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这样，他们走了六、七天。

　　在无边的大漠，战争的迹象逐渐显露了。在路上，总能遇见受伤死在途中的蒙古兵，而且为数不少。情况极为不妙，前方可能有隐患。安德烈决定改变行程路线，他们朝着最近一个无名驿站进发。

　　到了这一天黄昏，夕阳红彤彤的飘在一大堆绛紫的云彩上，格罗夫、成吉思汗、赤老温、阿诺索科斯基等人拖着疲惫的脚步首先迈进了土墙围成的小镇。这里的居民非常有限，整个是有几个大的客栈组成。驻在这儿的都是商人，对于当时的条件来讲，算是世界各国的人都有。在简陋的街上，零零散散布满了出售各种必需品的店铺，有卖金银器皿的、陶瓷品的、各式的刀剑、弓箭等等。大漠的风，吹进了街衢，招幡在哗哗作响。空气里浮着尘土和泥块，稀少的行人都将脸和头裹的严严实实的。

　　“我们到了哪里？”赤老温问，格罗夫没有回答，因为露丝小姐过来了。“得在这里等多久？”他问她，露丝小姐说：“要不了多长时间，我们需要弄清楚一些情况。”又说：“蒙古兵可能打到斯摩棱斯克公国了。”

　　“该死的战争！”赤老温装做很同情的样子说。

　　成吉思汗在一家客栈门外抬行囊，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没有月亮和星辰，只微薄的自浓重的云中撒下来的夜光。房顶上的风夹杂着尘土，气候有点恶劣，每一个人的嘴里都硌着黄沙。

　　赤老温栓好马，抢在成吉思汗的前面进了屋里。可见他发胖的身子骨碌地跑到门口，一下子撞到从里向外走的耶律楚材。两个人都退后了几步，耶律楚材说：“你干啥哩？象个球一样滚进来。”赤老温捂着额头，说：“外头黑古隆咚的，怪糁人的。”

　　耶律楚材说：“就这可害怕了？没见过大漠？ 以前你住在乡下的时候，成天摸黑，连出去找对象也是打着月亮头。现进了城，胆儿却小了。”

　　赤老温说：“胡说，我又赶上抓壮丁，没享几天清福。这不，跟充军似的，呆在这大漠上。”

　　耶律楚材说：“别埋怨了，这都是命。不信不行。”

　　赤老温说：“听说，我们的人已经打到斯摩棱斯克公国了。”

　　耶律楚材说：“这个我知道。”说着，表情变的冷漠了。赤老温就往里面看，原来，露丝小姐在这。赤老温笑着说：“呦！姐姐你在这。想死我了。”露丝小姐说：“我们住的这个地方很安全，以前我没长大的时候，我父亲带我来过，那时，这里没有多少人。都是些过往的商人聚在一起的在大漠里的一个家。大伙都放心吧！”

　　成吉思汗进了屋,拍拍身上的灰土，问：“哲别呢？那家伙说去小便，让我替他背行李，都等几个时辰了，连根鳖毛也没见到他。”

　　露丝小姐说：“他早走了，还对我说，见到你的话，请转给你一声谢谢。”

　　哲别说：“大汗，再过几天我说话就要串音了。成吉思汗说：”怎么了？“哲别摇摇头，说：”这些天总是听这些外国佬讲话，把本土的蒙古语都给忘掉了。” 成吉思汗说：“可不？我也是。但是，我们一到他们人堆里的时候，却变成哑巴了，更听不懂讲话了。”

　　哲别说：“请换个角度，试想：要是他们把咱们几个送到罗曼王公的队伍里，咱也不知道，到时，咱还美滋滋地漏着大门牙端着碗到伙上盛饭去呢。”

　　成吉思汗说：“我天天怕的就是这个。那个露丝我摸了十几遍了，不、 不，琢磨十几遍 了。我们可以大胆地想想，她会不会是个双栖间谍？在咱这，她装个傻小姐，在别处是个精明的女军官。她发现我是成吉思汗后，一面稳住我，一面派快马到卡儿卡河畔报信 。让我天天给她干活，比如，拉个马了，喂个牲口了，背着她那个满是化妆品的大包裹 ，还有，刷个碗 ，拾个牛粪什么了的。你看看，又不耽误我这个活鳖慢慢进了她的瓮子里。 ”

　　哲别吓了一大跳，说：“啊吆，我一准也早发现这个问题了，只是我背的行李太重了，天天把我的后脑勺压的生痛，一至于我在关键时刻反应迟钝。对了，在战前，没遇见他们之前，我就有个预感，感应到有一天我们要掉进一个陷井里。我还梦见赤老温欢啊跟鸭仔似的，屁股还抖擞着。分析一下，真个有人叫咱四个统统是鸭子。这梦真准啊。大汗，不得不防啊。”

　　成吉思汗沉思了片刻，眉宇间笼罩一股超级大英雄才有的深渊般的气魄，他拧紧眉毛、抱起拳头，说：“我扑露丝那儿把她打混，后可搜搜她身。”

　　成吉思汗拿着大木棰，哲别背把弓，两人一前一后、一高一矮跟个贼似的走。哲别的腿抬的比 平常高出个一尺多，落地时轻软的象狗爪。成吉思汗的腿翘的比哲别的还高，他的个头本身就比他多出一截子，脚落地时却压根没一点声音，这使走在他后面的哲别大惑不解。在混暗的光线下，他仔细一看，原来成吉思汗把床单撕下来一截包在脚下。哲别暗暗称奇，怪不得人家能够当大王，瞧，多聪明多有智谋。“我哲别自配不如。”他瞅瞅自己的脚上 ——他特地花了俩钢崩买了一双烂草鞋。

　　两个人来到房子前，“哎吆，累死我了”，成吉思汗说。哲别也伸直腰，问：”这是我们找的第几间？“成吉思汗说：”大概一百二十八间吧？”哲别挺有把握地:“我估计这是她的卧室了。”成吉思汗同样也满怀信心，说：“我想应该是了。”他走到窗口，眼睛入到隔板缝隙里往里看。

　　哲别小声说：“ 瞅见啥了？ 瞅见啥了？”

　　成吉思汗说：“别急、别急，没认清呢。”

　　哲别说：“把我抱起来让我看看。

　　成吉思汗说：“去、去，谁叫你个子这麽低呢。”

　　哲别忍了一会儿，成吉思汗还爬在窗户上往上瞄。“到底有什么？”哲别在成吉思汗后头蹦来蹦去。

　　成吉思汗把棒子举了举，说：“我真想杀了他，这天杀的，王八蛋子。”

　　哲别把成吉思汗推一边，搬来了大石头，踩上去，也伸到窗户缝里。

　　成吉思汗扭头就走，哲别在上面骂骂咧咧的，他表情恶狠狠地跳下来，说：“妈的，点着灯没人。”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