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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文学》中篇小说:《余步伟遇到马兰》

http://www.sina.com.cn 2003/06/19 15:47   北京文学

  马兰认识了婚托余步伟,而且戳穿了他的骗人伎俩。可是余步伟的甜言蜜语有种特别的吸引力,马兰难以抵挡,竟嫁给了他。但骗子终究是骗子,结了婚,不能展示天才、发挥能力的余步伟该多寂寞呀!他会继续投入到他的行骗生涯中去吗?

  作者:叶兆言

  1

  余步伟在火葬场的表演,足以证明他是个还算不错的好演员。他差一点就要按捺不住丧妻的喜悦,余步伟现在心花怒放,余步伟现在情不自禁。喜悦像一对在巢穴里叽叽喳喳嬉闹的小鸟,扑打着欢快的翅膀,随时随地要飞出去。妻子的突然逝世简直就是天赐良机,是人世间一件称心如意的事情。余步伟的两个眼睛直直地盯着妻子的遗像,长时间一动不动。由于戴着一副很大的墨镜,人们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只知道他很严肃,非常悲伤。他的嘴唇一个劲嚅动,仿佛念台词一样默默私语,别人都以为他伤心过度,正在痛苦地诉说什么,其实他颠来倒去就一句话:

  “很痛苦,我真的很痛苦。”

  余步伟的妻子祁瑞珠是在替老母亲擦玻璃窗的时候,失足掉下去摔死的。是跌巧了,有人从三楼四楼掉下去都没事,她不过是从二楼,后脑勺着地,当时还清醒,跟没事一样,送到医院好一会儿才昏迷,昏迷了以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余步伟知道喜悦这种情绪是不对的,知道这时候幸灾乐祸会遭到众人指责,为此不得不在心里反复念叨“我很痛苦”。他必须用这句话来掩饰自己的喜悦,结婚二十多年,余步伟一直试图喜欢祁瑞珠,可是所有的努力都徒劳。祁瑞珠似乎更不喜欢对方,他们同床异梦,形同马路上遇到的陌生人。余步伟感到幸运的,是妻子的死与他毫无关系。

  火葬场很乱,人满为患。死人多得来不及烧,告别仪式一个接一个。终于轮到祁瑞珠,大家排队站好,由死者的弟弟站出来主持仪式。余步伟知道接下来要轮到他说话,他继续用眼睛死死地盯着妻子的遗像。因为瞪眼睛的时间已经很长了,他的眼部神经早就极度疲劳,眼泪已开始源源不断往外淌。终于轮到余步伟说话了,他走到众人面前,缓缓地摘下墨镜,看着他满脸的泪痕,人群中不由传出了叹息声。这一招还是他在刚进滑稽剧团时由老演员传授的,舞台上遇到要流眼泪的场面,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事先对着灯光看,要将眼睛瞪大,尽量瞪大,千万不能眨眼,这样很快就会热泪盈眶。

  余步伟出色的表演让妻子的一家人感到满意。满脸的热泪,已让夫妻不和睦的传言不攻自破。现在感到深深内疚的是祁瑞珠的老母亲,她是个有些洁癖的女人。或许太勤劳的缘故,两个女儿和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不能干,都养成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坏习惯。七十多岁的老母亲做梦也想不到大女儿会在擦窗子的时候掉下去。祁瑞珠实在是太不能干了,老太太非常后悔,后悔不该让已五十岁的女儿去擦玻璃窗。女儿笨手笨脚往窗台上爬的时候,她就预感到要出事,嘴上喊着“当心,当心”,正说着,女儿已经不见了身影。现在,面对着女儿涂脂抹粉的遗体,她又一次流起了眼泪,流泪是因为看到女婿竟然也会那么伤心,不管怎么说,女婿的痛苦是由她一手造成。

  祁瑞珠的娘家人浩浩荡荡站了一大排,孤儿出身的余步伟因此显得很孤单。今天到场的,属于他的熟人就只有一个雷苏玲。胖胖的雷苏玲是鹊桥仙婚介公司的女老板,也五十多岁了,对余步伟的夸张表现感到很吃惊。余步伟伤心了好一会,开始念悼词,手上突然有了一张稿子,是小舅子递给他的,但是他并不打算照本宣科一字不差地念。悼词照例要说死者生前的种种优点,余步伟觉得这似乎不够,流着眼泪又添油又加醋,近乎奢侈地滥用好词汇,结果他说的人无所顾忌,听的人忍不住要笑出来:

