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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李骏虎】短篇小说:松鼠狗 作者:lijunhu4444
文章类别:小说地带 发布时间:2004-01-04
全文

  回公司的路上,老板对我说,邵儿啊,我和李美的事情,千万不能让你嫂子知道。我想了想,点点头。老板又对我说,没事了还是常去看看她,陪她出去转转,她现在就还跟你有话说。我嗯了一声,脑子里闪了闪云姐表情鲜活的脸和若有所思的丹凤眼。

  我和云姐之间有些事情,老板并不知道,我弄不明白他为何对我如此放心,好像我是他们家的小保姆。有些话不知该怎么跟老板说,陪云姐说话逛街,是很简单的事情,但老板跟李美的关系,公司上下可谓尽人皆知,我可以把住自己的嘴,如何堵得住上千号人的嘴?

  我坐在后排座上沉默着,老板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瞥了我一眼。老板车开得好,也喜欢自己开车,尤其我们俩一起出去,他总是司机,为的是谈话方便。老板曾经对我说,小邵啊,每个人都需要有一个人可以说说真心话。你名义上是我的秘书,我可把你当兄弟。我感激老板的信任,从不把他的私事告诉任何人,对云姐也不例外。我发现自己渐渐变成了一只没嘴的葫芦,暗自得意,因为我心里透亮,活得不糊涂。但这次我有点摸不透老板的心思了,他到底要我做什么呢?我怎么才能让老板和人事部经理李美的情人关系不被云姐知道呢?

  老板又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可能猜到了我的心思,笑了笑说,有些事情很奇妙,所有的人都知道,可就是最该知道的那个人被蒙在鼓里,你说,是不是有点辩证的味道?

  我望着后视镜里老板的眼睛笑了笑,很佩服他的见地,他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困挠着我的问题。可还没等高兴起来,我的心却紧缩了一下,额头微微发凉。我假装捋额前的头发,摸了一下额头,感觉潮乎乎的,看来真是出了冷汗。好在老板不再频频地从后视镜里看我,他陶醉在驾车的乐趣中,把一盘猫王的带子放入了录音机,跟着节奏轻轻晃动着脖子和肩膀。我紧张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我拿不准老板刚才的话,是一心为我指点迷津,还是在影射我和云姐的关系。

  我坚信我和云姐的事情,老板连风声也听不到,因为我们之间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如果发生过,也不过是灵犀之中的暗合,外人根本无从知晓,除非云姐自己把心思跟老板谈过,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他们从几年前就不再有过超过三句的交谈了。我猜测老板可能直觉到点什么,但他又拿不准,因此很可能是对我进行先安抚后考验。如果真是这样,我更不能在这个时候表现出对云姐的疏远,否则,老板轻易就能看破。

  我必须让老板知道,我是一心为他分忧,于是我硬着头皮对老板说,你有一个多月没回家了吧,我看云姐虽然不动声色,心里一定猜测到什么。今天的谈判很成功,企划案我回去交代给张副总就行了,你该回趟家了。

  老板没有立刻回答我,车拐了一个弯才说,还是你一会儿陪她去逛逛吧,我不是约了几个朋友打保龄球吗?张副总那里我交待吧,回到公司你就不用上楼了,直接开车去我家,你嫂子老不出门,我怕她憋出病来。

  我知道,老板今天晚上一定去李美那里过夜,他在郊区买了一幢别墅,平时李美和小保姆两个人住,老板两三天回去一次。我不再说话,看着车窗外,车滑进公司大门,两个保安对着老板的车子敬礼。

  下了车,老板把钥匙抛给我,微微点了点头。我坐进车里去,他为我关上门。倒车,挂挡,我驶出公司大门,从后视镜里看见,老板大步进了大楼的自动门。我不明白,老板每次把车交给我,总要把钥匙拔下来,不拔不是更方便省事些吗?但我从来没把这个疑问说出来,当秘书的,就是要少问,多听。

  

