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芒种

　　--2000年6月6日壬午年四月二十六

　　过了芒种，不可强种。--《农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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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尔扎克在《十三人的故事》中写道：女人说假话技术高超，十分精彩。我们的社会风气教会了她们尔虞我诈！她们说假话时，仍那么天真地放肆无礼，那么风流俊俏，那么优雅得体，显得那么自然！她们认识到，要在社会生活中避免激烈的冲击，要保全幸福，说谎极其有用，绝对必要，正如女人的珠宝首饰必须存放在棉絮一类松软的物质中一样。于是，谎言成了她们语言的基本内容，而说实话只是例外。

　　31

　　红荔飘香的夏日。

　　吴眉来了！

　　吴眉住在我们这儿已有半个月了！

　　琴诩仍和我同房，可我知道他每晚都钻进吴眉的房间。关于吴眉，我不得不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她的天生丽质再加上得当的服饰，好像不是我们想像中的多情少女了。她妩媚至极，韵味盎然，而且和她的一个英国朋友学会了英国绅士的宽容，她来的第一天，就知道了琴诩和云雪的事。

　　琴诩却无师自通，学会了日本人认错的方式，低头说：“真是对不起。”

　　吴眉嫣然一笑：“瞧，我的琴诩变成真正的男子汉了。那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喜欢她吗？”

　　“我喜欢她。”

　　“这不得了，你既然喜欢她，和她上床有什么大不了的，这样我还挺高兴呢！至少有别的女孩子爱上你了，这说明啊，我的琴诩还挺迷人的。”

　　“可是我怎么对得起你？”

　　“你若不爱上别人，我还不放心呢！这说明爱情在你心中不是那么神圣了，你已经知道爱情一部分是为了满足性欲，一部分是为了得到安稳，一部分是为了得到依靠。这说明你已经长大了，是可以让我依靠的男人了。”

　　“这是你的本意吗？你说的是心里话吗？”

　　吴眉微微一笑，对我说：“徐迟，我要在这里住几天，打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我笑着说：“你客气什么，我和琴诩是什么关系，你尽管住得了！再说有你这么漂亮的小姐住在这里，可是蓬荜生辉呢！”

　　吴眉笑着说：“你的嘴真甜。”

　　琴诩冷哼一声说：“徐迟，你少拍马屁。”

　　吴眉见我脸色不好看，笑着说：“徐迟，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就这脾气，一高兴就乱发脾气，他见到了我高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恶性难改了！还真是写小说的！”

　　“这和我写小说有什么关系？”

　　我说：“琴诩今天你怎么了？吴眉这可是第一次进家门！”

　　“我知道！可是我听了她那些满不在乎的话就生气！她总是这样!”

　　“我是快三十岁的人了，这些东西还看不开吗？你要我怎样？吃小姑娘的醋！呵呵，你还是小男人，怎么不会犯错呢！”吴眉的笑容我想应当可以证明她说的一切都是真心的

　　“我已不小了！”

　　“是！你不是小男人了！已是大人男人了！既然你已是大男人了，为什么还不了解我的心呢？”

　　窗外的湘妃竹前的那张老石凳让如水的月光浇得冰凉彻骨，夜风中垂摆的紫藤掩遮不住的是男欢女爱的激情；浪潮一波一波袭来，放荡的心像风中摇摆的秋千被狂风猛然吹起，不住地颤抖；树叶已婀娜多姿，频频摇首。

　　我知道这个时候是该我消失的时候了，我说我到学校还有点事，要离开一会儿。吴眉笑着说你忙你的。我说你笑得妩媚极了。吴眉的长发竖垂，说你肯定会哄女孩子。我说我得赶紧走，要不再多说一句我就成了少女杀手了。笑着和吴眉告辞，出了房间，一阵燥热吹得我浑身不自在，我没有去学校，而是去找可欣了。我到的时候，可欣还没有吃饭，见我到了，便到菜场买了一些菜，将理发店的门关了，为我做了一顿可口的饭菜。可欣真像我的大姐姐，我真想像不到这样的女孩子为什么会遭受到这样的磨难！我没法子了解，也不想了解！我打开窗户，让不冷不热的风吹进来，这时的风可有可无，就像这些无聊的日子，有时觉得人生为何不能像电影情节一般呢，不上演生活中的琐事，只将这一生有意义的事过一遍就可以了！可恰恰相反，上演的恰好是那些可有可无的琐事!

　　可欣做事总是默默的，好像做那些事是她的本分，没有怨言，只有无语的反抗，我知道她比我坚强。她做饭的时候，我就倚在门框上看她做饭，她做饭的时候很专注，好像那是她唯一的工作，我知道她很珍惜每一天，每一个养分，这对她来说就像树木，参天大树是要从树根开始每天汲取养分长成的。

　　我看着她微微扭动的腰肢，随着饭锅的嗞吧声有节奏地跳动，好像少数民族人特有的舞蹈。她的后颈微微涔出了汗珠，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像月光舞曲跳动的音符。我真想拿毛巾为她拭去，可是我没有那样做。我叹息着坐到床上，看琴诩的日记。

　　32

　　《琴诩四月份日记-神仙慕侣篇》--

　　我没想到我会将我写过的日记重整一边，我更没想到她会为我的平淡生活平添许多多姿多彩。许多人常说：往事不堪回首！可我却不，我要将往事深刻在脑海中，这还不够，我要将它好好记下来，永远地记下来！

　　借以献给我深爱的云雪！

　　我曾经深爱过的云雪和现在、将来更加深爱的云雪！

　　--只羡鸳鸯不羡仙，一生恰似活神仙！

　　我和云雪都爱古诗，记得清明节后的第二天我去的时候，她一见到了我，就扑上来抱住我，亲吻我的脸，说：“我想死你了！我真怕你不来了呢！”

　　我笑着说：“真是个孩子，我怎么舍得你呢？来，告诉我，有多想我。”我将她抱起，放在床上，亲吻她的脸，她的脸有点发烫，好像是因见到我激动造成的。我将她的脸埋在胸间，让她听我的心跳。窗户用淡紫色的窗帘遮住，中午的阳光射不进来，有些硬挤进来的，却又是强弩之末。

　　云雪在我怀里念乔吉的《南吕·阅金经》：

　　砑金红鸾纸，染香丹凤词。情系人心秋藕丝。思，掷梭双泪时。回文字，织成断肠诗。

　　我闭上眼睛，感受这份爱，它像一罐蜜糖，只有放进嘴里细细地品味，才晓得它的甜蜜和纯真。我真不知道我为何会在这时候流泪，或许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温存了。蓦地里，我发现云雪的头发里有一溜银线，这银线像一条毒虫钻进我的心里，撒娇地扯住我的心。她竟然又白头发了，我找到它所在的位置，将它拎了出来。

　　我说：“你有白头发了。”

　　“因为你有啊！所以我也要有！”

　　我说什么好呢，只有“哦”了一声，使劲地搂住她：“你真的爱我吗？”

　　“我也不知道我是否是爱你，好像有一点吧，可是好像已经没有几年前的冲动了。说实在话，我好像不怎么追求那种海誓山盟的爱情了，只想让一个喜欢我的人抱着我、搂着我、看着我睡觉，这就足够了。就像现在这样子，多好呀！”

　　她说话的时候，眼神很专注，我想在许多年后，说长远一点，在下辈子，我也不会忘了那种眼神：幽怨、微笑、欢愉、期待、不舍。

　　“你喜欢我这样抱着你吗？”我说。

　　“我要是不喜欢，还能让你抱吗！”

　　她的语气总是柔柔弱弱的，轻声细语得好想她能给别人带来前所未有的安静，又仿佛她心里有一根情感的线，终不能梳直，说出来时便成了波浪式的。对她的感情真是奇奇怪怪的，她是我的好朋友的初恋情人，现在却躺在我的怀里。而我呢，本来心里装着吴眉，可现在却抱着其他女人！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对了，是偷情！这种感觉好像是在偷情！这使我对外遇有了新的看法！外遇者之间是有感情的，若非他们之间有一种不可言喻的感情，他们也不会走在一起的！我们不可否认，他们之间也有真爱！只是这种真爱被所谓的道德、所谓的世俗给扭曲了！我和吴眉之间的爱不也就是这种爱，然而谁又能说我不爱吴眉呢？

　　我抱着云雪，走到窗户旁边，拉开窗户，这里是六楼，是顶楼，在这里可以看到很遥远的景物！初夏的风早已不再吝啬了，沐浴在其中，就像情人的呼吸般清爽。这时我忽然想起乔吉的另一首元曲《越调·天净沙》，就念给她听：

　　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事风风韵韵，娇娇嫩嫩，停停当当人人。

　　云雪笑得很幸福。

　　我不忍心打扰她的幸福，因为我也很幸福！

　　我将所有的心事藏在屋外，在这屋里，我的心里只有云雪。我不晓得什么是“水性杨花”？词典上说是：形容妇女作风轻浮，用情不专一。我说徐迟是水性杨花的男人，那我呢？我同时喜欢上两个女人，是否也是水性杨花呢？可你若是将这个词用在我身上，我不怎么服气！我是同时喜欢上两个女人！可我真是喜欢她们，我不能埋没自己的良心！最重要的是，在这屋里，我心里只有云雪；在那时候，我心里只有吴眉！

　　晚上我回去的时候，没有忘了抱着她吻别。她眼泪流了出来，舍不得我走。我安慰她，说：“明天我还会来的，不是吗？你担心什么呢？”

　　云雪哭着念徐再思的《双调·沉醉东风》：

　　一自多才见过，几时盼的成合？今日个猛见他，门前过。得唤着怕人瞧科。我这里高唱当时水调歌。要识得声音是我。

　　你说云雪是不是一个很懂事的女人？我噙着眼泪，与她吻别，将整夜的孤独残忍地留给了她。可是我不想让人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并不是怕冰清有一天会用枪毙了我，因为我晓得他不会，因为我和云雪之间的感情是真的！云雪的另一点好处就是她在我面前从不提吴眉，这使我更加的爱她、珍惜她。这个时候，学校里管理最松，没有考试压身，没有作业缠人，正好给了我们一个比较完整的时间。

　　云雪也是一个痴情的女孩，清明节以前，她痴情于冰清，可造物弄人，他们之间发生了本不该发生的事，我憎恨冰清那里落后的文化与思想，我也恨冰清没有好好地善待她！清明节以后，她痴情于我，我也爱她。在这以前，我希望冰清和云雪能有个美好的结局，可没有多久，他们之间有了不可抗拒的反作用力，只有向命运投降了！当我听说冰情深爱着苏翙时，我心里只有对云雪的同情。现实是残酷的，也是最真实的，冰情深爱苏翙，苏翙也爱冰清，这是人之常情。再说了，苏翙也是个很不错的女孩，所以我只有祝福他们，同情云雪！那时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和婉清之间的事，想起了现实的无奈，心里就像有一堵墙在顷刻间轰塌，呼吸管道堵塞，从口腔飞出的只是一口浓浓的痰！

