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卜算子·咏梅》陆游

　　一、

　　很想拥有自己的房子，它不需要很大，只要能够承载两颗心；有自己的厨房，不能很小，足够我在里面翻腾油盐酱醋，做好我们的每一餐饭。

　　她努力让他知道她是个能够停留下的女人，灵魂孤独，但会为爱停住不走；他明白她是个多么需要安全感觉的女人，一个属于她的家，熟睡时搂住她安眠的肩膀，荡在秋千里在后面相扶的双手；或许还包括一个孩子，让彼此都感觉到责任，尽力成熟，尽力去爱那个孩子，

　　时常渴望他的电话，手机放在身边，“嘀”的一声带来半天的欣喜；却不急于回复，把玩着短信里的内容，想象他的声音，让他在微微忐忑中等待。究竟占多重的位置呢？在一个假期里，每个夜晚聊到凌晨，她总是用他的安慰作为睡去的理由；然而在假期结束的时候，他说，你只是寂寞了，需要陪伴。

　　任性弥漫起来，她的小女人的情绪汹涌澎湃着，新买的电话卡只够使用一夜：让他讲记忆最深的女子的模样，唱莫文蔚的歌给他听，爱是两个人的原野，而我一个人狩猎……

　　笨拙的手指开始编织，毛线总在针脚处牵绊。总算有了上衣的整体轮廓，纯白的底色，图案是两片交织的树叶，“没有两片树叶是完全相同的”，无论多么相似，他们仍然是独立的个体，连结的点——便是网络。

　　因为多了一份期望，心底多了一份牵挂，她会穿上长裙袅袅婷婷地去街边的夜市吃一碗饨馄；他也会打好领带，穿戴整齐地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翻看当天的晚报。仍然站在距离的两边，但总是有了目的的两颗心，虽然未来不甚明显。

　　二、

　　在一千多公里外的城市里晒太阳，阳光洒在皮肤上，有种清凉的剔透感觉——将一切看得这样清楚。

　　在广场上辩认那个将来接她的男子，每个人经过时都会侧目凝视，希望至失望的落差里感觉自己的心跳声音；他远远地看着，女人在等待里，一丝焦虑，一丝焦急，神情如他想象般纯粹——只是这是一张学生般素净的面孔，白衣黑裤，硕大帆布背包，那些寂寥那些忧郁与妩媚……难道只存在于想象之间？

　　这座城市是向往了很久的地方，星巴克一如自己习惯的西单那家店子一样的陈设；多了很多茶楼，这里的人习惯喝早茶，像她习惯簋街的麻辣龙虾一样的自然。空气里有淡淡海水味道，几十公里外便是海边，“我常在海起潮的时候拼搏”，想起他的话来，海涨潮的时候真的是一场拼搏呢。与大海反抗的力量。

　　街边的一家茶楼里，他们一起喝下午茶。“还记得我的愿望么？”她问他。“是——好好地写一部小说。”“不是。这个愿望已经完成了。”“为什么不拿给我看？”“现在它还没有读者——除了我自己。”……静默漫延在空气中，浸透进茶里，于是茶水愈发让他们感觉出苦涩。这种苦涩，无法言说。

　　其实她总想去一处庙宇求问今生的未来，愿望是不敢许的，如果无法还愿将有亏欠感觉；一直想去求问未来，不想在随便某个地方便问卜，隆隆重重地，将未来的事情了解清楚。唯有如此，才会不恐惧未知的日子吧——可是，为什么他不去试着了解？

　　三、

　　她订阅的每日黄历，每天在早晨七点准时收到。手机大部分时间只有早晨“嘀”地响一声，然后一整天，都是安静。她就在他的身边，他们之间再也不需要每晚发短信至凌晨。某种距离，在延伸。

　　她任沉默在他们之间弥漫着，还有些回忆可以慢慢咀嚼。好像他曾在她的手机里留下的婉约的小词；解读张爱玲时用心的每个词句；他在Q上嘿嘿笑着的调皮……他最喜欢的楼兰古迹，他说，一起去丝绸之路吧，我们去感受那里的风沙；她买了一方厚厚的披肩，在秋凉时披在肩头，落叶停在上面，风从发际拂过。全部都在文字间有过流露。他们曾在一起流浪。每个论坛里蜻蜓点水般留下痕迹。

　　张国荣曾把流浪唱成了歌曲：让我做只路过蜻蜓，留下能被怀念过程……

　　四、

　　打破沉默的一个方式，他的手机叮零零地响起来，有朋友找他，第三个人进走他们的空间。

　　那个人在他们之间停留了很长时间。她心情良好地听着他回答着朋友的声音，非常礼貌地表示并不介意，随手翻起桌子边的书。他不时地插进些话去，安慰着，继续着；她忽然想起，他们之间从未有过深入聊天的时间，短信的来去填充了时间，但没有语言上长久的交流。从来没有。

　　猜想，那应该是个细致的女子吧——有江南水乡女子的温婉，眉目如画，目光若秋波，还有一头乌黑长至腰际的长发……善解人意，静若处子，动如脱兔，有些狡黠的猫一样的女子。她不是。虽然她渴望。

　　他说，像我们这样的朋友，是不会轻易说离开的，它会永远存在。她点头，微笑。这种时候，没有任何选择。心里清楚地知道，有种东西只能存在于心里。便等同于永恒的消失。

　　七十一个小时。差一个小时整整三天。

　　不需要再有等待，她不会再成长，忘记的时刻可以开始新一程旅行。不过仍然会是齐耳根的短发，即使经过风雨，依然单纯如故。

　　不过在品尝寂寞的滋味时，总会想起他说过的一句话。

　　很想再问他：在寂寞的时候，你还愿意作我的陪伴么？

　　有些时候，刻骨铭心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2003/8/25/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