  我和云姐之间,其实也没发生过什么。如果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那就是我真的喜欢跟她在一起,她的声音、眼神甚至肤色都令我倍感亲切,有时候我觉得她像我姐姐,更多的时候像某位我从小就爱慕的女亲戚里的长辈,比如姑姑或者姨姨,——实际上,她不过长我4岁。我看得出来,云姐也喜欢我这个弟弟,她喜欢和我说话,跟我一起逛街,并时常有意无意地轻轻地拍一拍我我的肩膀或胸口,我把这视为一种流露着男女之爱的亲情的表示。而云姐也是个很自重的人。我们之间唯一的一次“越轨”,发生在上周末,我陪她去洗浴中心,洗完桑拿,我跟在她后面走进灯光幽暗的休息室,云姐突然回过身来,把一只右手放在我浴衣的开领处,笑容古怪地对我说,邵儿,叫一声姐姐。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看周围,这是个大休息室,隐约可以看见稀稀落落的床位上有几位客人正在享受足疗。光线模糊,分辨不出男女来。我叫了一声云姐,她收住了笑容说,是姐姐。我们之间经常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我笑笑,低声叫道:姐姐。好弟弟,姐姐真疼你!云姐高兴地笑了。我以这回她会把手拿开,但她那只手掌却贴着我的胸脯滑了下去,滑过我的小腹,在我那里停留了一下,迅即抽了出来。我始料不及,心突突地跳,觉得仿佛有一颗沉重的铁球滚过我的肚皮。抬头看时,云姐已经跟着服务员进了包间。这是唯一的一次,以后再也没发生过。

  那天回来时,我开车,云姐坐在我旁边。我无话可说,连表什么情都拿不定主意。云姐也沉默着。车过一家金店,她说想下去看看。下了车,她像平常一样挽着我,我有点僵,不敢看她。那天,她买了块小金条,两千元一块那种。从金店出来,云姐看了看天,扑哧笑了。我也笑了:你以前从来不逛金店,怎么想起来买金条?云姐笑得很娇媚,扯着我的胳膊说,叫你下车来换换脑子,不然啊,咱们不定会出什么事,我这是花钱消灾,怕出车祸!我不好意思地笑了,那桩搁在心里的事,也就不再是个事了。

  我敢断定,这件事情老板一定不会知道,那么他真的是良心上过不去,怕妻子过于寂莫了。我暗暗下决心,跟云姐决不能发生不该发生的,不然,太对不起老板的信任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要想有老板那样的成就,首先得帮他验证这句话的正确性。

  去云姐家的路上,我反复权衡着感情和事业的轻重关系。我对云姐不可否认有好感,但那决不是什么爱情,假如不是老板指派我去陪她解闷,我们可能也就是那种见了面客气地打个招呼的关系,而现在的情形却大为不同,我们显然是日久生情,云姐一看到我,眼神就热了起来,人就温柔了起来。我心里明白,她对我的感情,也说不上爱情,她是太寂寞了,需要一个男人的呵护。而我接受了老板的命令,当然要对她殷勤备至,哄她开心,她一定把这当成一个男人对她的爱了。我肯定我们之间是个误会。原本这不是一件不可逆转的事情,我抽身而去就昭然若揭了,不妙的是,现在老板似乎也加入了这个误会,于是,问题就复杂化了,我此时不但不能抽身,还得更加去掩饰这个误会,直到它变得像一场戏,而不像真事,我就能解脱了。

  我得想一个办法,尽快解脱出来,还不能让老板起疑。

  路边是一溜宠物市场,我把车速放慢,看那些小猫小狗毛团一样在笼子里滚来滚去,我从小就喜欢养小动物,这些年居无定所,生活节奏飞快,这点天性都遗忘了,猛然看见这些可爱的家伙憨态可掬的样子,我不禁看呆了,下意识地踩了刹车,同时摇下玻璃窗去。一个大胖子两手各端只小狗,不失时机地堵在我眼前:老板,买一只回去玩吧,看,多可爱。我把一根手指伸给一个小狗,小家伙把凉凉的鼻头拱来拱去,真是惹人爱怜。我不禁笑了,问狗主人:这叫什么品种?多少钱一只?

  松鼠狗,要价八百,您要买,六百给你。

  我问好不好养,要不要喂奶,狗主人说,都三个月大了,喂点馒头醮菜汤就行了,狗是粗口,好养的很。

  这狗能长多大?

