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了,破碎了,拼起来还是爱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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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cul.sina.com.cn 2006/03/01 14:56 新浪文化 | ||
作者:张健梅 2005年7月30日,是母亲出车祸的日子。 我急冲冲赶到医院时看见母亲正孤伶伶地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脸色煞白、头发蓬乱,额头上还触目惊心地耸立着一个鸡蛋般大小的血包。 “妈!妈!”母亲没有应我,她昏迷着。那一刻我感到了濒临绝境的恐惧。我很想理一理母亲沾满了血块零乱不堪的头发,可颤抖的手怎么也不听使唤。 护士说,母亲神志模糊时反复呼唤着一个名字------小梅。 扭过头,我泪眼滂沱。 母亲呼唤的正是我------一个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放手了的女儿。 母亲是浙江余杭人,有兄弟姐妹6个,她排行老大。姑娘时的母亲外向活泼,19岁那年,母亲爱上了村里一个俊小伙,可是外公说什么也不答应,因为对方穷。母亲几次三番地抗拒,外公就几次三番地拽着母亲粗粗黑黑的发辫,要她看清楚眼前四个瘦弱的弟妹,还有当时正怀着小舅舅面色焦黄神情凄苦的外婆。生活的艰辛终于让母亲屈服,她哭泣着离开了最爱的人由姨娘作媒远嫁了我的父亲。父亲个性内向沉默寡言,他爱书如命且与世无争。父母性格的迥然不同最终导致了俩人婚姻的破裂。我印象中最深的是母亲与我离别的那天,我紧紧攥着她的衣角,流着泪哀求娘亲不要走,可母亲还是甩开我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母亲的决绝在我幼小的心灵上刻下了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痕。之后跟随父亲长大的我很少在人前提及母亲。 重症监护室紧锁着的一道大门无情地隔开了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的一对母女。过去一天一夜了,可母亲颅内的出血依然没能止住。我焦灼的心如同悬浮在城市上空的尘粒,飘忽不定。 第二天下午,医院发出了第四张病危通知书,我签字的手抖动得太厉害以至于许久都无法落笔。守在重症室门外,我开始重温起许多岁月往事,开始重温起母爱:想起小时候母亲深夜起来给我掖被;想起吃饭时母亲往我碗里夹的一块红烧肉;想起儿子刚出生时母亲兴奋地亲吻着他的小脸蛋…… 刹那间我对母亲满腔的怨化作了无尽的悔。 有一件事,我至今记忆犹新。那是1997年的秋天,我最知心的一位朋友在29岁上遭遇横祸,年轻的生命因此戛然而止。参加完他的葬礼,我孤独地站在街道的十字路口举步彷徨,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当剜心般的疼痛一阵强似一阵地向我袭来时,我从来没有那样渴望过母亲的怀抱,我脆弱成一个小女孩,一个为了生死的恐惧想在母亲怀里啜泣的小女孩。我曾经发誓我不再需要母亲的,可是那天我却鬼使神差地走向了她。 那一夜,母亲不眠不休。临到天亮时,母亲用手摩挲着我的头说,囡,哭吧,哭出来吧,哭出来就挺过去了。听到这里,我再也无法抑制自己,扑进母亲怀里嚎啕大哭…… 母亲醒了,可是醒了的母亲依旧徘徊在生死边缘。医生说,颅内的出血在持续。日光灯下被医疗仪器重重包围着的母亲看上去是那样单薄无助,我努力控制自己不哭出声来。她示意我俯下头去,早已在我眼里打转的泪水径直落到了母亲苍白的脸上,我赶紧添她抹去。母亲吃力地在我耳边说,床边第一个抽屉,密码是你的生日……我一怔,猛抬头发现母亲两鬓间已乱生出很多华发。 一张以我名字命名的房产证、一本金额不小的存折还有一张曾经撕破又重新拼合的我与母亲的合影,这是细致的母亲早已准备好了要留给女儿的财富。 我捧起照片看了又看,心里真是百感交集。照片中的母亲一脸的幸福,女儿一脸的本真。母亲珍藏的这张照片,才是女儿真正需要的无比宝贵的财富。 经历了三天三夜的生死较量,母亲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 两个月后母亲出院,我们母女四目相视,泪光盈盈。回家路上我紧紧抓住母亲的手,我想以后我们都不会轻易再放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