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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领袖们”交谈(上)

http://cul.sina.com.cn 2005/03/22 17:21   世界博览

  列宁、普京、马克思和尼古拉二世这四位领袖人物分属四个时代,他们永远不会相聚。然而,莫斯科红场上的“列宁”、“普京”、“马克思”和“尼古拉二世”却让不同时空中的历史人物相聚一起,使之成为一种奇特的组合。

  作者:闻一

  在莫斯科市中心,穿过马涅什广场,进入门上教堂,红场就展露在眼前了。在历史博物馆和不久前刚刚重建起来的喀山教堂的中间,是一条石板铺成的道路,愈向红场的方向,路面就愈高。在这石板路的中央,有四个很奇特的人,除了暴雨、冬雪、严寒,一年里大部分时间都在靠博物馆一边的便道上谋生。他们的谋生没有成本,不靠贩卖,不靠吆喝,他们只靠自己的形象和简单的动作谋生,因此堪称奇特的“四人组合”。

  超越时空,四位“领袖”在这里相聚

  列宁、普京、马克思和尼古拉二世这四位领袖人物分属四个时代,他们永远不会相聚。然而,莫斯科红场上的“列宁”、“普京”、“马克思”和“尼古拉二世”却让不同时空中的历史人物相聚一起,使之成为一种奇特的组合。当他们或者做出某种姿势站在一起,或者分别与游人一起照相时,这景象给初来乍到者的新鲜感和刺激感是无与伦比的。谁不想亲眼目睹列宁的风采呢?时世沧桑,列宁沉睡在列宁墓的棺椁之中,而如今列宁墓也不那么定时开放了;谁不想和当今的领导人普京见面呢?哪怕只是瞧一眼或是从远处挥一下手呢?可普京虽近在一墙之隔的克里姆林宫中,却似远隔天涯,谁有这个机缘与他相见呢?至于马克思, 在当今的俄罗斯,他远不如尼古拉二世为人们所熟悉。

  尽管红场上有不少胜景,这个“四人组合”似乎更吸引人们的眼球。从他们面前走过的人,几乎没有不伫足而观的。而这四人并不招揽生意,通常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观望着眼前的过客。一旦有人走过来,“列宁”总是一招手,来人便坐在四人中间的位置上,等待相机的按钮一动,一幅“与伟人在一起”的照片便完成了。于是,“马克思”站起来收钱,一张与四人的合照是200卢布,每人分得50卢布。有的人只想和“列宁”单独照,“列宁”便走出队列,来到石板路的中央,朝身后一挥手,意思是告诉要照相的人:“这里好!我们以红场和列宁墓为背景。”照完后,他通常会魔术般地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条鲜艳的红领巾,极其娴熟地围在这个人的脖子上,并且高高地举起左手,作号召和指引方向状,又一张照片便问世了。“普京”也是照相者欢迎的对象,他出场的频率甚至高过“列宁”,只不过他的习惯动作是像真普京那样走起路来大幅度地摆动手臂。我问“列宁”:“每张照片您收多少卢布?”他狡黠地一笑说:“我们都没有‘普京’聪明。他是看人下菜碟!看准是有钱的人,他就要得多,没有准数儿!”我心想,大概你们四人彼此彼此吧。

  合影便宜,采访却要付“绿票子”

  这个“四人组合”已经习惯于面对各式各样的观光客了,而采访他们的人也日益增多。对于这种采访,他们收取的“报酬”是很高的,电视台在红场上采访他们(还不能影响他们与观光客的合影)一天得支付每人100美元。我对他们说:“我们采访你们在红场上的工作,并去访问你们的家庭,每人100美元如何?”“列宁”还没来得及回答,“普京”还在犹豫,“马克思”突然激动地说:“什么?100美元就想把我、我的老婆孩子、我的家庭都买去啦!”然后愤然坐下,把头扭向一边。“列宁”一摊手,作无可奈何状。我把“列宁”请到一旁,对他说:“看来你是这四人的头儿。你想想,你们在红场上一天能赚100美元吗?”“列宁”忙说:“我不是头儿!大家凑在一起罢了。大家都说这个数少,就是这样!”

  我只好站在一旁观察他们,看着五花八门的照相机把他们的形象和几乎千篇一律的动作拍摄下来。还是“列宁”有意,在一个游客稀少的空当儿,他走过来和我说话。我记得10年前就在马涅什广场上见过他,并拍过照。他说:“我到红场上有几年了。不过,大概当年您见到的不是我,而是那位。”我朝他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还有一位“列宁”,正在那里低头溜达,一个全身戎装的“尼古拉二世”在他旁边转来转去。我不禁说:“有两个‘列宁’!”他说:“我们可是竞争对手!不过,您瞧,我们这里生意多好,没有多少人找他们!”我问:“为什么?他不像?”他说:“不!我们有人缘。”

  赚钱不易,一半收入交了“保护费”

  “列宁”讲起了自己的故事:“我叫阿纳托利。我不是莫斯科人,来自南方。当我还在大学学习时,有一天一位朋友对我说:‘阿纳托利,你像列宁。这太难得了!你想不想赚钱?去扮演列宁吧!’可是我没机会去当演员,而这‘你像列宁’的话却始终在我耳边萦回。终于有一天,是10年前吧,我下定决心告别故乡,辗转千里来到莫斯科。工作找不到,囊中羞涩,我不得不去碰碰运气。我壮着胆装扮成列宁的样子,来到老阿尔巴特街上。就在往那里一站的瞬间,我突然感到不知所措,我不知道我这个‘列宁’像不像,而更重要的是这个举动能不能为世人所接受。您知道,阿尔巴特街上什么人没有?什么卖艺的没有?没有想到的是,我这个‘列宁’往街角一站,路人就一个又一个地在我面前停下了脚步。人们议论纷纷,有人说,这是怎么回事?有人说,这不像话!不过,在窃窃私议中有句话钻进了我的耳朵:‘真像!太像了!’那时,人们习惯往卖艺者的盒子里扔钱,还不习惯给‘领袖’扔钱。可是,毕竟时代变了,已经没有人去指责以领袖的形象来卖艺的行为是大逆不道的事了。几天后,我的名声就在莫斯科传开了,报纸上也在报道我的事了,来和我照相的人要排队了,我开始有钱了。可突然有一天,一个膀大腰圆的小伙子闯进人群,高声吆喝:‘来!跟我来!’”