  还能比现在长一个头,特漂亮,我给你看照片。胖子顺手把那只小狗递给我,腾出的那只手解开大肚子前的一颗纽扣,手伸进衣服去,拽出一本相册来,翻开,举给我看:瞧,这是他爹。我一看,的确很漂亮,毛色黄白相接,表情颇有气质,样子也挺高贵。那狗主人又翻开一张相片:瞧,这是它妈,漂亮吧?我连连点头,其实,我觉得它爹妈一个模样。

  这狗,我是真心喜欢,可我哪来的时间养它啊,只好恋恋不舍地把它还给胖子:不好意思,我是个单身,怕养不活它。

  胖子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接过狗去,不甘心地说,买下来送给女朋友也可以呀,不然,孝敬丈母娘,女人都喜欢养个小猫小狗,尤其老太太,跟前没个小孩看,养只小狗也不错嘛。

  我本来已经发动了引擎,听到这话,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我重新熄了火,端祥了那只小狗半晌,看看它的主人说,五百可以的话,我要了。胖子马上把那只小家伙扔到我的助手椅上,大方地说:给钱吧。

  因为旁边这只滚来滚去的小家伙,我的心情变得出奇的好,我已经看到云姐见到它时喜出望外的样子,不由暗自冷哼了一声。

  敲了半天门,云姐迟迟才来开,穿条低胸浴衣,头上裹条毛巾,脸显得特别白净,看来刚才在洗澡呢。我端着小狗站在她面前,她呀地叫了一声,马上抢了过去。我心中暗喜:你喜欢就好。

  我关上门,跟在她身后穿过走道,坐到沙发上去,怄意地半躺下来。

  云姐抱着小家伙不撒手,举在脸上蹭来蹭去,看上去恨不能把它吞下肚去,抽空扭头问我:谁的小狗?你的?

  我笑笑,路过宠物市场,给你买的,还怕你不喜欢呢。

  喜欢喜欢,我早想买一只小狗,可怕我一个照顾不了,又不想找保姆。云姐鼻尖顶在小家伙鼻尖上,嘴里发生奇怪的呜呜声,听起来很温柔,像一只舔犊的母兽:邵儿,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吧?

  你的狗,你起吧。我欣赏着他们像一对母子一样嬉闹。

  嗯……云姐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翻翻眼睛,脸上呈现出少女般的狡黠来,先扑哧笑了:我要叫他--邵儿,邵儿,多好听的名字。

  我一愣,赶紧反对:不行不行,怎么能用我的名字。

  云姐蛮不讲理地说,什么不行, 是你说的让我取名字的,我脑子里蹦出来的就是这个名字啊,邵儿,多好听,就这么定了。她把鼻子在小狗肚子上嗅了嗅,皱了眉头:瞧你脏的,来邵儿,妈妈带你洗个澡去。她抱起“邵儿”去了浴室,又探出头来对我说,邵儿,你出去给“邵儿”买个奶瓶,再买一听最好的婴儿奶粉……哦,对了,买一个最好的宠物篮回来,快去!

  我不太高兴地说,卖狗的说喂它馒头蘸菜汤就行了,你还把它当孩子养啊!

  快去嘛,云姐用嗔怪的眼神看着我,声调滑柔地说,快去快回,我给你炒腰花儿吃。

  我一听,来了精神,人人都有好的一口儿,我就喜欢吃云姐的爆炒腰花。我弯腰拿起车钥匙,无可奈何地摇头苦笑着走向门口。

  买东西回来,云姐已把小家伙洗过吹干了,看它毛色蓬松,更像一个球了。我看着也喜欢不已,和云姐一起把它安顿到宠物篮里,又冲了一瓶奶粉喂它。起先它不肯吃那奶嘴,云姐很耐心地邵儿邵儿地叫着,终于让它明白了她的一片慈母之心,叼着奶嘴,吃得咚咚响。一会儿,小肚子就鼓起来。云姐摸着它的小肚子笑道,好了好了,再喝就要爆了。扭头对我说,你摸摸它的肚子有多圆!我摸了摸,哭丧着脸叹口气说,唉,彼邵儿肚子溜圆,此由邵儿饥肠辘辘啊。云姐这才想起我来,恍然大悟地笑起来,把“邵儿”放到我怀里说,你们俩玩吧,我去给你做饭。

  我摸摸小狗的脑袋,夸张地对云姐叫道:记着洗手啊!

  我抱着我的同名的“侄子”,略带惆怅地坐在沙发上,它吃饱了,来了精神,挣扎着想下地去。我把它强行举在脸前,和它黑黑的小眼神对视着,低声说,真是个可爱的小东西,一切都靠你照应了。

  云姐做菜很利索,一会儿炒出三个菜来:一盘爆炒腰花,一盘清炒苦瓜,一小盆水煮鱼片。她又摆上一碟小西红柿,那是她爱吃的。

  想不想喝点酒?云姐把“邵儿”抱过去,放在膝盖上,捏着一枚红红的小柿子问我。我看看她的脸,是兴奋的表情,于是建议道,葡萄酒吧,我记得上次那瓶波尔多喝了一半。我走到架子跟前,找到那瓶酒,随手拿下两个杯子。转过身去,我看到窗外已经夜色渐染了。

  邵儿,你多大啦?云姐突然问。

  我做出一副待答不理的表情调侃道:你问哪一个“邵儿”呢?