  “祁瑞珠是一个伟大的人,她生得伟大,死得可惜。不过,我想她是怀着美好记忆离去的,她爱她的母亲,爱她的兄弟姐妹,爱她的那一对可爱和出色的双胞女儿,她是一个有着伟大爱心的女人,当她像只小鸟一样从窗台上摔下去的时候,怎么会想到就此和亲人告别呢……”

  在滑稽剧舞台上,余步伟从来不是一位好演员。他总是有太多的即兴发挥,动不动就把剧本忘到脑后。好在时间比较紧张,后面的告别仪式一个接着一个,这场戏想不结束也得结束。祁瑞珠的双胞女儿对父亲的夸张表演开始不满,她们因为学习成绩优秀,目前都在北京上大学,是三年级的学生,匆匆赶回来,急着要赶回去,已买好今天的火车票,准备从火葬场直接去车站。接下来的一切都很仓促,祁瑞珠的遗像刚拿下,别人的遗像已迫不及待挂了上去。前面的人还没有退场,后面的人已涌进来。接下来,祁家的人都坐一辆大面包车走了,只剩下祁瑞珠的弟弟留下来取骨灰。余步伟搭雷苏玲的小车送女儿径直去火车站,一路上大家都绷着脸不说话。到了火车站,仍然没有什么话。雷苏玲有些看不过去,与双胞姐妹随口敷衍,姐妹俩却懒得搭理,问一句,只肯答半句。

  双胞中的姐姐余青突然很冒昧地对余步伟说:“爸,你现在是彻底地自由了,你不就等着这一天吗?”

  余步伟吃了一惊,雷苏玲听了也有些目瞪口呆,没想到更厉害的一句还在后面。

  “你这种男人要不找女人是不可能的,不过也不要太快噢。”

  余步伟想申辩,妹妹余春看看手表,对姐姐说,进站的时间已经到了。

  余青说:“急什么,检票不是还没开始?”

  检票说开始就开始了,人群一窝蜂向前拥。余青余春姐妹头也不回地向检票口挤过去,检完了票,姐姐余青仍然不回头,妹妹余春回过头来,看了父亲一眼,挥挥手,姐妹俩便消失了。余步伟怅然若失,本来不错的心情现在全被破坏了。回去的路上,雷苏玲感叹地说,你女儿可是真够厉害的,我后悔不应该跟过来,她总不至于觉得我们会有什么吧?余步伟无话可说,摇了摇头,从兜里掏出墨镜,一本正经戴上。

  雷苏玲侧过身来看他,说:“余步伟,你知道不知道,今天的戏,你演过了。”

  2

  余步伟被熟悉的人誉为师奶杀手。滑稽演员出身的他舞台上没演过什么重要角色,现在剧团解散了,却在婚姻介绍所找到了位置。余步伟扮演着对女性有魅力的各式人物,马不停蹄地与前来征婚的人见面。这样的见面照例不会有结果,那些女士心甘情愿地缴了报名费,与看中的照片上这个男人见面,到茶馆里坐坐,一起看场电影,有时上馆子吃一顿,故事便就此结束。最常见面的对象,是人到中年的成功女性,成功当然是指经济上的成功,这包括那些有钱的寡妇,当上女干部的老姑娘,失意了又不想安分守己的二奶,对付这些女性他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余步伟没想到会在一个叫马兰的女人身上遇到麻烦。在祁瑞珠葬礼过后的第三天,那个叫马兰的女人来到了“鹊桥仙”,指名要找一个叫潘天乐的男人。工作人员见她来者不善,说你如果是来征婚,请先填个表。马兰说她过去填过表,而且与那个潘天乐见过面。工作人员在电脑里搜索了一下,说对不起,没你要找的这个人。马兰说,我不管你现在有没有这个人,我只要他过去的资料。工作人员说,我们客户的资料是保密的,不能随便给你查,要查就得缴钱,得缴报名费。马兰说我又不是来征婚,凭什么要缴报名费。说了半天,工作人员只认死理,不缴钱,说什么都没用。马兰没办法,只好缴钱,一问价格,脱口说:

  “怎么涨价了?”

  工作人员笑起来:“这年头要不涨价,你不觉得奇怪吗?”

  缴了钱,开了收据,接下来,还是在电脑里查。将潘天乐几个字输入进去,显示没有这个人。马兰不甘心,说我缴了钱,不能这么就算完事。工作人员说,谁说完事了,把你要找的男人条件说出来,一输入电脑,立刻有一堆合适的好男人跳出来。马兰说她今天只想找人,不是征婚,如果找不到这个潘天乐,就退钱。工作人员立刻翻脸,说我告诉你,收据都开了,想退钱没门。马兰气得想投诉这家婚姻介绍所,转念一想,这种场所根本不是吵架的地方,传出去一点面子都没有。自己反正是钱也缴了,总不能这么白白地来一趟,于是坐在电脑前,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示,一张接一张翻阅供选择的男人照片。这样的照片也并不多,突然,余步伟的肖像笑容可掬地出现在荧屏上,马兰心里咯噔一下,一看那名字,已不叫潘天乐,职业也改变了,原来是大学的教授,现在却是政府机关的公务员,是即将退休的副局级干部。

  马兰冷笑着说:“这个人条件倒不错。”

  工作人员说:“怎么样,好男人多得很呢,你何苦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马兰说:“那好,就是他吧!”