　　我没想到我会在爱情上做出这么大的决定，我决定爱云雪了！我将云雪抱在怀里，搂着她，看着她睡觉。一天之中，我上午到报社兼职，下班后就折到云雪那里，晚上十点的时候准时回学校，所以我很珍惜这段时间。我陪她逛公园、买衣服、吃零食，只要她喜欢做、想做的事我都会尽量帮她去做。云雪是一个比较安静的女孩子，她总是呆在屋里，抱着我，依偎在我怀里，或读书或睡觉或瞪着眼睛看着我，她的表情是那么的温柔，形容这种表情只能用“柔情似水”这个词了，我真不明白“柔情”怎么会是“似水”的？这时又想起“柔情似水，佳期如梦”来，只觉心里有前所未有的温馨。

　　我躺在床上，她就躺在我的怀里，像一只可爱的猫。当她无事可做的时候，她总会抬起头，微笑着看我的脸，然后像一条水蛇似的，抬起身子向前移动少许，这时她的嘴唇正好放在我的脸上，她并不是立刻要亲我，而是往我脸上吹气，从她嘴唇里溢出来的香气含有一股丁香的味道，那热气像初夏时刮过的阵阵柔风，吹得一张脸微微发痒。这时我就会笑着用自己的嘴堵住她的嘴，然后亲吻她的脸。她总是幸福地将我从下面翻上来，像害羞的小女孩将脸、身子埋在我的身下。这个时候，我只亲吻她的脸，我舍不得再向下进行。云雪也是静静地享受着我的亲吻。静静的午后，微风像情人的手掠过光滑细腻的肌肤般轻柔，我们就这样亲吻着，然后醉倒在彼此的怀里，我将她从身下翻上来，用双腿夹紧她的身子、双手抱紧她时，她就像瘫痪的鱼一样，小嘴似张微合，好像是激情洋溢，嘴中的热气就更加浓了，然后便蜷曲在我的怀里，幸福地睡了。这时候我也会睡，我将手放在她的胸间，感受她的体温、她的心跳，在她的笑脸下安稳睡去。

　　云雪总是比我醒得早，每次我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将晚餐准备好了。这个时候，大多是黄昏，我们不会先吃饭，而是去顶楼看黄昏。黄昏将天空熏得醉醺醺的；清风与白云在身旁不远处游荡；大地与天空嬉戏的欢笑在周围缭绕。我们拥抱着看黄昏的冗散、夕阳的绚丽，我们会在黄昏的色幕下亲吻，我们会在大地与天空的欢笑中为对方整理飘散的头发，我们会会心地微笑，我们会默默地注视对方的眼睛，我们会在别人的羡慕中相拥着下楼。

　　吃过饭，云雪不忙着收拾碗筷，她会安安静静地学上一阵子习。这个时候我不会打扰她，也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写我的小说。这时候气氛很好，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时那种求知若渴的氛围。云雪会为我倒上一杯茶，她做事总是安安静静，在我刚想到有点口渴的时候，猛地抬头，就会发现桌上早放着一杯正适宜下嘴的茶了。我向她报以感激，她总是嫣然一笑。

　　大约九点的时候，我们会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的事，因为这到了我们相互温存的时候了。我们做爱是比较干净的，没有狂热，没有躁动，可不乏激情！我会温柔地脱去她的衣服，自从我们第一次做过爱后，她的胸罩就换成了黑色的，在微微的灯光下，说不出的诱人。他们医学院的学生，我不晓得对做爱的态度和感受是什么样子的，我是一个较为传统的人，对做爱总是觉得很神秘，所以每一次我都会尽力将它趋以完美。云雪已有过几次性经验，那是我教她的，她学得很快，我发现她真是一个非常让人值得珍惜的女人，她会安安静静地配合我的每一个动作。我将她的胸罩像跳脱衣舞一样一点点滑下她雪白的胸脯，她害羞地、温柔地躺下，好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可是这只羔羊是容不得任何人玷污的，包括我！

　　这个时候我会熄灯，可云雪不让，她将灯光调到最小的亮度，刚好照着我们的身体。我慢慢地轻抚她的肌肤，她的身子在我的轻抚中微微发抖，我将双手从她的脖子下穿过，轻轻地抱着她，她好像是欲火焚身的样子，双手在我的脸上轻轻抚摸，沿着我的肌肤向下滑去。这个时候我会伸手将灯熄了，因为我爱她！我想让她永远感到做爱并不是我们想像的那样肮脏，做爱是美好的，是值得我们以人性的角度客观地尊敬它的！是要冲破世俗的看法去发现它的美好的！这个时候生活就会比我们想像中的更加美好，因为我们是用心去做爱--做爱并不是用野蛮的体魄去征服女人的，而是要用心，用你那颗虔诚的心，用你那颗完完整整属于对方的心！

　　十点了，我该走了，我不让她起来送我，可是她不愿意。她穿上睡衣送我，睡眼朦胧。每当我看到她这个眼神，我都忍不住的想留下来。

　　我笑着说：“你就这样送我啊！”

　　她打着哈欠：“你想得美，我这样送你，你就不怕我回来时出事吗？你真没有良心，不晓得你明天还会不会来？”

　　“我怎么忍心让你独守空房呢！”

　　“谁说我独守空房了？医科大的男生也都挺不错的，你不来我就找他们去，反正我也会引诱别人做爱了，你不来满足我的欲望，我就找别人去！”

　　我知道她说的是违心的话，佯装生气，说：“你要是去找别的男生，看我不将你们碎尸万段！”

　　云雪嫣然一笑：“你舍得吗！”说着在我脸上轻轻一吻，“你看我多喜欢你，你会舍得杀我吗？”

　　“我爱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舍得杀你！”

　　云雪忽然抱住我，哭着说：“我不让你走，你就不能在这里陪我吗？”

　　我心一软：“好，今晚我不回去了。”

　　云雪笑着拭去眼泪，说：“你还是回去吧，让徐迟知道了，可就不好意思了！”

　　我看着她的眼神，心里像有一根刺，刺得我神经一阵慌乱。我稳了稳神，说：“总有一天，我会让所有的人都知道的！我要让你这一辈子都属于我！”

　　云雪只是笑。

　　天上有星光闪耀！

　　地上有万家灯火！

　　缥缈如注的心声像璀璨的光一样在我们的心里照亮爱情的翅膀，荡出我们的体外，在星光闪耀中、在万家灯火中，凝成一首缥缈如注的歌声：

　　遗忘在那一天

　　遗忘什么时间

　　你开始在我的身边

　　数不完的晴天

　　遗忘整个世界

　　遗忘整个孤单感觉

　　只要感动多一些

　　梦想实现或沦陷

　　都无所谓

　　想要哭

　　你就温柔的安慰

　　想要飞

　　你就放开手中的线

　　想见你

　　你就回到我的身边

　　云雪送我到门口，悄然而立。

　　睡衣在晚风中轻轻摇动。

　　笑意和泪珠混合缠绕在脸上。

　　“你再吻我一下好吗？”

　　我抱住她，吻她。

　　“你再摸摸我的胸好吗？”

　　我伸手插入她的睡衣里，抚摸她的胸。

　　“你回去吧？”

　　“我回去了，”手颤抖着从睡衣里滑出，“我明天一定来！”

　　“那我等你！”

　　“玉香球，花中无物比风流。芳姿夺尽人间秀，冰雪堪羞。翠微中分外幽。开时候，把风月都熏透。神仙在此，何必扬州！”我念的是张养浩的《双调·殿前欢》。

　　云雪嫣然一笑，转身，回房。

　　我看着她走进房里。

　　她忽然回身，跑出来抱住我，在我脸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又嫣然一笑，跑回房里，关上房门。

　　夜像催情的魔杖，缠绕着我的腰、我的胸膛、我的神经，我难以呼吸，我只有迅速地逃离，在五分钟后跳上最后一趟班车，半个小时后，我就和徐迟聊天了。

　　33

　　可欣做好饭了。我也饿得不行了，将可欣煎的两个鸡蛋吃了一个半，将剩余的半个不好意思地夹到可欣的碗里。

　　可欣笑着说：“我还以为你把我给忘了呢？”

　　“那能啊！”

　　“琴诩呢？吴眉呢？”

　　“你想啊！他们在一起能干什么？我本想留在那里，可转念一想，他们在那屋里做爱，我能睡着觉吗，这不，我就跑到你这儿来了！看来今晚你得收容我！”

　　“你当我这儿是收容所啊？”

　　“差不多了，我吃饱了，先借你的床睡上一觉。要不咱们同床共枕，我不会难为情的，要不，你看过《梁祝》没有？咱们也在床上放一碗水，我若是有什么非分之想，你也打我。”

　　可欣忽然哭了，哭得一塌糊涂；倒在我的怀里，忘情地哭。哭了半天，可欣抬起头，理了理乱发，嫣然一笑；然后打开电脑，给我看她正在整理的E-mail信件，她说这是去年的今天一个喜欢她的男孩在一个叫“九度空间”的网络里和她聊天的纪录，所以她取名为《6月6日》：

　　6月6日9：00

　　我是可欣。

　　我已经好久没有上网了，所以不知道你在找我。我几乎和所有的高中同学都没有联系了，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可能是不想别人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吧。

　　看你的信觉得你已经很老了一样，你流连以前的什么事呢？我和你正好相反，人家都说巨蟹座的人恋旧，我却努力去忘记一切，照我的说法就是选择性记忆，其实对过去我们已不能选择了，我现在很少想起以前。依你的理论来讲，我应该很年轻啦，很幼稚了。很多年前的事，你想起来的可能不是事实的真实映像，我敢打赌，你现在想起来的我肯定像你以前形容的那样。

　　我辍学了，大学没上完就参加了工作。工作这么久我发现自己变了很多，有点面目全非了。其实是感情内敛了，你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肯定无法了解我的感受，我同样也不明白你想要些什么。你觉得你想要些什么呢？这一两年来你好像写了很多东西，收获颇丰哦!我现在连日记都不写了，所以别拿我当做你写作上的知己，这会让我汗颜的。