  云姐笑了:别打岔,跟你说正经事儿呢。

  属虎的,二十九了,你以前不是问过吗?我猜不透她想干什么。

  没见过你女朋友啊?云姐依然笑眯眯的,一手在桌子底下抚着“邵儿”,一手用筷子给我把吃了一半的腰花往一块儿划拉划拉。

  工作很忙,有了时间跟你说说话就挺好,找什么女朋友?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云姐笑得很开心:你小子,就是个嘴甜,不过姐姐再好,不能代替女朋友啊。她动动眼珠,不自觉地把笑容收敛了一些,说道:我听说你们公司有个叫李美的长得挺漂亮的,你有没有心思,姐姐给你找人牵个线?

  我始料不及,有些惊愕地望望她。我料到有一天她会问起李美,但万万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我装作满不在乎地笑笑说,谢谢你了我的好姐姐,可我现在对交女朋友没兴趣,等我干出点成绩来再说吧。再说,我不喜欢李美那种类型的女人,她太尖刻。

  我故意说着李美的坏话,留心着云姐的表情。

  那就算了。云姐仿佛很失望,又仿佛很释然的样子。她吃了一个小西红柿,跟我碰了一下杯子,有些忧心忡忡地说,邵儿,谁都能看出你是个有事业心的男人,可你为什么不把精力花在公司,总是来陪我?

  我能说是老板让我来的吗?不能。于是我带着点感情望着云姐说,咱俩投脾气,我喜欢跟你在一起。

  云姐笑了,剜我一眼,骂道:肉麻!

  我笑笑,不知为何有点心惊肉跳,这是从未没有过的感觉,云姐今天太反常了,难道她从小狗看穿了我的心思?看来我得做点什么,打消她的疑虑了。刚才云姐剜我那一眼,让我心中一荡,此刻望着她宽松的衣领袒露的那片雪白的胸脯,我竟然觉得舌头有点大,眼睛闪闪烁烁不敢看她。我不知这是自然反应,还是做戏的需要。总之,有点结巴地望着她说,云姐,我说的全是心里话,你别怪我。

  云姐瞅瞅我,突然长叹一声说,唉,你们男人呐。

  我猜不透她的意思,很担心她已经知道老板和李美的关系,那就不太妙了。我暗暗给自己打气:老板不是说过吗?有些事惟一能蒙住的就是那个最该知道的人,云姐或许想起了她和老板的从前,所以感叹。看来我这戏还得演下去,好在心中有感情垫底,还不至于穿帮。--我对自己很有把握。

  果然云姐又轻叹了一声说,他跟你说过我们从前的事吗?

  我当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便摇了摇头。

  “邵儿”不肯老老实实呆着,云姐把它抱到地下去,让它自己跑。她坐正身子呷了一口酒,笑容有点苦涩地说,我和他之间,原本就是个误会,这一切都怪我。上大学时,他是个活跃分子,风云人物,人长得又帅,有很多女孩子都追他,可他偏偏都看不上,拼了命的给我写情书。唉,我被虚荣弄昏了头,以为别人喜欢他,自己也喜欢他,就跟他谈起了朋友。结婚前嘛,玩浪漫,没有什么具体事情验证两个人是否合拍,婚后才发现--其实我压根就不爱他,而且我们的志趣差别太大了……

  我出神地听着,很奇怪一点都不吃惊。

  云姐自顾笑了笑,拿杯子跟我碰了碰,接着说,不是说他不够优秀,也不是他对我不好,只是他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男人,我没有办法欺骗他,更没办法欺骗自己……

  我呷了一口酒,不由叹了口气,这些事,以前云姐没提过,老板更没提过。

  其实我知道他在外面有个女人,云姐抬起眼皮看着我:你别怕,我不是向你打听这事情,我没有兴趣知道她是谁,--我不爱他,不能阻止别人不去爱他。不然,太不公平了。只是……