  显然是工作人员的失误,从技术上来说,余步伟完全有可能避开与马兰的再次见面。余步伟隔一段时候就换个假名字,工作人员可以保证他绝对不会与同一个女人见上两次。但是,在一个相同的地点,几乎是同一张桌子,余步伟与马兰就这样又一次尴尬见面了。在一开始,衣冠楚楚的余步伟并没有任何察觉,他经历的女人太多,不可能都记住。他只是觉得脸熟,觉得马兰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异样。马兰面带羞涩地向他如实介绍情况,告诉他自己是一所重点中学的副校长,已经40岁了,说她是一位耽误了婚姻的老姑娘,在40岁以前,对结婚没什么兴趣,现在思想认识已有了变化。余步伟表现得很优雅,非常专注地倾听马兰说话,不时地点点头。马兰希望她的叙述能唤醒他的部分记忆,但是说什么都是白说。

  到最后,马兰只好把话锋一转:“那么该你谈谈了!”

  余步伟开始侃侃而谈,他很欣赏自己的即兴能力,自信他的天花乱坠,足以让眼前这个看上去还算漂亮的女人晕头转向。在这种场合,余步伟永远信心十足,既然身份是副局长,他的言辞难免得带些官腔。偏偏马兰对他的吹嘘没有丝毫兴趣,面带讥笑地看着他,给他的情绪造成很大的干扰。隐隐的,余步伟觉得出了一些问题,意识到情况不太妙,说话也有那么点语无伦次。

  余步伟试探问了一句:“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面?”

  “你说呢?”

  “那就是见过?”

  马兰不动声色地说:“恐怕还不止一次。”

  “你是……”

  “怎么,全忘了,我们不就是在这,不过应该是那张桌子,就那边那张,那时候,你是大学的教授。”

  余步伟显得很狼狈。

  马兰乘胜追击:“还有前几天,在火葬场。”

  余步伟大惊失色,差一点要从座位上弹起来:“火火葬场……”

  余步伟怎么会想到出这样的差错?他怎么能想到,会与同一个叫马兰的女人约会两次,结果让她像小丑一样地戏弄一番?他怎么能想到,自己的老婆死了,马兰的姑姑也死了,而且两个人的遗体告别仪式,恰恰紧挨在一起?正是因为这种巧合,余步伟在火葬场的表演,全落在了马兰眼里。余步伟一下子找不到北,余步伟狼狈不堪。不过,他很快又恢复了自信。余步伟仰起头来,很认真地听马兰说话,他现在必须以守为攻,让马兰把所有的炮弹都发射完毕。

  马兰冷笑着,说:“你戴一副墨镜,墨镜一摘下来,全是眼泪。当时那样子真的很帅,表演得也不错,真像个好演员,对了,顺便问一下,那个死去的女人,总不至于不真是你的老婆?”

  3

  余步伟早在二年前,已开始脱离雷苏玲偷偷地单干。雷苏玲是启蒙老师,余步伟的表演天才,正是在她的培养下发扬光大。刚到“鹊桥仙”做事的时候,余步伟多少有些提心吊胆,他并不在乎自己说假话,对于滑稽演员出身的他来说,说假话要比说真话容易得多。他担心的是自己兴奋过度,会把话说过头,这是舞台上养成的坏习惯,余步伟不知不觉地就把戏演过了。刚出道的时候,雷苏玲规定余步伟每次与客户见面,时间不能超过五分钟,因为时间长了就容易出洋相。他必须速战速决,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对方的信心完全击溃,然后迅速鸣金收兵。由于余步伟扮演的是那种最炙手可热的成功男人,他既是女人们倾心向往的对象,同时也很容易让女人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余步伟自忖在打发女人方面已是久经沙场,他可以很快地从黏乎乎的调情中,迅速翻脸,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拐弯,让对方防不胜防措手不及。