　　你和你女朋友分手啦？你辛苦得到的东西就这么前尘旧梦、一笔勾销了？

　　你不是说你爱上被爱或不被爱的感觉吗？

　　真是恍若隔世。

　　你的工作如何了？差不多要有着落了吧？去报社挺好，不过工作时你的写作肯定会受到很多限制的。我现在很想有很多钱，然后一个人背着行囊到处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或许你比较喜欢这样的生活。我这样怂恿你说不定你真的会一个人浪迹天涯。精神是建立在物质上的，你要记住这一点哦。

　　我现在完全是一种理科的思维方式，即使想换一种环境，也是去从事什么管理啊，经济类的，而不会搞文学创作。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该不该为自己可惜。我现在经常看一些女性小说，当然不是言情啦，很现实的，就是太现实了，我越看越对现实失望。有时候看到人家捧着言情小说看我都好羡慕，现在看电视的唯一乐趣就是抨击。生活几乎等于空白，堕落啊堕落。

　　你的小说名竟然是《青楼钩沉》--我惊慕这个书名！

　　6月6日10：00

　　我是磊。

　　《青楼钩沉》已接近尾声，杀青后请你斧正。

　　你还是一个人过吗？想你应该是一个人过，虽然这个想法很残忍，可这对我来说是一个莫大的庆幸!这几天真是好奇怪，写作灵感好像源源不断，这真是拜托你。在大学里，我其实也没有正儿八经地看过书，写作基因还是高中时培养出来的，就像感情一样，真正蕴含在身体上、头脑中的感情还是最初的情感，所以我对你的感情还是一直没变，若真是说它变化了，也无可厚非，它变得比以前更为成熟(这词拟人化了，可它能表达出感情)了!对你现在的形象我可以想像得出来，因为你经常在我头脑里显现，你觉得你在我眼里的模样还是高中时的样子，其实则不，它就像树苗，随着时间增长的同时也感受到太阳也在成长；你就像树苗一样，我会随着时间的变化想像你变化后的样子，就仿佛你时时刻刻在我身边一样。

　　我也不晓得我真正要到什么地方去，到哪里去都无所谓。我得知你在郑州时，第一反应就是要去郑州，去找你!我不晓得郑州有我发展的空间没有，一直踌躇，可我相信事在人为。

　　6月6日11：00

　　我是可欣。

　　我简直要晕了，你真的要来郑州？不过不要为了我来这边，你喜欢一个人就朝她飞奔去？那岂不是一生要浪迹天涯？

　　我都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好，我老觉得你在美化我。算了，今后我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你再讨论下去，反正我没有那么你固执，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好了。

　　我工作的范围是很窄的，每天就对着电脑，每天动的只有手和嘴，连脚都很少动了，反正活动范围只有一个办公室，想动的话连椅子都一起动了，感觉在发霉。不像你，每天都有那么多的灵感，那么多的灵性。你若来的话，肯定会失望的，因为我已经完全脱离了文学的范畴。

　　其实我都忘记了你是世俗的，我一直都以为你活在虚幻之中。不知道是不是有的人说现实是真的现实，而有的人说现实只是不想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你都想浪迹天涯的？想和我一起，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保护我？呵呵。其实我这种感觉并不是多么的强烈，我的浪迹天涯要建立在物质基础上，与你的不同。我以前就想：中了五百万就可以走了。因为没有物质基础我总是感觉不安全，我是很需要安全感的一个人，现实总是让我觉得恐惧。所以我这一生可以说没有机会去浪迹天涯了，因为五百万离我遥遥无期。呜!真难为你还记得那么清楚以前的事。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只能说我是一个感情上有缺陷的人，我不习惯接受别人的感情。而我往往又陷于虚无的感情当中，现实的感情总让我觉得失望。我一个朋友说我对现实中的人都是用一个放大镜在看，不是看他们的优点，而是对着那些缺点，所以我总是无法容忍现实中的人。

　　或许我这一生都不会有真实的感情，也许我一生都不会选择一个人。

　　6月6日12：00

　　我是磊。

　　你或许可以嗅觉到一些不平常的味道--你猜对了--你的感觉是正确的!那就是你的直觉!

　　女人的直觉是潜意识里对本身所具有的情感而进行的条件反射。你现在所感受或猜测出来的东西，在一定意义上说是客观存在的，譬如感情。可是有些客观存在的感情真的难以启齿。就拿我来说，我想表达“刻骨铭心”的感情，可现实是这种感情是建立在友情之上的，超越友情而上升到爱情需要经历心理上的重大转变，这种转变意味着精神上可以得到超脱，情感上可以功德圆满。可在现实之上的现实是，这种转变一旦出现败笔之处，全篇文章(一生)就算搞砸了，或许其中有某些精彩之处，但对作者本人来说，这就是立意(决策)上的错误，不可原谅。

　　我选择了好几种表达情感的方式，这些方式不乏有精彩的，甚至感人泪下，可在这些方式脱胎而出时，就被我一一否决了。对方是一个很现实的有幻想有梦想的职业女性，这就意味着我所有表达情感的方式不能落入情书的俗套。爱情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带刺的刺猬，其实她本人也是一个带刺的刺猬，你也知道，刺猬的防范意识在动物界可以说是首屈一指的，我怎样选择一种表达方式消除她的恐惧，而又说出我对她的感情呢？我又怎样向她陈述我的感情，而不损伤我的爱情观呢？这还真是一个难题。

　　这时我想到了好多，这些话一定要说出的，可是怎样说呢？向她直言说我喜欢她--这不足以表达我对她的感情之万一!我若不喜欢她，她也不可能成为我最要好的、唯一的女性朋友。向她直言说我爱她--我说不出口!我说不出口的原因不是我怕失败，而是我觉得她把我看成了可以交心的朋友，我若再有企图，好像就天理难容了。可是我若不说，一来我无法向自己的感情交代，二来恐怕这感情真的会在我心中暗藏一辈子。

　　这样好么？感情藏起来好么？若是好，可为什么每每想她而见不到她就会黯然神伤呢？向她直言说我不想和她做朋友--可我怕她真的不和我做朋友了。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生活的经历告诉我，异性朋友之间的情感会随着环境(结婚、时间、空间等)的改变而渐渐疏远，致使最终毫无消息。我和她一两年没有联系上就足以证明了。可我不忍心、不甘心、不想她就这样忽然从我身边消失，我知道我会一直找下去的，可我不想享受找她的折磨，因为我一和她联系上，心中那股喜悦就像啤酒泡沫似的蓬勃而出的情形让我铭心刻骨。这样只有一条路可走了，我只有选择和她永远在一起。

　　事实上我想，她在几年前或许就已经感觉到了我对她的感情，而在感情上我又是一个畏手畏脚的人。这一次我之所以能鼓起勇气，就是因为我怕她如果假如一些东西后，我就永远无法对她说我爱她了。自从她考上大学悄然远去的那一刻起，我发现我对她的感情就不是所谓的友情了，我给她写信，现实决定我不能向她说出我的感情，每一次都要遮掩。事实上，我是多么想给她说呢，可是我没有勇气说。对她是有点敬畏，因为她知道我需要些什么，却偏偏装作不知道(或许她没有感觉得到)，这只是其一。其二是她能真正理解我，我创作快有两三年了，只有两三个哥们支持我，包括我的父母对我的态度都有点暧昧，而真正能帮助我的是她，因为我觉得我好像向她保证过什么(没有保证)，一定要在写作上出人头地，从一定意义上来讲，她就是我创作的动力。其三是我们能相互交流，至少她能知道，而且能直言相劝我需要怎么做，就像诤友。建立在相互理解上的爱情才能够长久，不知这句话你信不信？你问我为什么我会放弃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爱情，就是因为我们不能沟通，基本上从来没有机会用平常心谈论感情、事业、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上的认识。不能在言语上交谈，这样会幸福么？可以肯定的回答：不可能!

　　你说你现在很爱看很现实的小说，事实上你就是一个很现实的人，恰恰我也是一个很现实的人。面对现实，我只有放弃一些东西才能追求另一些更为值得的东西。写到这里，我想给你谈论一个问题。我想或许是她生活在现实之中的缘故，不可避免地会想分开了那么久、生活在两个不同环境之中的人会不会再和先前那样心有灵犀？毕竟，我和她已有好几年没有交流了。可是，我从生理学的角度考虑，譬如说疾病的基因，一种病菌若生存在身上，就算治好了(何况两个那么相似的人的情感不可能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发生变化的，就像遗传)，那病菌的基因也会一直潜伏在身上，当形成一定的温度和湿度后，它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坏人身体上的免疫力，形成更为可怕的疾病。这道理上升到两个人对人生观的见解，更不会消失了相同性，反而会因为生活在两种不同的环境之中而产生更多的感受，产生更多的共鸣。世上没有静止的事物，不能说不可说的情感虽然堆积在心里，可这种情感随着时间的改变要么膨胀了，要么萎缩了。在这些年中，看不到心里真正的需要，以为对她的感情萎缩了，哪知当明白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时，才蓦地里发现，对她的感情是膨胀了。对于爱情，我现在确实有点几近中年的味道了，一直认为爱情是属于精神的，再给它扩展范围就有点奢侈了，当然身体上的融入会使爱情得到升华，可爱情只有建立在互知上的，情欲和性欲才能达到真正的和谐。或许对她的感情已经没有几年前的狂热(这种狂热她或许根本就无法感受得到，因为我从来就没有说)，但这种狂热并没有消失，也没有像世俗爱情那样过了高峰期就陡然转为冰凉了，而是它已经像血液一样注入我的四肢百骸之中，爱得深邃了，深邃得我要是不说她就不知道我爱她。

　　忽然我又想到一点，她给我说她不要做我写作上的知己，对此我有点自恋的想法：我和她是知己，是真正的知己，她说她不想作我写作上的知己，那只有做我感情上的知己了，这是她自掘坟墓，怪不得他人。嘿嘿，我这样想是不是有点痞子味呢？可我的心里却是这样想过，也热切的希望事情就这样发展。其实，我从来就没有仅仅将她当作是写作上的知己，这只是浮出水面的东西，沉在水下面的是精神上、情感上的知己。她了解我的程度让我敬畏，所以促使我上进，而我最需要这种上进。

　　她问我现在需要什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说我需要她，好像我是一个只懂追求爱情胸无大志的人，这使我感到惧怕，因为正如你所说“精神是建在物质上的”，我惧怕她认为我不能给她幸福。我说我需要其他的一些东西，譬如说名利双收之类的，可我怕我或许最终不能做到而受到她的轻视。