  我突然觉得她的眼神有些异样,望着她,努力保持着平静的表情。

  只是,我也希望能找到那个爱我的人,我需要有个有爱我。云姐低下头去,头发垂到脸前,不知道是不是在流泪。

  云姐,别这样……我声音干涩地劝她,感到脑袋木木的,心情有点躁。

  没事,我只是想跟你说说心里话,云姐晃开头发,笑着朝我举起起了杯子:来,姐姐敬你一杯。

  她一仰脖,全喝了下去,我也只好喝干。

  饭后,帮着云姐收拾桌子,洗刷过,逗了一会儿“邵儿”,我决定告辞了。其实我一直在找机会离开,因为我发觉今天确实有点不太对劲,比如在厨房收拾的时候,老是忍不住偷看正在刷盘子的云姐的腰身,云姐已经不是女孩子了,裸露出来的双臂很圆润,腰臀稍显丰腴,动静间的曲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韵味,我不得不悄悄深吸一口气,以平复自己的心情。我发现,自己得确更喜欢成熟的女人,却也因此更有危机感,想逃开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我终于说我要回去了,云姐也没留我,送我到门口。她从我身后探出手臂去开门时,我无意间瞥见她荡开的领口里雪白的胸脯,心中一荡,感紧闭上了眼睛。没听见门响,睁开眼睛时,却发现云姐并没有打开门,而是望着自己握门锁的那只手说,邵儿,以后别老来了,忙你正事吧。

  我如遭电击,无措地望这她,不能出声。

  其实一看到你带来的小狗我就明白了,云姐的笑容有些凄然:这些日子委屈你了,是姐姐不好,光顾了自己,没考虑你的感受……

  云姐,你误会了。我感紧表白自己,仿佛真是受了委屈。

  你走吧。云姐拧动了门锁。我赶紧去阻止,握住了她绵软的手臂。

  云姐看了我一眼,放弃了,转身朝回走。我追上去,从后面一把抱住她。那一刻,却很坦然,仿佛长久期待的一个人终于回来了。

  云姐轻轻呻吟了一声,无力地转过身来,颤抖着抱住了我。

  我也抖得厉害,没头没脑地啃着她,稀里糊涂把她抱进了卧室。就在我手忙脚乱地脱下她最后一件衣服时,云姐突然潮红着脸笑了,问我:你很少跟女孩子们玩吧?我惭愧又骄傲地回答她:从来没有,我是个处男,你是我的第一个女人。云姐瞪大了眼睛,旋即抱紧了我。

  就在我要进入的时候,云姐突然推开了我,我困惑地望着她。

  算了,邵儿,我不配跟你这样,你还是个童男子,这对你不公平,她爱怜地抚摸着我。

  我始料不及,愣在那里,异常尴尬。

  云姐先为我穿上衣服,又为自己穿衣服。完了,久久地抱着我,吻我。

  我最终平安无事地离开了云姐家,心情却异常沮丧。车过大桥时,我竟然产生了把车一头开进河里去的冲动。早上从晚报上看到,昨天下午有一个女孩从这里跳下去死了,我感到她在强烈地召唤我。我想,如果那个女孩是个处女的话,我们能做一对夫妻,这倒是很公平。

  第二天中午,办公室只有我们两个人时,老板对我说,邵儿,下午别去陪你嫂子了,广州的老叶要来,晚上咱们陪他一起去吃饭吧。

  我点点头,猜不透老板的用意,他很少让我陪客人吃饭,我想,也许他再也不会让我去云姐那里了。因为广州的老叶是老板老朋友了,动不动就来,我觉得老板犯不着为了他让云姐没有人陪。我没有告诉老板我给云姐买狗的事情,也许他已经知道了。

  晚上吃饭时,我惊奇地发现,包间里只有老板、老叶和我三个人,通常总要有一两位副总陪客人的,而且要从公司找几位公关小姐,还有李美一定是少不了的,今天却……我不便多问,老板不喜欢别人用疑问句跟他说话,他喜欢听陈述句。

  没有别人,秃顶老叶就不再像往常一样猩猩作态,显得特别豪爽,甚至有点可亲。老板告诉他,我现在已经是总经理助理,他很替我高兴,结结实实跟我碰了三大杯,把大巴掌拍在我肩膀上,喷着酒气说,好好跟着你老板干,前途不可限量,我像你这么大时,还只是个砖窑的工人呢。我头有点晕,机械地跟他谦虚着。

  我仿佛看见老叶和老板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他对我很随便地说,吃完饭,咱们去轻松轻松,老哥请客,给你找个最美的小姐。

  往常,我会客气地回绝地,因为我一直有个心愿,就是把我的第一次献给我真爱的女人。今天不知怎么了,竟然有点无所谓的感觉,借着酒劲装了一下糊涂。老叶哈哈大笑:怎么说来着?孺子可教也!