  通过在“鹊桥仙”的几年磨练,余步伟羽翼丰满,再也不能满足那种由别人安排的五分钟见面。守株待兔妨碍了他才能的发挥,余步伟开始研究报刊上的征婚广告,开始偷偷地物色狩猎对象。主动出击要比被动防守有趣得多,没完没了的匆匆约会早就让他感到厌烦,他希望把戏演得更深入一些。妻子祁瑞珠已不幸身亡,余步伟成了真正的王老五。他现在是不折不扣的单身汉,没有理由不抓住这个机会风流快活几年。在经过马兰的一番羞辱之后,余步伟以最快的速度从失利阴影中走出来,这毕竟是个小小的插曲,今天除了与马兰见面之外,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余步伟今天要带蔡丽芬去福利院。与马兰分手的时候,他发现已经严重超时。通常只是五分钟的约会匆匆见一面,现在超过的时间大大出乎意外。马兰并不想轻易放过这个机会,得理不肯饶人,像教训自己的学生一样,把他的道德品质好一顿数落。她希望余步伟像明白道理的学生一样认错,能够知错就改,改邪归正。余步伟的表情终于从极其真诚,发展到不耐烦和不想听,他知道蔡丽芬最讨厌别人迟到了,奇怪她为什么还不打电话过来。由于他一直心神不宁地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言犹未尽的马兰有些生气,悻悻地问他是不是急着去和别的女人见面。余步伟反问她是想听真话,还是听假话。马兰说你如果肯说真话,她当然要听。

  余步伟叹气说:“那你是猜着了,还真有这么个约会。”

  马兰没想到他会这么无耻,而且是一种天真的无耻,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无耻。面对这样的无耻之徒,马兰已经没什么话可说。这时候,余步伟的手机响了,他如获救星,十分兴奋地接听手机,连声说“喂,我就来,就来”。蔡丽芬在电话里的声音很响,余步伟故意在歉意中表现出一种亲热劲,表现出他现在正被一些并不情愿的事情耽误了脱不开身,马兰见此情景,只好草草结束这次谈话。一辆出租车远远地开过来,余步伟伸手拦下,问马兰是不是要先走。马兰摇摇手,他于是伸出手来,想与她握手告别,马兰没有反应。余步伟也不介意,临上车前,绅士气十足地致告别辞:

  “过去的事情,我感到很内疚。”

  马兰说:“我看不出有任何内疚。”

  “如果有把刀,我会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给你看,”余步伟指着自己的心脏,有些做作地说,“到那时候,你就知道我说的是真话了。”

  几分钟以后,余步伟已和蔡丽芬在一起了。蔡丽芬是个白白胖胖有钱的女人,年纪已不小,离婚许多年,一直想找个称心如意的郎君。和余步伟见过几次面,印象不错,但是总有些放心不下,她这样的有钱女人,最担心别人算计她的财产。余步伟与她交往,最有效的方法,是尽量不把钱当回事。这一次他扮演的角色,是一位会两国外语的大学教授,而且是位农艺专家,因为蔡丽芬只是初中文化,余步伟玩弄她易如反掌。从出租车上,远远地看见蔡丽芬抱着哈巴狗小白站在小区的路口,他下了车,说今天带着狗出门,怕是不合适。他们这是去福利院,去看望饥寒交迫的少年儿童,牵着一条又白又胖的哈巴狗,很容易给人带来不好的联想。

  蔡丽芬立刻想到自己也是又白又胖:“喂,你是说小白呢,还是说我?”

  “当然是说小白。”

  “好吧,你看我们小白生气了,不带我们去,我们就不去了。噢,小白真的生气了。”

  蔡丽芬像哄小孩一样地哄那条狗,哄了一阵,以商量的口吻问他,是不是真的不能带它去。余步伟耸了耸肩膀,表示这种事毫无办法。蔡丽芬于是拿出手机,让小保姆下来将小白接走。不一会,小保姆来了,那哈巴狗小白依依不舍地挣扎着,蔡丽芬又是哄又是骂,终于把狗交给了小保姆。两人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福利院,进了福利院,一大群孩子瞪着眼睛看他们,蔡丽芬大大咧咧地说:

  “喂,你认养的那三个孩子在哪?”

  余步伟眼花缭乱,这些孩子穿着差不多的衣服,表情也有些差不多。幸好院长走了过来,她显然是认识余步伟的,而且对他印象深刻,笑容可掬地向来宾问好,然后点了三个孩子的名,让他们赶快站出来,走到前面来。两个女孩一个男孩应声而出,看上去都有点脏兮兮,带着些胆怯地看着蔡丽芬。蔡丽芬和蔼地问他们几岁了,三个孩子依次回答,两个女孩一个十岁一个十一岁,男孩也是十一岁。回答完了,蔡丽芬笑着问那个小男孩:

  “你怎么会比人家矮那么多呢?”