　　我和她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想有很多钱，然后一个人背着个包到处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一个人浪迹天涯。这样的想法不止一次在我的脑海中显现，所以我对她有情有独钟之外的思考。我们为什么有浪迹天涯的想法呢？若排除自身的爱好、梦想之类的因素，我想是因为我们没有精神家园的落脚点。落叶归根，这是每一个人的愿望，我们岂能独外!浪子的心里都想拥有一个温馨的家园，可现实中他们孤身一人，孤独寂寞，没有家园。没有家园，他们就要寻找家园，所以他们流浪，他们流浪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他们的家园。作为一个男人，流浪没有什么，作为一个女人有这样的想法，我就想告诉她：浪迹天涯是好，但有个家园会更好。所以我就幻想，假如我和她在一起，共同编制美好的家园，在温馨的爱巢中放飞自己的梦想，至少可以互相照顾，至少可以互相理解。想浪迹天涯的时候，两个人就背起包结伴同行，岂不快哉!而且在一路风尘中，至少可以相濡以沫，至少可以互倾感受。可现实生活中，我有我的生活，她有她的生活，所以我才不知怎样向她说我爱她。可是我不能将我的感情永远埋在心里，不露出人世的东西永远不能展露出它的珍贵。

　　不是吗？可欣！

　　6月6日14：00

　　我是可欣。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好，也许这次你又要失望了。

　　没有错，现在是没有人在我身边，但是这样才显示有问题存在。对我的大学生活你可以说是一无所知。我不希望你一直凭着过去的感觉去想象真实的我。简单地说，我现在对男的不感兴趣，当然，对女的也不感兴趣。你说你爱上不被爱的感觉，其实我才是这样的人。已经有一年多了，我连想这方面的事都不想，因为我对这些很排斥。所以不是什么爱不爱的问题，而是心理障碍的问题。或许有一天会克服，也许永远这样，所以我才说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和一个人在一起。其实别人根本无法帮我，能帮我的也只是我自己。我也不相信什么天长地久。我不相信任何男的能给我安全感。并不是失望的原因，其实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或者你可以想我看得多了，听得多了，对现实绝望吧。我不想耽误你，更不愿勉强我自己。我现在已经不会再约束自己了，自己开心比什么都重要的。我有时候感觉自己很老了，或许应该考虑到将来的归宿问题，但是我从来是不去想的。

　　所以，有时候说我现实也是不对的。我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或许说正常人想要的东西我都不感兴趣。你会不会相信这些呢？但事实的确如此。无可否认，你的信让我很有一种虚荣感，但更多的却是排斥。我现在不喜欢任何人，我也不想喜欢任何人，我不能和男的近距离接触，你明白吗？大学时也曾认为自己对某些人有些感觉的，但是后来才发现，其实我谁都不曾爱过。或许我连自己都不爱的。

　　所以，不要逼我，我不想伤害一段近乎青梅竹马的感情，也更不想伤害我自己，你说我自我保护也好，说我自我逃避也好，反正我是不打算考虑这个问题。你或许以为我在敷衍你，其实并不是，我朋友都要我去看心理医生呢。我对自己不抱任何希望了，我也不相信目前有什么人能改变我。你是个感情很细腻的人，我不想让你失望。对不起。无论你说我是你的知己也好，朋友也好，我想目前我是不打算有什么发展。我不想我对你排斥。有的人说我把男的缺点用放大镜来看，完全看不到别人的优点。的确如此，一个人如果让我对他有少许不满意，我就会天天想着那一点，我并不是完美主义者，我对自己并没有那么苛刻，有时候我都想是不是我受了什么诅咒。许多同龄人应该有的感觉我都没有。

　　这样也挺好，一个人过，其实并不孤单的，想逛街就找个人陪我逛，想发呆就不用理会别人。

　　其实我并不是你的创作动力，你真正的动力是你自己，不要把自己想得太无助了，其实外界因素并不重要的。我曾经以为给自己一段时间就可以想清楚一切，可是到现在为止我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或许我以后会为了自己的将来而找个人，但是现在我不想，因为我还没有到该谈婚论嫁的年龄。到那个时候再考虑也不会晚的，是不是？

　　对了，忘记告诉你了：我浪迹天涯也不会写东西，因为我没有拿笔的感觉了。

　　我不想让你抱有希望，然后又让你失望而回。

　　我是一个自私的人。

　　6月6日15：00

　　我是磊。

　　你这样说证明你不是个自私的人，我以前觉得很了解你，现在才知道，那时了解的只不过是表象。或许，我喜欢你的也只是你的表象，我收到的信息只是友情的信号。或许，我们的情感就像相交线和平行线的区别，爱情和友情，究竟是相交还是平衡？我们都无法回答，但我知道一点，你在我心中是永远无法替代的。我祝你幸福--我会永远爱你！

　　6月6日15：00

　　我是可欣。

　　谢谢你的理解!不过不要对我说什么永远爱我，你最爱的是你自己!你这样让我觉得你很虚伪。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纯粹的爱情，所有的东西都夹杂有别的成分。你之所以觉得我是无可取代的，是因为你没有遇到更令你心动的人。我有一个好朋友，她和我喜欢看同样的小说，有同样的好恶，她也同样觉得一辈子对着一个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唯一不同的是：她谈恋爱，但是感觉那个人可有可无。

　　我不知道同龄人应该有怎么样的心态。我现在很落伍，自顾不暇，我更懒得去关心别人的事。其实我都很少想起以前的事，你又何苦来提醒我呢。

　　你或许应该走出你目前的圈子，去接触更多的人，这样，你会发现你有好多知己的。

　　6月6日16：00

　　我是磊。

　　其实我也很想走出去，结交一些新的朋友。我原想毕业之后，有了自己的空间，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可那知道面对的世界越大，受到的约束也越大。想深入了解一个人的心是越来越不容易了。我也不想将时间浪费在交往上，所以就像蜗牛一样，头一缩，蜗居在壳中，过自己的太平盛世。我在自己的世界里，和自己恋爱，和小说里的人物亲密接触，过得还比较充实。只是想起你，像蜗牛一样看到蓝天白云，不免觉得自己的渺小，这种感觉来自情感上的无所寄托，精神上的独立特性、孤独罢了。

　　6月6日17：00

　　我是可欣。

　　其实你现在挺好啊，又不是说离了女的就不能生活。其实我现在老觉得同性朋友比异性朋友更加亲近一些。有很多事是无法控制的。有时很需要一个人的时候，他往往不在你的身边，这很令人沮丧的。

　　的确，男的名利双收了会什么都有的，我始终认为爱一个人其实是有条件的，因为除去这些条件，他将不再是他。我在校友录上看到黑熊要结婚，我估计不会回去了，没有心情。其实我真想把自己灌醉，但又怕这有损风度。越长越老，越是怕丢面子。很多从前的朋友都不想找了，尤其是已结婚的。人是会变的，再好的友情也有褪色的时候，所以我更不愿意回去。

　　6月6日18：00

　　我是磊。

　　前几天挺忙，忙着修改、编辑稿件，脑袋乱糟糟的。我不适合搞这些东西。我发现这阶段适合写情感小说，我所写的情感小说不是言情小说，通俗一点就是性感小说。我现在有些慌乱，因为也不知道最后要去哪里，想去郑州，可又怕到郑州会打扰你的生活，现在也不能确定。我发现在这里我有激情写小说，我也怕换个环境我再也写不出东西了。我现在还有好几部作品没有写，《大宗师》(分三部《丹凤呦鹿图》、《潇湘图》、《六君子图》)构思一年多了，到现在还没有动笔。

　　唉，事多，麻烦!

　　黑熊要结婚，也该结婚了。

　　你几年没有回去了？你怎么不回家呢？

　　你总是这样的!

　　6月6日19：00

　　我是可欣。

　　你还性感小说？！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形容小说，是颓废小说吧？

　　今天，我不停地想起以前的事，可能潜意识里我并没有忘记吧。的确很佩服你，这么久了仍然坚持自己的追求，我从小到大都是个意志力薄弱的人，很容易放弃，因为我想得到的东西一般很容易到手，所以也缺乏一定的韧性。我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看到你写的东西，所以也不知道究竟如何。

　　感情的事很奇怪，我到现在都不明白，我念念不忘的感情是不是因为我从来都不曾得到过。可能也不止这么简单，更有其他我说不清楚的东西在其中。我现在还能想起来第一次知道你的情形，因为老师的一句话，说你本来学习很厉害，但是因为沉迷小说，搞得一落千丈。没有想到你会是反面教材吧？因为那时候我也很喜欢看小说啊，深感你是同道中人，而且觉得你挺有个性的，呵呵，没想到后面还和你同班，清楚观察你这个“堕落”的人。

　　其实那时候你还挺秀气的，我还挺喜欢你，不过，我在高中喜欢的人很多，那种感觉应该是欣赏吧。很多人都是越长越丑，我都是。所以有人越对你说：你过去好帅。其实不是想说你过去如何，而是想说你现在怎么这么丑。我是一个很清醒的人，我不会为任何人牺牲属于我的东西，也不会让别人为我牺牲什么，因为当我们有一日发现自己失去了什么时，不免会抱怨对方，那时所有的牺牲都会变成怨恨对方的理由。所以我不会为任何人做出任何牺牲的。

　　前几天我和我同事谈论了半天计划之类的，我发现我对未来根本是一片茫然。你肯定是和我不一样的。我现在活得很俗气，每天想得最多的是老板喜欢不喜欢我？几时加薪给我？这个周末我到哪儿逛街啊？没有办法，工作久了就这样。我现在不想结婚，也许永远都不想。结婚的事没有那么简单的。我同宿舍的女孩子也天天说结婚，但是说了结婚之后，她就会说：没有钱，我怎么结婚啊!

　　我结婚很有可能是找个人照顾自己，不然你想一想，一辈子对着一个人，是多么惨啊!你厌烦的时候也不能甩了他走。两个人相处久了，什么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你还没有张口他就知道你想说什么。太恐怖了!

　　我前几天去了医院，我的腿出毛病了，关节炎!

　　我最讨厌得慢性病了!

　　6月6日20：00

　　我是磊。

　　那么不小心呢？买个护膝吧，对关节炎有好处的。是不是冬天穿裙子的缘故？女人吗？总是不要命地爱美，结果呢？！你在郑州，肯定是多薄命的红颜！这就是你喜欢郑州的原因吗？我挺喜欢郑州的美女的，只可惜我没有去过郑州。

　　自从差一点煤气中毒归西，我就发现我越来越女性化了，只想享受，要不是有你想着，我都不知道生活还有什么劲。

　　6月6日21：00

　　我是可欣。

　　得关节炎有什么了不起，那么多人得。我从来都不穿裙子的，有很多原因，我也不知道主因是什么。我只是喜欢郑州的风沙而已，别的郑州的东西我都不喜欢，我更讨厌郑州的美女!

