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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文学》名家新作:天海子

http://www.sina.com.cn 2005/01/17 15:08   北京文学

  在冰冻的天海子里,海子爷与老雪狼既是冤家又是亲友,最后他们双双进了和谐的冥间与大自然。擅写内蒙古草原民族风情小说的蒙古族作家郭雪波,此次奉献的短篇新作《天海子》如同甘醇美酒,读者诸君尽可细细品味。

  原文刊于《北京文学》(精彩阅读)2004年第12期。

  作者:郭雪波

  漠北。苦寒之地,有一大泽,名曰腾格里淖尔,意即天般大的湖泽。据传,当初苏武曾在这里牧羊。老百姓管这里叫天海子。

  这天海子西畔一隅,扎着一座地窨子,里边住着海子爷。今晨海子爷醒得早,准备磨砺那把用秃了的穿冰凿子。钻出热被窝,披衣推门。地窨子矮门纹丝不动。一夜风沙伴着小雪,冻死了小板门。海子爷叹气,摇摇头,回身从地窨子灶口取出一箕热炕灰,顺板门下沿撒了一溜。一袋烟工夫,被焐软的板门吱嘎一声推开了,堵门的积雪和沙子被门扇扫推在一边。

  外边的晨阳刺得海子爷晃眼。如一只爬出洞的老狼,海子爷伸了伸懒腰,一夜缩僵了的老身子骨如根绳子般就被抻开了,抻顺溜了。他吐了一口痰。那痰一离开嘴巴便冻成一小冰疙瘩,叮咚地在冻土地上蹦跳。夜里零下四十度,白天也达零下二十多度,在这苦寒之地的三九天任何活物都容易被冻成冰砣子。海子爷打了个冷战,赶紧又把稍松弛的身板儿收紧,掩紧了身后的地窨子门。然后,他往手上哈哈热气,去摸索门边的穿冰凿子,撅着屁股往地上的一块大砂石上嗤啦嗤啦地磨砺起来。

  可以这么说,这天海子周边百里地带就剩海子爷这么一位两条腿的活物了。当初大迁徙时,儿孙们跪在膝前求他,爷,一块儿走了吧。海子爷晃脑袋说,不。老汉觉得,现在搞退耕还草是没法儿的法儿,早干啥去了?六十年前他随爷爷刚来天海子草地时这里只有几户牧民。就几十年光景,响应号召什么建设兵团、知青兵团、还有自由流动的盲流集团,都往这儿扎,都在这儿屯垦,美其名曰戍边,把大好草地活拉儿屯成沙窝垦成荒漠,才想起还草退耕搞移民。晚了三秋啦。海子爷不服,撇嘴,认为草地如处女,处女一旦失去贞操将永远不是处女,草地一经开垦将永远无法复还,他称死也死在这被人始乱终弃的老娘土天海子边儿上。

  儿子说,这儿已没法儿活人了。

  海子爷说,我有法儿活,开春儿我就往海子边儿撒草籽儿插树条子。

  儿子没辙,留足过冬食物抹着泪一步三回首地走了。留下话过年时再过来看他。可还没熬到过年,一场沙尘暴便将海子爷的两间土房卷个底儿朝天,后又埋进沙子底下。过去风吹草低见牛羊,如今已是风吹沙地卷牛羊。老汉从风沙中拣回些零碎,就挨着天海子边挖了个地窨子穴居起来。一是海子边风轻地硬吹不起沙子不至于活埋了他,二是少了粮食可取食于天海子。倔老汉海子爷像一个野人居然在天海子边撑了三个年头,倒也无惧无悔也无退缩之意,如一只老狼苦守着这片被弃的土地。

  日头渐高,大地上有了些暖意,随着磨凿子哧啦哧啦有节奏的推拉,海子爷的身上也漫上来些热气。他收起沉重而变锋利的穿冰凿子,又扛上长把冰捞子挎上大土筐,海子爷就奔天海子而去,开始一天的营生。

  下完小雪,那小北风刮在脸上如刀割针刺。冻裂的地缝里塞满新下的小雪粒,封了口子,不小心踩进去会崴了脚脖子,好在海子爷对路径熟得如身上的虱子。通向海子的二三百米羊肠小路很快走过,偌大的天海子便一览无余地展现在他脚下。

  海子边沙崖下有一洞穴,口上遮着沙蓬子和黑蒿子。海子爷从此经过时嘴上吹了吹口哨。哨声颇尖利,天海子上便有了回声。

  那丛沙蓬子和黑蒿子下也有了窸窣动静,若有若无的两点绿光十分微弱十分模糊地在那里闪动。海子爷的嘴角呈出不显的微笑,心说老伙计,还活着,活着就好。尔后,他径自踏上天海子冰面缓缓走去。

  冰面撒下小雪花后变得滑,海子爷几次趔趄,总算稳住了身子。天海子很宽阔,无边无际,冰面如一面硕大的毯子平缓地伸展开去,上面有小块冰山和冰鼓包,还纵横着无数条冻裂口,像是蛇蜒,又似海子的经脉,裂口内似有活气儿,早晚有白气升腾。海子爷说那是天海子在呼吸。尽管冰封千里,海子水在三尺冰层下安睡,可海子爷随时感觉到天海子的生命的勃动。夜里可闻到咚嘭的冰面冻裂声,海子爷说那是天海子在诉说,至于诉说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白日天气好无风时,阳光下的冰面上会闪现蜃影幻景,海子爷会痴呆呆地望过去很久,然后说那是天海子最神圣最美丽的生命主神的显现,不可轻侮了它。

  此时的天海子宁静如睡兽。

  海子爷在冰面上行了二百米,便到了他的劳作点。其实是两个冰窟窿。一个如桌面方形,一个如大锅口圆形,中间的空地上摆放着一个矮木墩子,坐在上边可照顾两边的冰窟窿。经一夜寒冻,冰窟窿的水面已冻死,结了厚厚一层新冰,上边落着白白薄雪。居然有两只天鹰从那凹坑里飞蹿而起,显然它们把这里当成抵御夜寒的临时暖窝。海子爷笑笑,目送天鹰远去。然后把土筐和冰捞子放在一边,抡起穿冰凿子,开始凿那冰窟上新结的冰层。先是几个白点,后再用力凿几下,那新冰层毕竟薄些软些,很快就四分五裂地凿开了,那清冽的海子水一下子从碎冰下翻滚冒出。海子爷哈哈地搓搓手,操起长把冰捞子一一捞净水面上浮动的碎冰块。于是,一汪清水深不见底地呈在他脚下,黑沉黑沉,从水面上飘出缕缕白气,一股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

  海子爷把另一冰窟同样凿开清理干净之后,他便静立在两个冰窟前,嘴里默叨了几句什么。然后往冰窟的深水里放鱼钩鱼线。钓具是放在土筐里边的。很快,两个冰窟水面上,每面漂起三个鱼漂儿。老汉就坐上那矮木墩,点上烟袋,静候起来。

  海子爷的钓具也很简单,没有钓竿,鱼钩也是自制的,粗鱼线的这边头儿都伸放在他的脚下,轻踩着。若哪根鱼线哧溜哧溜从他脚下窜走,他便不慌不忙地提那根线。天海子的鱼憨而猛,每每提上来的都是二三斤重的狗头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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