  小男孩有些不好意思。

  余步伟解围说:“急什么,人家以后就高了。”

  接下来,仍然是提问题,三个孩子中,那个小一岁的女孩比较活跃,所有的问题都抢着回答。蔡丽芬很开心,她自己从来就没有过小孩,对应该怎么样向少年儿童提问毫无经验,但是她很喜欢提问。她的一些问题显然是不合适的,刚提出来,在一旁的余步伟和院长便忍不住笑起来。问答游戏结束以后,院长将余步伟和蔡丽芬带到办公室,叫人为他们沏了两杯茶,然后开始介绍这段时候的“爱心认养计划”进展。这个计划是本市媒体发起的一个活动,就是让社会上有爱心的人,到福利院去认养孩子,每人每月一百块钱。由于余步伟一下子认养了三个孩子,他自然成为福利院的明星了,大家都认识他。院长说到后来,很感激地说:

  “如果大家都能像张先生张太太这样,能够关心和爱护这些不幸的孩子,其实根本不要拿出多少钱,情况就会不一样,完全不一样。福利院的各种困难,都能克服了。因此,对于张先生和张太太的这种爱心,我们真的很感激!”

  从福利院出来,蔡丽芬似乎也被余步伟的爱心所感动,她模仿院长的口气喊他张先生,笑自己已经成为张太太了。余步伟当然不会白带她到福利院去,他要向她证实自己确实认养了这三个孩子,要向她证实自己确实是个有爱心的男人。他要她相信,自己只不过是一时间遇到了些小困难。余步伟告诉蔡丽芬,作为一名农学院的教授,他在江心洲投资了一大片葡萄园。现在,葡萄园丰收在望,由于当地政府换了领导,决策发生了变化,原来签订的合同形同废纸,他将不得不陷入到该死的官司中。余步伟说,自己在葡萄种植方面,是个不折不扣的第一流的专家,可是在人际关系上,就显得经验不足和容易被别人算计。余步伟让蔡丽芬放心,虽然遇到了麻烦,他对打赢官司充满信心。

  余步伟说他现在担心的,是自己的经济一旦真出现问题,当然是短时期的,这三个认养的孩子会拿不到应得的每月一百块钱。事实上,经济问题已经出现了,因为打官司要花钱,他的积蓄差不多都投入到了葡萄园上。蔡丽芬好奇地问余步伟,是不是法律规定每月的认养费必须要拿出来,如果不拿,又会怎么样?余步伟立刻生气了,说我难道像一个赖账的人吗?蔡丽芬看他脸色难看,连忙解释不是这意思。余步伟依然作出生气的样子,仿佛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伤害。蔡丽芬犹豫一下,表示这区区三百块钱,她可以出的。余步伟不领情地说,他并不在乎她出这钱,她钱多是她的事情。

  “好吧,那就别说钱了,”蔡丽芬的心情很不错,笑着说,“一提钱就俗气,我们还是考虑怎么花钱吧,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他们去了本市一家最豪华的馆子,然后又去做美容。余步伟说他这样年纪,再做美容,小姐恐怕要笑话的。蔡丽芬说谁敢笑话?这年头只要出钱,干什么不行。于是两个人先洗澡,然后一起做海藻面膜,两张床紧挨着,做到一半,蔡丽芬起来上厕所,看见余步伟脸上的面膜狂笑起来,说他涂着那黑乎乎的海藻,活像美国的海军陆战队员。余步伟说,你不用笑我,自己还不是一样。蔡丽芬便照镜子,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又一次狂笑。做完了脸又做按摩,还是在原来那个房间,还是原来的那两位小姐。蔡丽芬问余步伟是不是经常到这种地方来?他瓮声瓮气地说,自己要经常出现在这种场所,也当不了教授。蔡丽芬说,别跟我一本正经,教授嫖娼玩小保姆,这种事情报纸上又不是没有。

  折腾完了,两个人肚子又有些饿了,到街上随便吃一些点心,就去蔡丽芬家。吃点心的时候,蔡丽芬的心情特别好,问他打赢手头的那场官司,大约还要花多少钱。余步伟说,你问这个干什么?蔡丽芬说,我随便问问还不行?余步伟作出不要她管的样子,随口报了个数目,说至多一两万吧。蔡丽芬觉得没多少钱,暗示如果有困难,她或许可以帮助。余步伟根本不接她的话茬,蔡丽芬因此更认定他是不在乎钱的。断断续续的,她也和不少男人有过接触,因为自己没什么文化,她很少找知识分子,来往的人中,不是吃软饭的小白脸,就是做生意的大款。从余步伟身上,她终于发现文化人的品格就是不太一样,心里不由地添了好几分喜欢。