　　买护膝有用吗？你都不知道，冬天的时候，我天天回去后就看电视，根本就不动弹，都是把自己裹在被子里面!

　　你怎么会煤气中毒的？这么不小心的!我最怕的就是煤气，我现在连煤气灶都不敢开，也就是说我从来没有下过厨房，嘻嘻!我现在唯一的嗜好就是挑剔别人的东西。看电视的时候我最喜欢边看边批判，没有办法，不知道是我的素质提升了还是人家的素质下降了，或者是我无理取闹!就像以前，看电视有帅哥美女就行，现在帅哥美女已退居第二线，看来我真是老了!

　　不要想我，我没有什么好想的，我现在拒绝想任何人。

　　6月6日22：00

　　我是可欣。

　　高中时我喜欢一个男孩子，那个时候虽然从来不曾想过未来却认为可以为他牺牲一切。老实说现在从来没有对一个人有这样的感觉，总是先想一想，他是否养得起我，是否带得出去，是否会呵护我一生一世。当时也看到他的缺点，但是反而会更喜欢。喜欢他的软弱，喜欢他的幼稚，所以从来不会计较他喜欢不喜欢自己。大概不计较回报的感情就是那种吧，感觉和他在一起就什么都不在乎了，到现在仍割舍不下。虽然离他很远，对他的感觉在渐渐变淡，但是每当看到他时，我总是无可自拔。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我甚至用一句话来安慰自己的失意：他是我的，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他会回到我身边。我不知道，当他回来的时候，我是不是还会在原地等他，我想我不会。

　　你对我的感情从来不曾这么深刻过吧？

　　我认为我已经经历过，所以我很难会再喜欢一个人。

　　6月6日23：00

　　我是磊。

　　老实说，我没有你这么执著、深刻，对于爱情。

　　6月6日24：00

　　我是可欣。

　　《青楼钩沉》……青楼……青楼

　　…………

　　34

　　信件就整理到这儿，情感或许还在继续。

　　可欣笑着给我说，她高中时喜欢的男孩子就是磊。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她明白我的心，我并非是同情她，而是爱她、尊敬她。这个时候，我只有对她微笑，这不是因为鸠占鹊巢而感激她，而是我知道她的心。她的笑容像母亲的笑容，可以除去我全身的悲伤与劳累，可以将我疲软的身心重新梳洗重组，让我对明天抱有更多的幻想。我抱着她的温暖的被子在她温和的笑容里，在半昏半迷中沉沉睡去。

　　第十章：夏至

　　--2002年6月21日壬午年五月初一

　　芒种火烧天，夏至雨绵绵。--《农谚》

　　35

　　切斯特顿说：任何一个人为制作的、扭曲的、人为的、奥秘的事情，最终都会被揭穿；一切自然发生的事都仍然是神秘莫测的。

　　这句话让我忍不住地想起薛佳，记忆中的薛佳总是那么风情万种，她仿佛是一片落叶，静静地躺在我的心里，只要有风起的时候，她就会随风翻滚，惊扰我的心。

　　自从在公园里，薛佳答应做我的情人后，我的生活全变了，这应该是我的初恋，高中的时候喜欢过同桌，可那仅仅是喜欢而已。同桌性情不好，属于野蛮女友型的，所以我始终没有敢对她说我喜欢她，高中毕业了，分别时的豪情将简单的爱情转化成了友情，这应当不算是爱情，最初的萌动只是出于对异性的好奇。

　　我不知道是因为薛佳才喜欢上秋天，还是因为秋天才喜欢上薛佳的。有人说夏天是恋爱的季节，那秋天无疑是情感沉积的季节，所以才有“悲秋”一说。大二时的秋天无疑是大学四年中的黄金季节，没有大一的憧憬、大三的悲伤、大四的忙碌，有的只是在秋的韵味中将情感像秋风扫落叶似的爆发、飘荡、撒落。

　　薛佳的美来自天然，略加修饰。她的脸没有苗菁的柔和，微露些尖酸，有点消瘦，每次端详她的脸，我就会想起“人比黄花瘦”的诗句来。

　　当然还有“人淡如菊”！

　　淡淡的身影在人群中像菊花似的飘逸！

　　当然还有“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

　　绝代佳人，满身幽香，万人空巷，布谷传情！

　　情人的概念对我来说还是很模糊的，像我这个年龄的人好像对这个词有一种隐晦的羞涩，意念中总会将它和风花雪月联系起来。我牵着薛佳的手，感觉像情人似的，亲密地回到学校，在她离开我将要上楼的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好像受到了欺骗，感觉这“情人”不对劲，好像是隐意中的不可能做我的女友。我恍恍惚惚地回到宿舍，宿舍里的灯被杨斌当作熨斗烫衣服弄破了，漆黑得像四周可以随时发生强奸一类的案件，而又不可能人别人发觉似的。我用手摸到琴诩的鼻孔、冰清的脚丫子，问他们情人的概念。

　　琴诩一脸的鄙夷，说：“情人？她知道情人是什么玩意儿吗？就糊里糊涂地做了你的情人！”那时他的柳絮在英国做别人的情妇，所以他对“情人”、“情妇”有种莫名奇妙的烦感与排斥。

　　冰清一脸的淫荡，说：“情人？那好呀！想上床就上床，不想上床还不用像女朋友那样的‘朝栖暮处’，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好爽啊！”在他的眼里情人只是做爱的工具。

　　我觉得做情人挺刺激！好像薛佳是有夫之妇，我是第三者，反过来说也成，所以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醒着还是睡着，我总是能幻想起和她在蓝天白云之下、大海沙滩之旁悠闲自得地拥抱、亲吻、做爱。这种念头促使我频频与薛佳约会。

　　薛佳对穿衣服好像有种与生俱来的本能，她总是能将简简单单的服装穿出与众不同的韵味来，譬如她能将一条泛白的牛仔裤和一条并不出色的白色T恤，穿出自然的灵动与悠闲的高雅。那次我要看她的胸时，她上身穿的是件紫、红、蓝、黄、白五色组成的格子衬衫，内层是紫色的吊带背心，下身是紫色镶镜秋季长裙，脚上是一双看似厚重其实很轻盈的旅游鞋，头发蓬松，见到我的时候笑意盈盈，有几分像日本影星山口摩惠。

　　她有个不成为的规定，在学校的时候不准我和她零距离接触，说这样影响不好，她向我提出这样的请求时，正在我的怀里撒娇，将不怎么丰满的嘴唇抵住我的脸，不停地亲吻，我只有缴械投降了。我和她一前一后走出学校，刚出学校不足五百米，我就迫不及待地搂住她的腰，吮吸她身上的香味。她笑骂我色，又嗔怒说我是坏蛋，可她却不制止我的行为。

　　我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吗！”

　　“我可还是女孩子呢，所以这句话不成立，我不喜欢男孩子坏坏的。”

　　我笑着用手撩拨她的头发，亲吻她的后颈，她边走边咯咯地笑着，用手拍着我的胸，说你真是个坏蛋。我知道她不会在学校附近给我亲吻她的机会，所以我立刻和她跳上了公交车，这时正是国庆节，我们约好去嵩山玩的。郑州到嵩山只有两三个小时的路程，在车上，薛佳小鸟依人地躺在我的怀里，我也不敢在公共场合放肆，只有紧握着她的手，将她的头埋在我的胸间，让她聆听我真实的心跳。

　　她在我怀里笑着说：“你的心跳得那么厉害？”

　　“当然了！美女在怀，我能不心跳加速吗！”

　　“你干嘛跳得那么厉害？”

　　“你说呢？”

　　‘你是不是幻想我和你……嗯……”她趴在我的耳旁，说：“你的老二怎么跷起来了？”

　　我红着脸说：“你那里不好看，你非要看我的……”

　　她咯咯地轻笑。

　　我将她的腰搂紧了，我们坐在靠窗户的旁边，最后一排，所以很少有人留意我们，我趁车轻微晃动的一霎那间，轻轻地在她的唇上一吻，借势又在她胸上摸了一下。

　　薛佳瞧出我的用心不良，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车行得很快，我们来不及欣赏路两边的风景。秋风肆意地打在车窗上，树叶有意无意地随车飘荡了几个来回，又有意无意地停泊在路边，等着下一辆车再载它们一程，可以想像得到它们终有一天也会到达嵩山的。田地里的玉米只剩光秃秃的杆子悠然耸立，傲视脚下的蚂蚱、蚴子等小动物，却不知它们身旁的农夫正扬起手中的锄具，狞笑着看着它们，正要手起刀落。天地之间，只有车在路上肆意地奔跑。

　　嵩山到了，天地一片苍凉。浓荫处的杀机此起彼伏。山头贼贼地狞笑着。旅客欢快地深入虎穴。

　　秋日正盛的时候，我们已在半山腰，早晨的清爽已经消失不见，周遭的喧嚣、秋日的扰动、粗重的喘气将激情像蒸馒头似的从体内蒸腾了出来。薛佳轻舞飞扬，在石阶上激情昂溢地跳来跳去，欢笑声从她薄薄的嘴唇中像玉珠银铃似的跳了出来。我跟在她身后看着她青春焕发，看着她欢笑，看着她歌唱，看着她摇摆。当然最重要的是，我能从第三个石阶看见在第一个石阶的她的粉红色的内裤。

　　终于到了顶部，女娲神像在山头上被秋日的金光照得更加佛光万丈。我们相拥着进了庙里，为我们的将来祷告。山头上的风大得很，将薛佳的头发吹成了玛丽莲·梦露做过爱后的蓬松模样，我忍不住将她搂在怀里，坐在山头上看远处秋风瑟瑟、秋意萧萧。四周冰凉如冬，我们的怀里却温暖如春。

　　下山的时候，黄昏的淡黄色将旅客变成了浴血奋战、血染黄沙、征战沙场归来的勇士。过不多久，太阳完全消失了，黑夜终于得以统治这个世界。回去的车像甲壳虫似的在公路上爬行。我和薛佳没有回去，而是在附近找了一家很不错的旅店住下了，当然在这方面我吝啬得很，不可能花同样的钱再给薛佳找一间一夜花八十的房子。她只有委屈地和我住在一间房子里了。

　　房间干净得很，可惜只有一张床，我尴尬地向薛佳笑笑，薛佳却大大落落地躺在床上先休憩一会，因为这是她非要坚持要一间房子的。我到旅店的餐厅点了一顿好吃的菜，吃了我长这么大最奢侈的一顿饭。