  “那人把我带到路旁的一家咖啡馆里,几个人围坐在桌子旁,其中一个身穿黑色夹克,显然是头儿。他把我上下打量了好半天,那滴溜溜转的眼神直让我浑身发毛。他终于开口了:‘你真行!真像列宁!买卖不错吧,赚了不少钱吧!’我知道我碰上麻烦了,忙说:‘哪里哪里,混口饭吃罢了。请多关照,多关照!’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好说!我们也是在这地面上混的,咱们合伙干吧。我们保护你,你不会有什么麻烦的,踏踏实实地干。合伙嘛,你赚来的钱自然咱们对半分!’这是黑手党,我还不明白吗?别无出路,只好照办。”

  遭人嫉恨,“列宁”蒙冤下大狱

  我问:“你后来怎么到红场上来了?”阿纳托利略微停顿了一下说:“几年前我来到了红场,一直干到现在。”一段显然很复杂的故事就这样被阿纳托利一句话带过了,他大概不愿意讲。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对我说:“那个‘列宁’让我进了一次监狱!”我惊讶地问:“怎么会这样?”他娓娓道来:“我们的生意很好,而他那里却冷冷清清。他这人不大说话,可满脑子主意。一天,警察把我抓了去,揍得我鼻青脸肿。我忙问是怎么回事,我犯了什么罪?警察斜着眼对我说:‘亏你还是在这地面上混的人!就你一人想赚钱,就你一人想活!’警察再也不说话了,到了儿也没有讲清我犯了什么事。我在里头待了两三天,出来后又躺了几天,后来才有人告诉我是他给我栽赃了。”我问:“您怎么出来的?没有对他报复吗?”阿纳托利连连摇头说:“报复什么啊?心中有数就是了!现在这世道,没有钱什么事也摆不平呀!”这时,我竟然出口问了一句不该问的话:“那您得给警察多少钱?”他笑了笑说:“现在我和这里的警察好极了,他们对我挺关照的。”

  日头偏西了,阿纳托利有事提前离开了。他走后不久,那个“列宁”就走了过来,和“普京”、“马克思”和“尼古拉二世”聊了起来,看来他们混得也蛮不错。当有人走过来照相时,他们就天衣无缝地组成了另一个“四人组合”。显然,这个“列宁”和“普京”、“马克思”、“尼古拉二世”没什么芥蒂,毕竟大家都要在这里谋生呀。

  大跌眼镜,“马克思”竟然是大学高材生

  后来的几天,我几乎天天来,和他们不断地聊天,也就渐渐熟了起来。我问“普京”尊姓大名,他以一种领袖的派头自我介绍说:“科特科,瓦列里·瓦西里耶维奇!叫我瓦列里好了。”我说:“您在这里干了几年了?”他说:“我刚来,没几天。我从东边来,工人,离莫斯科有上千里的路。在家乡,人们也是说我很像普京,我就到莫斯科闯荡来了。那天来红场,当我走到阿纳托利的面前时,他紧盯着我看。我有点忐忑不安,便说:让我和您一起干吧。阿纳托利就说:好吧,试试吧。”阿纳托利接上话茬儿说:“我的眼光还不错。您瞧,这可是个活脱脱的普京!”“马克思”突然插话说:“算他走运!”我马上抓住机会问“马克思”:“您呢?您也是外省人?”他说:“不!我谢苗可是莫斯科人!”

  这个长着大络腮胡子的矮个子谢苗一下子谈兴大发,直对着我的脸絮叨了起来:“我可是个有学位的人!哦,您是学者,那您一定到过莫斯科大学。您可知道,当年我也是莫斯科大学哲学系的高材生,在哲学、数学领域我可也写了不少的论文呢。那个时候啊,还算活得可以。”我问:“那您怎么改行干这个呢?”他说:“老啦!赶不上时代了,可老婆孩子总得要养活啊!再说脑子也不行了,装个马克思,不用费什么脑子,混碗饭吃吧!”这时阿纳托利插话说:“他可精了!算起账来,您可骗不了他。”谢苗从胸前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把梳子,梳理起他那浓密的灰白色大胡子来。

  我回头问“尼古拉二世”:“您呢?”他极其简短地说了三个字:“尼古拉!”我愣了一下神,以为他在开玩笑,阿纳托利说:“他就叫尼古拉!”这时,有人要和“普京”照相,瓦列里走开了,阿纳托利和我也就起身走到一旁。阿纳托利说:“这个尼古拉是个极不愿讲话的人。他有病,浑身关节疼,尤其是双腿,不能长时间站着,刮风下雨常犯病,一犯病就来不了。可他总是坚持着来,家里还靠他养活呢。”我不禁下意识地朝尼古拉看了看,发觉他的双眼竟是湿润的。

  这个表面上十分风光的“四人组合”,看起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未完待续)。

  (责编:幽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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