  到了蔡丽芬家,她很矫情地说:“和你张先生在一起,我真的觉得变年轻了。”

  余步伟说:“什么叫变年轻了,本来就年轻。”

  “不许用好话哄我,我都五十岁了。”

  “对于已经快六十的男人来说,你永远还是年轻的小妹妹。”

  蔡丽芬让余步伟哄得春心荡漾,脸上一阵阵发烧。她不知道怎么突然想到了自己的肥胖,顿时有些不自信,说男人才不会喜欢我这么胖的女人呢。余步伟告诉她,说唐玄宗为什么喜欢杨贵妃,就是因为她有一身白肉。蔡丽芬被这么一说,浑身的骨头都要酥了,细声细语地说,你太坏了,不可这样挑逗人家的。余步伟立刻得寸进尺,说我就是唐玄宗,你就是杨贵妃。杨贵妃和唐玄宗在一起,谁挑逗谁,真还说不清楚。蔡丽芬笑成一团,将小保姆打发出去买东西,将宠物狗小白关进客房,然后与余步伟携手走进卧房,稍稍扭捏作态了一番,便彻底缴械投降。她脱光了所有的衣服,白晃晃地将自己横放在了床上,任凭余步伟放肆,随他怎么处置。结局却有些狼狈不堪,到了真枪真刀的时候,余步伟完全控制不住局势,发现自己竟然什么也做不了。什么样的努力都无济于事,即使蔡丽芬要过来帮忙也没用。余步伟不得不自我解嘲,用调侃来掩饰尴尬。他说这爱情的力量也太伟大了,它能将一个已失去青春的老人,重新变成生气勃勃的年轻人,又在转眼功夫,把年轻人随手变成了天真孩子。

  “我现在只是一个孩子,对不起,亲爱的杨贵妃同志,看来你是不能指望一个孩子做成什么事了。”

  4

  马兰和王俊生的关系,断断续续已经十多年了。或许内心深处并不愿意这样,可正是因为有了这个男人,马兰一直到四十岁都没嫁人。王俊生最初是马兰的同事,那时她刚大学毕业,分配在他所在的教研室。故事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在风风雨雨中发展,年轻美丽有很多男人追求的马兰,偏偏爱上了有妇之夫的王俊生。这种事自然会闹得沸沸扬扬,结果棒打鸳鸯,王俊生不得不调离这所学校。经过十几年的奋斗,王俊生事业有成,成了一家律师事务所的负责人。据说他最初对法律的兴趣,只是为了研究如何离婚,多少年来婚没有离成,法律条文倒让他弄精通了。王俊生经办过几个有名的案子,在同行中很有些声誉。

  马兰把自己征婚受骗的事情说给王俊生听,他听了,忍不住想笑,又不敢笑。这些年来,毕竟是他对不住马兰,心中有愧,因此必须处处让着她。马兰说,这事是不是很可笑?王俊生很严肃地说,事情并不算可笑,根据他的保守估计,什么婚姻介绍所,什么电视上的爱情速配,十有八九都是蒙人的。换句话说,遇到骗子,是正常的,遇不到,反而有些不正常,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去那种地方?马兰说真让你说对了,我是自取其辱,谁让我要去征婚呢,谁让我要不安分呢,放着好端端的人不做,去出那个洋相,去丢那个人。王俊生知道她这话已是冲着自己来了,怪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摆摆手。每次见面都会闹些小别扭,这已经是老一套,他知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吭声。马兰从来不是那种喋喋不休的女人,王俊生知道只要他不接茬,危机很快就会过去。

  幽会的地点是在离王俊生事务所不远的一家宾馆里。有这样的好条件还是近几年的事,在过去的十几年,他们在无数个地方相会,将就着一切机会,在朋友房间的沙发上,在电影院的黑暗中,在王俊生的办公桌上,在野外,在树林里,在江边,他们享受着偷情的欢悦,也忍受着种种不方便。马兰为她的爱付出了惨重代价,她一次次为他堕胎,有一次还被纠察人员捉住,带到派出所去仔细盘问,害得她当时连一头撞死的心都有。这么多年,马兰对王俊生痴心不改,明知道他是不会离婚的,明知道他心目中有另一个女人,明知道他的儿子已经考大学了,她还是傻傻地爱着他。倒是王俊生觉得对不住她,内疚地让她赶快找个人,说你这年龄,再不找人就真的太晚了。马兰为了他这句话,狠狠地伤心过,经过这么多年的磨合,他们之间的爱情经过种种磨难,已经像好酒一样醇厚,马兰相信他是因为真爱她才这样说的。