　　吃过饭后，薛佳说爬了一天的山，身上臭得很，先去洗个澡。

　　我到旅店外面侦察地形。外面一片平和，没有杀机。

　　我放心地回到旅店，这时薛佳刚好洗完澡，一身的木瓜香味，这使我想起电影中躺在浴池里四周泛起泡沫的裸体女郎。她的头发湿漉漉的，衬得眼睛迷离幽远，好像是有欲望的女神，见我坐在床上一直注视她，笑着说：“你不洗澡吗？”

　　“不洗了，明天回学校洗。”

　　她嗔笑着：“那可不行，要不，你就睡在地上。”

　　我一脸的兴奋：“你的意思是说，要是我洗澡，我就可以睡在床上了，和你一起睡！”

　　“你想到哪里去了？就是和你睡在一张床，也是同床异梦！”

　　“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只要你和我睡在一张床上就行，只要能闻着你的体香睡觉，我心里就爽！”

　　“我果然没有说错，你真是个色鬼！”说着走到我身旁，伸出纤纤玉手，在我头上轻轻拍了一下，嫣然一笑道，“还不去洗澡，就会耍嘴皮子，这种男生最讨人厌了。”

　　我当然不愿做最讨人厌的男生，做讨人厌的男生还差不多，所以我只花了五分钟的时间就洗好澡了，而且其中脱衣服、穿衣服占去了一半时间。我出来时，薛佳吃惊的脸使我想起了法国人。她说：“你是洗澡呢，还是练习脱衣服、穿衣服呢？你练得再好，我也不给你机会脱、穿衣服！”

　　我笑笑：“洗澡是专职，练习脱、穿衣服是兼职！”

　　“你就是伶牙俐齿！哼，过来，坐在床上，不过你最好和我保持三十厘米的距离，否则你还得睡到地上去。”

　　我顺从地坐在床上，薛佳拿出零食，与我分食。仲秋的夜晚已有苏轼笔下的“夜凉如水”的味道了，丝丝凉风忧郁地从窗户缝里挤进来，房间里就有了在不安的骚动中的温馨了。薛佳的长发半湿的时候，稍微有点蓬松，这让我第一次领教了所谓的“女人味”。薛佳见我一直看着她的长发，微笑着用手在长发上撩来撩去，我就自以为是的认为她想用长发来勾引我。

　　就在这时，她竟然敢在我想入非非的时候甩一甩头发，她雪白的颈、漆黑的发相得益彰地在我的眼前跳跃着。她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灯光透过稀薄的宛如情人亲密接触时的距离的空气照在身上，照在她光滑得如同缎子的脖颈上，房间里的温度恰好比月光暖一点。她将一双纤秀的脚高高地翘在我的腿上，让脚心去接受情人的手的爱抚。

　　暮色沉沉，秋风中已有凉意。

　　她的脚却很温暖。

　　她笑着说“我的脚好疼哦。”

　　我说：“是的，爬了一天的山，脚怎么会不痛呢？”

　　她笑嗔道：“你怎么想不到给我捏捏脚呢？”

　　我当然会在这个时候把握住时机，她的脚很纤秀，白如月光。我的动作很轻柔，并不是我舍不得用力，而是这是我第一次摸女人的脚，我的全身已经酥软，双手像“不求人”，只能浅浅的搔痒。

　　薛佳嫣然一笑：“你怎么像个女人似的，用力啊！”

　　用力啊--这三个字使我想起曾经记忆深刻的一部电影里，好像是国产片，也就是所谓的A片里最常听到的一句话--用力啊！是啊！用力啊！我如遭电击，某个部位更是精神抖擞，我的脸却害羞得像十八岁的小姑娘害羞时的脸。俗话说：无巧不成书。我得感谢上苍，我得感谢上帝！就在我要刚用力的时候，不晓得怎么将她弄得格格直笑，她低头的时候，她的胸像小鸽子似的掠入我的眼帘，她的胸不是很大，却十分坚挺。我是隔着衣服摸过两次，感觉也是模模糊糊的，只觉得柔软而有弹性。我的眼睛就在那一霎那间定格在她的胸上，她也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任凭我的目光肆意地侵略她胸的领地。我不晓得我的手是如何悄悄抬起、悄悄向她的胸浮过去的，只觉双手忽然有种前所未有的欢愉，这时手已在她的胸上了。

　　她没有躲避，眼睛里只有我一张恳求的凄楚的脸。

　　我以为她同意了，却不料她就在将要倾国的时候顽强了起来，阻止了我。

　　“我们刚认识不久！”她说。

　　“我知道，可我忍不住想，我只是想看看，是的，我只是想看看而已。”

　　“这不行！因为我并不是很适合你，你要知道，你一旦这样做了，你就会把我看成是你的人了，可我并不想让你这么想！”

　　“你不喜欢我？”

　　“也不能这么说，我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女人！”

　　“我只是想看看而已！”我的语气近乎于哀求。

　　“你为什么那么想看？”她的语气缓和了下来。

　　我得寸进尺的说：“好看呀！你的胸很好看，你不知道吗？刚才我差一点就神魂俱废了。”

　　“还是算了吧，看过就没有神秘感了。”

　　我的心由刚才那一瞬间的极度兴奋突然变成了宛如坠入万丈深渊般的失望。我知道我的脸上所呈现的表情将会比心里更加悲哀凄婉，我也知道薛佳的眼里也将呈现出我极度失望的脸。我也知道就是我那失望悲伤的表情打动了她，不管怎么说，女人的骨子里就有一种同情弱者的情感，女人的心也总是软的，否则她也不会拉着我的手，在夜风里轻柔地无可奈何地害羞地温情地说：“随你吧！”

　　我的惊喜不亚于死囚得到特赦！我谨小慎微地将她坠下来的头发轻轻地挽到背后，她微微闭上双眼，放松自己的神经。我并没有特大的动作，也没有过高的奢望，因为我晓得这已是非分之想，再有卑劣的请求好像就构成“死皮赖脸”了，而我这时好像还没有想过要死皮赖脸地给喜爱的女生做那种事。

　　我将手从她脖子里滑进去的时候，我感觉到她的身体并没有她想像中的放松，我感到自己的呼吸超出我所能承受得了的程度。这是我第一次如此亲近地接触女人的身体，而她的胸罩却卑鄙地阻止我所有的感觉！

　　我从来没有遇见过如此难缠的东西！

　　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可爱又可恨的东西！

　　好像女人所特有的东西都具有女人所特有的性情：对于女人，男人们好像都是爱恨交加的！

　　接下来的事好像更有戏剧性。薛佳好像被我的激情感染，竟然自己解开了胸罩，这使我失去了学习如何解胸罩的绝佳机会。但它的反作用是我不知道如何再往下进行了，竟将脸满在她的胸间，双乳上的一小圈红晕就像是初夏雨后的彩虹使我为之夺目！

　　我手足无措！

　　我的嘴却像是一个贪婪的孩子！

　　我的嘴吮吸着她的乳房！

　　人类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表达感情的方式是出乎常人意料的，这是一种原始的本能，我的脑子里完全是空白的，一点也没有卑劣的想法，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去吮吸母亲的乳房般的那么自然。薛佳没想到我会情不自禁地做这样的事，也好像出于本能地抱住了我的头，将我的脸全埋在她的怀里，温柔的对我说：“别这样，你太激动了，好了，让咱们冷静一点，听话。”

　　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轻柔地捧起我的脸，眼睛亮亮的，好像秋天的月，她也用柔美细如月光般的声音说：“冷静点，乖！”

　　我静静地望着她。

　　我想哭！

　　我只有一种念头：想哭！

　　这种感觉好像曾经在梦里有过，这种原始的温暖的轻柔的细微的微妙的感觉让我想哭！

　　我没有哭，因为就在此时薛佳停止了低语--那种让我感动的低语--把我的脸上移，一下子抱住了我，好像用尽她所有的力量。然后我的唇就被她冰凉而又温暖的唇堵上，她的唇在我的唇上肆无忌惮地舔舐亲吻。再然后我就被她压在了身下。正当我有所企图的时候，她却冷静地从我上爬起，歉意的一笑：“天晚了，咱们该睡了。”

　　她的脸红得就像是秋后的柿子。

　　她的美丽就像春天里随风嫣然微笑的百合。

　　她的风韵就像是柔情似水的洛神为人世间写《洛神赋》的曹植纵然一死也销魂的起舞!

　　天晚了，人困了，可温情仍在！激情仍在！

　　然而天毕竟晚了！

　　晚到了我无法再酝酿邪恶的念头再付诸实施所用的时间了。

　　我们相拥着睡觉，没有一丝邪念的睡觉。

　　第二天醒来没有三秒钟，我就开始后悔。薛佳看出了我的心思，笑着说：“我还以为你是个好人、是个君子呢！”

　　36

　　我说过我不是好人，更不是君子，我只是一个小人而已。当然说这句话的时候已是嵩山之行快两年后的今天！

　　每当想起往事的时候，我都会和往常一样，泡一杯浓浓的苦苦的从不加糖的咖啡。我没有泡好咖啡的经验，总是像没有性经验的青年男子第一次做爱时那样的不讲分寸、不懂技巧、粗鲁地将咖啡倒进精致的细口茶杯中胡乱地搅动几下完事。然后就一个人走到窗户旁。

　　仲夏的黄昏风轻日淡。

　　金秋的黄昏却是柔情似水。

　　我相信那年的秋天是因为有薛佳才变得多姿多彩的，我的心情也因为薛佳而变得活跃，因为琴诩劝我说，我要想得到薛佳的爱，只有惟有将她诱拐到宿舍里强奸她。琴诩还分配好了任务：琴诩巡视，冰清、田光把门，杨斌、颜鸣鸿善后。他们还为此举行了一个“强奸动员研讨会”，会员总共六个，惟有我没有发言权，因为闻一多老爷子说了：我说了不一定做，我做了不一定说。他们的意思是若我不说，就只能做，这是将我的军。我在旁边听出他们的计划破绽百出，只可惜他们觉察不出，仍旧激情澎湃地研讨，这使我想起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好像我变成了旁观者。不管怎么说，我再见到薛佳的时候，他们的计划总是在我心底像泡沫般的浮起。后来我为什么没有实施这套方案呢，是因为冬天来了吗？