  往常,老板也会主动给我解围,说我晚上还有重要的工作要做,但今天他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老叶啊,我们小邵可还是个童男子,你以为跟你一样不值钱?

  老叶两眼放光道,是真的吗?那今天更要去了,可以得红包的。

  跟着他们去桑拿中心的路上,我心中凉凉的,夜风吹得我的半边脸直发木。

  洗完桑拿,老叶建议各自去单间按摩,他先叫来了女经理,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了几句话,女经理拍拍他的胳膊,调笑道,放心吧,保证门当户对。老板在一边不动声色地看着,脸上挂着笑。女经理走后,老叶低声对我说,我给你要了一处女,不让你吃亏。

  我像老江湖一样笑笑,然后我们三人各自跟着服务生进入自己的包间。

  有位穿着暴露的小姐等在包间里,服务生抢上去跟她耳语了几句,她瞟了我两眼,不太高兴地出去了。服务生彬彬有礼地对我说,先生请先躺下来休息一下,小姐马上就来。我笑笑,看着他走出去,仰面倒在床上。由于紧张,肌肉有点发硬。

  不到两分钟,进来一个高挑的女孩,依然穿得很暴露,只是看上去很年轻,二十岁不到的样子。我有点不好意思,又不愿让她看出我的稚嫩,就闭上了眼睛,试图显得满不在乎。我感觉她走到我床边,一偏腿,骑到了我的身上,然后开始给我按头。见我没反应,她低声问道,先生是不是有点困了?那我用力轻一点,——这样重不重?

  她正坐在我胯部,我能透过薄薄的衣服感觉到她潮乎乎的身体,我马上有了反应,四肢有点抖。为了掩饰我的尴尬,只好睁开眼睛望着她,真是一张让人心疼的脸蛋,我感到逢场作戏地爱上了她。我想问问女经理是不是对她有所交待,没好意思问,就说,你干多长时间了?

  刚来。她看我一眼,有点底气不足地说。

  被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孩子骑在身上,房间里又再无别人,我突然色向胆边生,脸皮厚起来,挑逗她:别的你会不会?

  她点点头,膝行着向我腿部退去。我借着点酒劲,一把拉过她来,抱住说,红包准备好了吗?

  她有点顽皮地笑了,嗯了一声。我说,那就正式开始吧。

  事后,我发现她并不是处女,问道:你老板不是说有处女吗?她一边为我穿袜子一边说,你来这里找处女呀,处女能让你这么快活?

  我无言以对,默默地笑了。她突然很好奇地问我,你刚才激动的时候喊什么云姐,她是什么人呀。

  我一惊,额头发凉,一定是又出冷汗了。我沉着地告诉她,你听错了,不要乱说。然后我掏给她五百块的小费。她站起来说,不能收,你第一次,只有我给你红包。我无所谓地笑笑说,各算各的,这是按摩的小费。她犹豫了一下,接过去说,谢谢,常来找我啊。 

  我坚持着,有近一个星期没去云姐那里,老板也没有过问。这天,下午下班时,老板多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说,我一会儿就去。老板说,不急,她这些日子正跟你送她那条狗玩得疯呢,想不起你。你先送我去李美那里吧,她今天没来上班,可能有点感冒了,我得去照看她。送了我,你想去看你嫂子,就去吧。老板的语气很亲切,我竟有点感动。

  在车上,老板说,我和你嫂子的关系,瞒不过你,你替我多陪陪她。我们俩啊,其实不合适,不般配,是个误会。总之,委屈了她啦。幸好她还能跟你这个弟弟有话说,不然,我真不知如何是好了。我不做声,也不能做声,说什么好呢?

  送了老板,我一路猛踩油门,直奔云姐家里,竟然有点迫不急待。

  一进门,我就抱住了她。云姐很配合,我们倒在沙发上,重温那个没有做圆满的梦。我想告诉云姐,我已经不是处男了,却找不到机会开口。等一切都平静下来后,我却什么都不想说了,只是想:其实云姐跟老板是很般配的一对,他们之间,一定有个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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