  幽会的最终结果,不外乎要做那件事。王俊生事业上越来越成功,做那事的能力越来越差。他开始寻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接手的案子太紧张,夜里没睡好,感冒了,甚至坦白说昨天晚上刚跟老婆做过。他的头顶开始发亮,完全靠周围的头发来掩护中间的秃顶。不过今天的情况有些特别,马兰突然约王俊生见面,本来只是谈谈征婚时受到的欺骗,她说起与余步伟第二次约会的经过,说到了余步伟的狼狈,也说到了他在火葬场的表演。总之一句话,马兰虽然被欺骗了,并不是很愤怒,或许她觉得自己已经出过气了。

  马兰最后说:“这家伙一把年纪,看上去还是蛮帅的。”

  “难怪像你这样的女人会上当。”

  “喂,把话说清楚了好不好,我并没有上当。光明正大地在婚姻介绍所登记征婚,我想见一面应该算是很正常,不就是见一面,你吃什么醋?”

  “谁说我吃醋了?”

  “你当然不会吃醋。”

  王俊生上前搂住马兰,用身体语言表示他的确是吃醋了。他说我吃醋又怎么了,喜欢你才吃醋呢,告诉你,我真的很吃醋,醋坛子已经打翻了。他的手开始不安分,直奔要害,马兰半推半就,有些勉强,因为她的情绪一下子还调节不过来。今天既然已经见面了,她知道自己不会真正拒绝他,因此悠悠地说,她是怕他吃醋,所以才会和一个年龄更大的男人约会,没想到年龄大的男人更坏,看来男人真没有一个好东西。

  王俊生肉麻地说:“我坏吗?”

  “你当然坏。”

  “我怎么坏?”

  “就是坏。”

  王俊生今天表现得十分出色,远远超出马兰的意外。她想这或许就是妒忌的原因,嫉妒是最好的春药,王俊生一边干活,脑子里很可能一边在想与她有关的男人。这个男人当然就是余步伟了,马兰心猿意马,想到余步伟大言不惭说谎的样子,忍不住要笑起来。王俊生说你笑什么,马兰于是就真的笑起来,她笑是因为知道自己这时候是不应该笑的,更不应该想到那个余步伟。为了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她表扬了王俊生一句,夸奖他的神勇。王俊生顿时更加得意,说你现在知道我是怎么坏了吧,我就让你看看我是怎么坏的。马兰受到她的感染,也逐渐来了情绪,两个人越来越投入,越来越合拍,颠来倒去。突然王俊生的手机响起来,马兰随手拿起来,打开,抹了抹头上的汗珠,正想问是谁,对方的声音已经先响起来,是一个女人的叫声,她赶紧把手机递给王俊生。

  天下就是有这样巧的事,是王俊生老婆打来的。王俊生躺在那听电话,马兰趴在他身上不敢动弹。王俊生老婆问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又说谁谁谁要找他。马兰弄明白是谁,吓得直伸舌头。王俊生神定自若地回答着,盼望他老婆能赶快挂电话,在对方喋喋不休的时候,对马兰做了一个很不耐烦又没办法的表情。马兰心里酸酸的,想不听这场对话却不得不听,很快就不耐烦了,一赌气,龙在下凤在上自顾自地游戏起来。王俊生继续听电话,不时地插一句嘴,他越是要挂电话,老婆就越要聊下去。他心里要惦记配合马兰,又要听老婆唠叨,有些应付不过来。马兰奇怪自己饱满的情绪并没有受影响,于是又笑起来,当然不敢笑出声。王俊生忍不住也笑了,他老婆在电话那头觉得奇怪,说:

  “你干吗要笑?”

  5

  马兰正在给高三的学生上化学课。是暑假里,楼道上空荡荡的,只有几个毕业班在补课。余步伟出现在楼道上,挨个教室往里看,突然看到了马兰。马兰正在黑板上写算式,回过头来,无意中发现余步伟。余步伟很严肃地对她点点头,她不由一怔,镇定自若继续上课。正上着课的学生也发现了教室外的余步伟,目光齐刷刷地转向他。余步伟一本正经,一头一脸的深不可测,给人的感觉好像他是上级部门派来检查教学的领导。马兰让同学们注意听讲,要注意力集中,她自己却难免有些分心,在黑板上连连写错。

  终于响起了下课铃,学生们涌出教室。有两个女生跑到马兰面前提问,马兰耐心地解答。余步伟仍然是一本正经等在外面,同学们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都回头看他。马兰终于从教室时走出来,余步伟笑容可掬地迎上去:

  “想不到马校长还亲自上课。”

  马兰审视着他,不说话。

  “你肯定觉得意外,我自己也觉得意外,”余步伟带着明显的讨好说,“你肯定在想,这个谎话连篇的家伙怎么跑这来了?”

