成归去转正是没问题的。到校不几天，他就提着一个大玻璃瓶子晃晃悠悠地回来了。

　　“干嘛？养鱼？”我问，“唯女子与鱼难养也。”

　　“养什么鱼。那是腐朽堕落的资产阶级生活方式。吃饱了撑的。”

　　隔天，我一看那瓶子里哑然失笑。一大瓶药酒。老王离开了老婆本来就很少发泄，喝这酒不是火上浇油吗？

　　3.

　　从学校下山到地下舞厅，再到夜阑人静曲终人散时回来，看场面可谓壮观。一大群人乘兴而去，一大群人尽兴而回，在舞场里绕了无数圈子步伐依然不会疲惫。而且相互交流着这场追逐游戏的心得体会。

　　一路上，稻田映着月光，竹影伴着风声，心里念着美女。人生之乐似乎不过如此。

　　“月亮啊，我日你肥白的屁股。”有诗人之称的阳亢突然大嚎一声。

　　众笑。一时间蛙声乱响，躁动不已。

　　我对自己这么快地投入到轰轰烈烈的歌舞场中，想起自己在入校时曾作为新生代表发言所说的一些话感到好笑。入校时我没想到自己成人高考的成绩也是整个学校的最高分，入学典礼上我理所当然地作为新生代表发言，我站在讲台人模狗样冠冕堂皇地说了些什么对过去的政治风波痛定思痛之外，然后说了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之类，反正是号召广大学子心无旁骛埋身书海学而不倦。以至于以后别人介绍自己时提起这事我都有些无地自容。

　　回到寝室，我们才发现安安不见了。关于他的去向经过热烈讨论与充分想像，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与某个少妇共度良宵去了。但引发无限想像的是他们野合会选择什么地点。

　　灿华开始八股文似的逻辑推理：

　　一是开房。绝不可能。开房要身份证什么的，而且可爱的警察常常公然、无端、视隐私为无地闯进旅馆捉奸在床然后罚款若干通知单位的例子不在少数。他们才不管什么人权呢，对这种革命行动他们是乐此不疲的。原因在于这比追逃犯、抓小偷来得轻松、效益颇丰且富有刺激性。而且这活春宫可比三级片好看，那个年代谁要是能看一部三级片可是高档享受了。我们同寝室的无乎无人看过。这也是性知识缺乏造成身心压抑迫切要求放纵的主要原因。

　　二是到女方家里。可能性极小。其中潜在的危险因素似乎更大。在情况不明的情况下，她不可能引“狼”入室，且“狼”也不敢入室，怕落入陷井，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说不定还有皮肉之苦。如果真会到女方家里同床共枕那也是建立长期合作关系后才可能出现的良好局面。

　　安安在市内无亲属、无朋友，也就无房间可借。唯一的可能只剩下野合。这倒符合双方的情况，名符其实的野合。野合之地极大可能就是公园，因为距舞厅不远处就是南山公园。

　　灿华同志精辟的分析再次说明他的确是搞政工工作的料，前途不可估量啊。

　　次日醒来。已见安安回到床上，酣睡未醒，脸上是满意的得意和放纵后的疲惫。嘴巴还在匝巴着，仿佛昨晚偷吃的是粉蒸肉。

　　“嘿嘿，快看。”小泰细心地发现安安掖在枕下的衣服沾满了泥土。事实再次证明灿华的推断是多么正确啊。

　　关于那夜的销魂，安安用了极为抒情的风格对寝室全体同学做了一次汇报。在舞厅安安与一少妇尽情缠绵之后，意犹未尽，散场时走到门口，发现那女人还在门口徘徊，安安心中一动，迎上前去，两人目光一碰，一切言语尽到其中。少妇扭身便走，安安紧跟其后。两人径直往南山公园而去。在假山背后的草地上，两人滚在一起。淡薄的月光透过竹影，映到安安与妇人肥白的屁股上。两具在月光中沉沦的肉体，在欲望的河流中漂浮的肉体啊，是那夜最美的风景。在W市的标志建筑南山公园高大的钟楼敲响12点钟声的那一刻，安安冲向从肉体到灵魂的快感的顶峰，在月亮的屁股底下，完成了本质意义上的男人的本能作为。

　　“那一刻的钟声，空灵透切，真让我醍醐灌顶啊。”

　　安安无限感慨并抒情。

　　我不知道安安的觉悟是否是对老王理论的反思与背叛，真正体会到了男女角逐游戏中肉体的占有具有最原始的成就感。反正从此以后，他乐此不疲并疯狂进行着这场追逐、占有的游戏，以致于我们寝室对他经常的半夜不归已日渐麻木、习以为常了。但他有两点让我们所不耻。一是每次半夜溜进门之后，总会将面盆、水瓶弄响，那是他在倒水洗他不知在何处上演蜻蜓点水之后的鸡巴。为什么把洗鸡巴放在比洗脸洗脚更重要的位置，理论家灿华进行了客观的论述，那就是作为普遍意义的男人来说，鸡巴算是男人生命中最重要的器官，是男人的根。没有根的男人就像失去祖国的流浪者一样，感觉到的是飘零无依，孤苦无助。但作为个体意义的人来讲，男人鸡巴的坚硬与否并不是体现男人是否有成就感的唯一标准。诗人可以用充满意淫的诗歌表达来表达成就，商人可以用嫌取大量的金钱来表达成就，当官的更是可以用无所不能的权力来表现成就等等，所以管这些人的鸡巴硬不硬，他们绝不会用性器来体现其成就，将会将所谓的事业放在生命的第一位。诗人是先写了煸情的诗后才去勾引那些单纯的女文学青年，商人在满足了大量金钱的欲望之后自然不会亏待他们的老二，官人们当然更不乏情妇小蜜之类心甘情愿附丽于权力。所以作为个案的安安来讲，他将鸡巴放在第一位只能说明只有什么也不拥有的人才会将器官的感受凸现并放大，只有通过器官的刺激才会感受到人生的愉悦，从这一点上说安安的行为与广大下岗工人、落后的农民，甚至是妓女处于同一水准啊。总而言之，有作为的人是由事业的成就引发感官的享受，是形而上的；无所作为的人只好追求感官的刺激由此来感觉人生之美好，是形而下的。

　　灿华的一通理论打击面显然太大，几乎将所有混迹于舞厅的人都揽括进去，也包括他自己，因为我们全是无所作为形而下的感官享乐主义者。与此同时，小泰还细心地发现安安的一个秘密：那就是他在洗鸡巴时总会抓上一把盐融进水里，用盐水进行常规消毒，不管有无作用，但他对盐的用途功效进行了深入挖掘和发展，就像伟哥的发明最初不是为治阳痿一样，他的创新精神确实值得鼓励。但老王无限感慨地说：“那卖盐者卖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他对我国历史久远的制盐工业沦落到安安所用的地步表现出无比悲哀，但他的乡音将卖盐说成了卖淫，寝室又是一阵暴笑，以至于安安将灿华的批驳忘到了九宵云外，满足地睡去。

　　安安的第二个行为主要是让老王不耻的，那就是老王发现他背着自己将其瓶里刚刚泡出点尿色的药酒偷喝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