　　绝对不是！

　　那是因为她的一脸纯真，她的柔情似水，她的欲擒故纵，她的魅力四射。

　　那是因为她总是能在我刚刚鼓起勇气要将她诱拐到宿舍时，用一些细微的动作，譬如：温柔的一吻、轻轻的一拳、媚媚的一眼，将我的勇气在瞬间冰消瓦解。

　　回忆确实是个要命的东西。现在我对她可谓爱恨交加，可是一旦回忆起那年的秋天，还有激情延续的冬天，好像心里只有爱了，就像冬天烤火时，我们对火只有莫名的感激，再也想不到它曾经将我心爱的内裤烤了一个洞，而且那洞的位置恰恰就是你现在所猜测的那个位置。

　　可人们往往喜欢回忆，喜欢要自己的命！

　　人是不是一种变态的、有自虐倾向的、容易伤感的、稍微有些自恋的动物？

　　我问琴诩时，琴诩夺走我泡的苦咖啡，一饮而尽，说：“是，绝对是，绝对绝的是！他妈的人还不如猪！”

　　我不晓得他为什么说人还不如猪。他骂完后，就大大咧咧的吃苹果，说：“你泡的咖啡还不如猫尿呢，真他妈的苦！”

　　“嘿嘿，先苦后甜嘛！”

　　“我他妈的为何先甜后苦！”

　　我知道他也在回忆，所以并不是我泡的咖啡苦，而是他心里苦。

　　这时我才明白可欣为什么不喝糖水了！

　　第十一章：小暑

　　--2002年7月7日壬午年五月二十七

　　小暑一声雷，倒转做黄梅。--《农谚》

　　37

　　要放假了！

　　是到该放假的时候了！

　　因为真正意义上的夏天到了！

　　夏天对于好色的男人来说真正的意义就是可以不必强求、不必难为情地看女人裸露的腿、诱人的肩、飘逸的发，以及近乎于透明的裙子下面若隐若现的五颜六色的内裤、形式大小不同的胸罩，至于脸，那是看惯的了，欲望像被尘沙常年迷住了的眼睛的眼眶，渐渐的松弛、下坠、舒平了。

　　我没想到今天会在菜市场碰到薛佳，她手里拎着一块肉，那肉形状奇特，因为它根本就没有什么形状，小得好像是上帝给穷人们开玩笑式的施舍。她见到我时，红着脸对我说：“放假了，我不回家，要考研呢，真的，我一个人在外面住，一个人！”

　　她说完后，对我嫣然一笑，转身走了。

　　她的笑容依如一年前的笑容。

　　然而她的心呢？

　　曲未了，琴犹在，然而人却已邈！

　　那年的秋天，落叶依旧乱飞；那年的冬天，雪花依旧乱舞。

　　现在呢？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一个人在外面住--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她是在邀请我去吗？我还喜欢她？还爱她？我无法回答这一切，因为这一切好像是上帝开玩笑式的施舍。

　　我回去的时候，琴诩正在用望远镜看大街上美女的腿与屁股。见我回来，幽远而深长的一声叹息：“这世界上的美女他妈的还真多！”

　　我对他嗤鼻：“吴眉走了，你小子就像孙猴子去了紧箍咒，又像被孙猴子打回原型的妖精。”

　　“我还真想当孙猴子呢，火眼金睛！”

　　“我倒是搞不明白了，吴眉放着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不住，要在我们这里住上两个月，难道只是为了和你厮混？

　　琴诩将眼睛从望远镜上移开了寸许，凄楚地说：“我们的感情好像是破裂了。”

　　热风袭人，霞光拂影。

　　夕阳将琴诩的影子拉得好长，仿佛他身体里充满了强粘剂一类的东西，无论扯得多长，他的身心也不会断裂。他头上的白发早已鹤立鸡群了，他“早生华发”，自然也是“多情应笑他”，自然也是女人遭的孽，就像厄尔尼诺和拉尼娜现象的存在无法排除环境污染的可能。

　　“你和吴眉不是好好的吗？她搬回去住或许是她在大房子里住惯了，不能适应这样的房子。最主要的是还有我这个碍手碍脚的家伙，使你们缺少了好多做情人的乐趣。她能在这里陪你住两三月，已是天方夜谭了，你还想怎么样呢？”

　　琴诩苦笑一声：“我也希望她搬回去，只是她搬回去的理由不是这么回事，她是因为云雪才搬的。”

　　“因为云雪？”

　　“嗯。她说我身在曹营心在汉，又说我做爱的时候没有尽心尽力，心里有杂念，她的意思是说我在和她做爱的时候还想着云雪。”

　　我会心一笑：“那也很正常啊，我和苗菁做爱的时候，也想过薛佳呢！因为那女子毕竟是你曾经心心相印、肌肤相亲过的女人，那种感情就像病毒，就像癌症的基因，在你的心里潜意识的躲藏着，并不是你说除去就除去的。”

　　“可是，天地良心，我在和她做爱的时候，从来就没有想过云雪。你也可以看出来，吴眉的女人味是云雪所不能比拟的。她的身体、做爱的技巧无论如何都可以让我神魂俱废的！神和魂都废了，还哪里能想起某个人来，更不用提云雪了！”

　　“是吗？我怎么没有发现你们做过啊，还以为你是性无能呢，原来你们都是夜猫子。”

　　“也不是夜猫子，我和吴眉并不是每天都在这房里做，一个星期总是有两三次到宾馆里，当然都是她出钱。她说在宾馆里自是有在家里所没有的味道。她总是将氛围弄得恰到好处，你也知道，我只不过是个学生，那里能抵挡住女人最强烈、最有效的武器的进攻？她有烛光晚餐，微红的烛光将她的脸照得犹如秋天里的晚霞；她有回头一笑百媚生，女人的笑容可以淡化她们的年龄，所以才有人说笑容是最好的化妆品，吴眉笑的时候，年龄好像只有二十一二岁，幸福得就像是刚结婚的新娘；她有犹抱琵琶半遮面，她的睡衣外面有种柔柔的质感，里面光滑如月光，穿在身上宛如披了一层月光，裸露着双肩、脖颈，胸部半隐半露，大有中国古典女子的风韵，她晓得我喜欢古典美的女子。我有时也很纳闷，她为什么独独喜欢我呢？我只不过是一个不得志的穷学生。是因为我不在乎她有一打情人，而对她依然一往情深、魂牵梦绕吗？她的礼服是前多后少的那种，前面的到胸时就戛然而止了，后面少得就脖子上有一条丝带。吴眉的舞跳得很好，又跟一个英国情人学会了英国的华尔兹舞，跳得不错，我几乎每次都是醉倒在她的舞姿中。”

　　“那不是很好吗，她将她的风化绝代酬劳了你的一片痴情，你们的感情不错嘛，你还忧郁什么呢？”

　　“可我总是发现她的眼神中流露着不安，她就像一只温顺的母狮子，我不晓得她是否是一只睡狮，是否有忍受不住的那一天。那次我们在国际饭店里，我真想不到在毕业之前能住进这么高级的饭店，对于它的美轮美奂，我只记得眼前一片辉煌，珠光宝气，其他的好像都瘫痪在心醉中了。房间大得很，里面的东西应有尽有，我被好奇刺激得热血奋涌，还不等她有所准备，就抱着她滚上了床。当然我不会就这样随随便便浪费这么多钱的，我们洗过澡后叫了吃的，然后又缠绵了好几次。快到天亮的时候，我们都已精疲力尽了，忍不住想睡。吴眉抚摸着我睡觉，我的身体是睡了，可脑袋却像天明最初的那丝曙光，天地之间还有那条缝儿。我听见她从床上挣扎起来，悄悄穿上睡衣，坐在沙发上抽起烟来。她先前是不抽烟的，这使我心如刀绞。还哪里能睡得着，便翻身下床。”

　　琴诩接着说--

　　“吴眉将烟熄了，笑着说：‘你就这样光着身子下床？穿上睡衣呢？’

　　我说：‘穿了还要脱，何必再穿呢？’

　　‘是啊！’吴眉叹息一声，‘爱了还要恨，何必爱呢！天下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呢！’

　　我心里一惊：‘你……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吴眉惨淡一笑，说：‘我有什么话要说？累得很，只想抽根烟，疏血松骨。’

　　‘你骗人，你是从来都不抽过烟的。’

　　‘是吗，我从来都不抽烟的。’她双眉一轩，‘你也累了吧，别着凉了，快到床上去。’

　　我没有动，眼睛里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泪光，像浅月的光般的凄迷：‘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为什么要原谅我？’

　　吴眉微微一笑：‘傻瓜，因为我爱你呀！因为爱你，所以才不想你受苦。我的生活经历告诉我，只要你爱我，终究有一天你会将全部的身心都放在我身上的，不是吗？你能将你全部的身心放在我身上吗？’

　　我不知道，我摇了摇头，头微痛。

　　‘因为云雪很可爱，是吗？我现在有点嫉妒她了。’吴眉脱了睡衣，光着身子上了床，拍了拍床，让我上床。我没有动，只是坐在床边，注视着她的脸，她的脸上已有了浅浅的皱纹，像被细细的月光掠过时划伤的痕迹。她拉着我的胳膊，将我拽到她怀里，轻轻的吻我的唇，柔声说：‘这样好吗，我先搬回去住几天。’

　　我挣脱她的唇：‘我知道你心里在想着什么，你要搬回去就搬回去吧。’

　　‘我只是搬回去几天，想让一个人彻底的冷静冷静，我的心里好乱。’

　　‘是为了云雪吗？’

　　吴眉轻笑一声，将我整个人拉在她的怀里，她的手像游鱼一般地……你也可以想像得到她做了什么事。天亮了，我们却睡着了，像所有心神疲惫的人一样总是在早上才又困意的。”

　　我无语。

　　“我只是闹不明白，她说只是回去住几天的，却一去不复返了。恐怕又回去过她先前的那种生活去了。”琴诩酸酸地说。

　　“你想得也太多了。”我淡淡地回答。

　　“吴眉给你说过她有一个花店吗？”

　　“你不知道的事我又怎么能知道？”

　　“她有一个花店，花店里的花像她一样妩媚。”

　　“怪不得她有钱？”

　　“她是有钱！”琴诩冷笑。

　　“可她为什么还要做三陪女呢？”

　　“我也不指导。”琴诩悲伤地说。

　　“她想一个人住，你就让她一个人住，你可别忘了，你还有云雪呢！云雪这两个月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也许是夜夜不能成眠呢。”

　　“我晓得，所以我才等你回来。我要去云雪那里，吴眉要打来电话，你就说我回家了。”

　　“你这样做合适吗？”