  马兰不想让他们的对话被学生听见,便把余步伟带到办公室。副校长办公室装修得很豪华,余步伟东张西望不说话,马兰也不说话,等待他的下文。好一会大家都不说话,两个人似乎在比耐心,马兰将自己桌子上的东西,略略收拾了一下,作出要离去的样子。余步伟张开双手想阻拦,马兰很不客气地让他有话快说。

  余步伟说:“好吧,你马校长叫我说,我就说了。”

  余步伟说他有个熟人的孩子,想进马兰所在的这所学校,可惜分数差了一分,听说要缴四万块钱才能入学,来找马兰的目的,是希望她这个副校长能高抬贵手,帮个忙,少缴些钱。马兰听了,想这人的脸皮真够厚的,冒冒失失说来就来了,也不仔细想想,别人究竟会不会帮忙,不想想别人凭什么要帮他的忙。余步伟最大的优点是自信,自信就是不管别人会怎么想。他像找到救星一样地对马兰大念苦经,把那位熟人描述成一位极需同情的对象。他说那是一位很不幸的下岗女工,丈夫生病死了,女儿平时读书如何用功,考试前夕因为母亲被汽车撞伤,为了照顾母亲,结果考试成绩受了影响。余步伟一旦开讲,立刻口若悬河,立刻滔滔不绝。说多了,破绽也就不断地露出来,前言有些不搭后语。

  马兰说:“能不能问一问,她到底是你的什么人?”

  “就算是个亲戚吧。”

  “什么叫就算?”

  “应该说就是。”

  马兰笑起来,停顿了一会,说:“不会是你约会见面的对象吧?”

  余步伟不好意思地笑了,显然,马兰的提问一针见血。

  马兰不依不饶地又问了一句。

  余步伟摇摇头,认输了:“见鬼,真让你马校长说到了。你看,骗谁都行,就是骗不了马校长。我告诉你,就是这么回事,还真是这么回事。不错,是我的一个客户,老实说,我和她也没什么关系,不就是一面之交吗,平平常常地见了一面,我这也是良心发现,是同情她,是做好人好事。”

  马兰笑而不语,一脸不屑。

  余步伟委屈地说:“难道我说得不对?”

  “说的比唱的还好!”

  余步伟并不介意马兰这样说他。

  马兰想不明白地说:“那种缺德的把戏,你们竟然还在继续做,难道就不怕媒体曝光,不怕人家上法庭告你们?”

  余步伟理直气壮地反问:“告,谁告,你会去告吗?”

  “那也说不定。”

  “没人会去告的,这种事不值得上法庭。”

  “可是这种事太下流。”

  “我跟你说,跟你说老实话,人心都是肉长的,这种骗人的把戏,有时候也确实让我不安。我都这把年纪了,该明白的事也都明白。有些女人,你是真不应该欺骗她们,比如你,比如今天跟你说的那个下岗女工。怎么说呢,有时候,我这人也会内疚,也会良心不安。你想,人家下岗了,为什么要征婚呢?肯定是日子过不下去,过日子难啊,没办法了,这也是让生活逼的。你想都到这一步了,所以说我来找你,那是为人民服务,是为下岗的姐妹服务,真是做那好人好事。碰钉子就碰钉子,挨几句骂又怎么样。我并不后悔骗人,骗人算什么?对我来说只是业务,做业务有做业务的规矩,老实说,我和客户见一次面,也就提成十元钱,就十块钱,所以你们要恨,不要恨我,恨我也没用,要恨就恨婚姻介绍所。你看我这人其实一点也不坏,把那点秘密毫无保留地都告诉你了。”

  马兰说:“你是不是觉得骗人很好玩?”

  余步伟兴高采烈,仿佛被马兰说到了痒处,大言不惭地说:

  “不瞒你说,还真是很好玩。”

  学校新生录取分数线比最初公布的降了两分,余步伟要马兰帮忙的那位女生,实际上不打招呼就可以录取。开家长会的时候,马兰多了一个心眼,想看看那位不幸的下岗女工究竟什么模样。结果却是一个很时髦的女人,年龄与自己不相上下,长得不漂亮,在家长会上能说会道。马兰不知道余步伟是怎么向人家描述自己的,因此也不敢冒昧与她搭腔。后来终于有机会了,找那个女学生谈心,假装无意中问起她家中的情况,才发现余步伟所说的大部分情况都是假的。什么下岗,什么丈夫病故,全是信口胡编。

  (未完待续)  (二)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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