　　“你说我还能怎样做？”他说话的时候，嘴唇好像是张不开似的，仿佛嘴中有许多酸楚、凄凉、无奈，一旦张开，就会像决堤的河一般的不可遏止。

　　琴诩走了，满身疲惫又无可奈何的走了。

　　恋爱中的人都是这样子的吗？往日的欢乐为什么会随着东去的流水而变成鸡肋了呢？往日的甜蜜为什么会变质呢？为什么这种甜蜜不能长久？

　　是的，日有落，可日也有升，就在日落后的第二天。

　　爱情呢？爱情也会在陨落之后再重新升起吗？破镜能再重圆吗？

　　早晨有日，日照大地，大地一片光明和燥热。

　　我忍不住去看琴诩的日记，看他和云雪的爱情达到高潮即将滑落、或者可能再升时的日记。

　　38

　　《琴诩五月份日记--英雄暮落篇》--

　　英雄白发，美人迟暮，千古之灾哉！

　　当我用《英雄暮落》定名时，忍不住想起大英帝国的暮落，只是此“英”非彼“英”，更非吾“英”也。

　　暮落并非陨落。

　　而是“桃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世上无论是痴情的人、绝情的人、热情的人、冷漠的人、感情专一的人、水性杨花的人都希望自己的爱情永恒，可往往希望会变成失望而“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了。我和云雪的爱情到目前为止还处于如胶似漆的阶段，但我却清晰地感觉到我们的爱情好像是海水的蓝色，虽然它的色彩到亿万年后才能将颜色褪去，可它确实在一天一天地褪色。只是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才能变成象征幸福的红地毯般的残红！

　　残阳如血。

　　海水一片落红。

　　可这只是片断，残阳过后，海水依旧是蓝。

　　进入五月，云雪浅睡时的容姿就像浅放的水仙，总是蕴含着浅浅的笑容。她的脸色比以前红润了许多，像春天里盛开的海棠。她的眼睛水灵灵的，仿佛身体里的水分被日常的感动全拥挤到眼睛里，总有欲说还羞、水汪汪的笑意。她的鼻子依旧坚挺，仿佛里面充满了柔情，肉感了许多。她的嘴唇也丰满了，像石榴花开。她的下颌圆润柔滑，衬着雪白的颈，看起来就像徐徐春风般的柔和。她的胸经过岁月的磨砺更加坚挺，像随时可以刺出的矛。她的胴体依旧光滑，像月光下静静地躺在精致的玻璃容器中的奶乳。她的细腰肥臀就像飞凤的翅、舞者的舞、剑客的剑、文人的笔、英雄的斗志，是最耀眼最闪光最有效的天人合一的武器。她的腿依旧也是圆润柔滑，像用白玉雕成的美女的腿，好像没有什么大的瑕疵。唯一有瑕疵的地方好像就是她的脚了，她的脚好像越来越有力了，越来越能显出她所处于的年华的自信和她本身所具有的风韵了。

　　这样的女人好像是每个男人心中的最爱，就像月亮旁边的星，虽然很多，也没有月亮的美丽，但每一颗星总有它所特有的魅力，就像每个女人都有她所能吸引人的地方一样。

　　爱得久了，就会平淡，就像喝糖水，喝得多了，就难以尝出它的沁人心脾的甜。生活平静得就像喝白开水，除了能解渴，她的功用就只能是补充体内的水分了。云雪的温柔依然是烫平我心中烦躁的熨斗，她的温存依然是我一天之中最温馨的感动。我喜欢这样安稳的日子，也喜欢她恬静地躺在我怀里的感觉。小屋被爱情添加了柔情，添加了许多象征爱情的砝码，譬如：窗户旁那一串随风悠扬响起的风铃，在夏日的柔风中脆生生地响起，荡出体内的柔情而除去体内的烦忧；桌上可随意旋转的水晶制品，当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上面时，立刻发出耀眼夺目的光，满屋顿时生辉；床上柔软舒适的床垫，躺在上面仿佛被云堆拥起，肢体被虚无出来的力量支撑起来而渐渐失去了知觉，脑袋里只有无边的平静与温馨。这时，云雪就会将纤秀的小脚放在我的身上，双手环住我的脖子，柔润的脸埋在我的胸间，在夜的轻抚中轻轻睡去。她轻柔的呼吸好像是平静的海面上漂浮的海鸥的羽毛，她轻轻的吐气在我的肌肤上留下温热的柔情，就像夏日里残阳过后的余温。

　　我们还是每天都做爱。在夏夜轻柔的微风中，像大海中的扁舟，被爱的海水轻轻浮起、飘荡，天地之间只有若合符节的音符伴着轻柔的温情在茫茫的大海里尽情地跳跃。灯管被云雪换成了米黄色，衬着紫色的窗帘，屋里除了温馨，就只剩下我们在温柔地做爱，尽情地品尝爱的甘露。我们喜欢这样的夜，喜欢这样的柔情。五一放假一周，我就在她小屋里呆了一周，我好像是乐不思蜀的刘禅，只能望尽春色、享受夏风，那里还能想起悲伤的秋雨呢？

　　还真下起了雨，下雨的时候我们正在温存，好像是第二声雷声将我们分开的，第一声时我们还以为谁因性生活不和谐、苦闷而跳楼自杀了呢？

　　我们没有理会。

　　因为我们正值“壮”年！

　　第二声雷响起时，云雪将舌头从我的嘴里撤出，说：“打雷了！”

　　“我知道。”

　　“要下雨了！雷神要哭泣了！雷神有伤心事吗？”

　　“雷神有伤心事，要不她怎么会哭？你真是个多愁善感的女人，看来冰清没有说错。”

　　“冰清？”

　　我心里一惊，我知道这句话我说的不是时候，我不应该在只属于我们二人的小屋里提起第三个人的。窗外雷声阵阵，我笑着说：“夏天的雨就是这样，它若要是一个人的话，肯定是个坦然的人，该下的时候就下，不会考虑这样对别人好不好？“

　　“你说我不是个坦然的人？”

　　“我怎么会这样说你呢？我说的是雨，夏天的雨。“

　　“夏天的雨！我好像也是在这个时候和冰清彻底断绝关系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要和我断绝关系吗？”

　　“我为什么要和你断绝关系，”云雪哭了，“还是你从来没有完完全全地爱过我？”

　　“我怎么会没有完完全全地爱过你呢？”

　　“你若完完全全地爱过我，你就应该知道我是一个见雨愁夏、见风悲秋的人，你应该晓得我这只是伤感！还有，自从我和你在一起，我再也没有想过冰清，因为我知道作为一个女人，不应该朝三暮四的。而且，我也清楚地知道，我已经爱上你了，彻彻底底地爱上你了，完完全全地爱上你了。你呢？”

　　我没有说话，云雪也不让我说，因为她已经看见我眼中的泪水，她也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她也晓得这样说我是误会我的意思了，她也知道只要我一踏进这个小屋，我的整个人、整颗心已经完完全全地属于这个小屋、属于她的了。

　　所以她用嘴唇堵住我的嘴，用嘴唇吻干我眼中的泪。

　　我无话可说。

　　我只有将我全部的热情、全部的爱、全部的心身，在夏夜的雨中，在她多愁善感的时候，完完全全地给她。我知道对于我们这段爱情，我所付出的不及她的万分之一，此时此刻，再多的语言也是苍白无力。此时此刻，我也真真正正体会到“此时无声胜有声”的真味了。就在这里，我的心里作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无论如何，我不会让她一个人在这个世上受苦的，至于吴眉，我没有想起她，我知道若在这个时候想起吴眉，好像真是天理难容了。

　　夜深了，雨停了，打开窗户，一阵清新的空气吹进来，沐浴我们赤裸裸的身体，沐浴我们纯洁的心灵。我们相拥，用我们的手臂，用我们的身心，用我们两颗完完全全属于对方的心。我们相视微笑，轻轻摊开毛毯为对方遮住身体，不让夜风肆掠。

　　云雪说：“我好喜欢这种氛围。”

　　“我也喜欢，只要你喜欢的东西，我都喜欢。”

　　云雪娇笑：“你骗人，不过我心里高兴。嗨，我真希望时间可以停留在这里，因为只有这一刻我们不会受到世俗的谴责，只有这一刻我们才能真正地体会到爱的真谛、爱的温馨。”

　　“你又多愁善感了，什么世俗的谴责？”

　　“你不知道我们这样子好像不是很恰当，我们还是学生呢？”

　　“学生也有相爱的权利呀！学生在某一场合上说是社会潮流的代表与浓缩，社会风气如此，学生又怎能躲得过去呢！因为我们所接受的东西是最前沿的东西，更何况学生之间才容易有纯真的爱情呀！”

　　“可是我们却没有毕业就做爱了，就住在一起了？”

　　“这很正常，有人说人有两种欲望：生存欲和性欲。性欲是人本身所固有的潜意识的最原始最强烈的欲望，所以我们做爱只是人类激情萌动时最容易想到的最原始的行为，是身体的潜意识决定我们要去做爱的，这之中并没有任何人性如何的成分。”

　　“除了你做爱后能想出这样的道理为自己不文明的行为辩解。”云雪笑了笑，“还有啊，你应该起床了，我肚子好饿，你得给我弄点吃的。”

　　“你就这样躺在床上吃？”

　　云雪一抬头，嫣然一笑：“我就这样吃。”

　　她就这样吃，我就得这样做。

　　我心甘情愿地做！

　　这一周里，我好像体会到人间天堂是什么滋味了。写到这里，你或许还没有真正理解“英雄暮落”的意思，我告诉你吧--“英雄暮落”的意思是：乱世出英雄，乱世时英雄才有斗志，温馨的生活使英雄的斗志暮落，此意正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温柔乡是英雄塚”之意。

　　可是我甘愿在云雪的温柔乡里沉沦、放纵、堕落、死去！

　　39

　　我看完琴诩的这篇日记，也和琴诩一样走到窗前，用望远镜去看大街上美女的腿与屁股。我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看第三篇了，因为我的心已乱。这个时候，苗菁的身影再一次的充斥我的身体、挡住我的眼睛，我眼前看到的只是白茫茫的一片--是的，那是我的眼泪，那是我为苗菁而留下的眼泪，那是为我的绝情、苗菁的绝情而留下的眼泪。我不止一次地给自己说，当初都是我的错，可我已经知道错了，我想对苗菁说声“对不起”，我想用我全部的爱挽回我的过错，可是苗菁却一去无消息，再无只言片语。

　　我只有“拟把疏狂图一醉”，可“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我只能在窗前叹息：“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凤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我只能逃避。

　　我只能去找可欣。

　　我找可欣是因为她能让我在心里最乱的时候安稳下来。

　　我见到可欣时，可欣正倚着门框，满面春风地对我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