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首页 > 文化 > 第二届“孟郊奖”全球华语散文大赛 > 正文

守望的泪珠

http://cul.sina.com.cn 2006/03/01 14:49   新浪文化

  作者:秦华

  两年多了,我想去岛上看公公婆婆的愿望象阳光一样升起又落下,一次次化成泡影。丈夫和孩子每次回来都要说起中风的公公,在他们到家和离家的时刻,总被那双守望的眼睛,流淌的泪珠打倒,无力自拔。总在他们到达的时候,他一再地抬头翘望门外,期望我也能够同时出现。可是,我这个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女人,总被无情的病魔纠缠,不能自己。
慢慢地,家人把我的到来当成了一种奢望。

  今年九月底丈夫宣布十一回家,我唉了声不敢许愿,到时候看吧。十月三号晚他才从山东到上海,赶四号的那天中午到家,我对此紧张。身体状态时时变化无法拿捏,还有那要走的长长的栈桥。但还是希望我们可以早点到家,赶上姑表弟的婚礼。我告诉丈夫,如果我走不了,你代表我们回去好了。那天早早起来,我感觉还好,吃了治心脏病的药外,又加服了两片“舒乐安定”好让我的心跳趋以正常,以免心动过速而耽误旅程,尝试着走出又有半个月没有下楼的家。

  也许是天怜我心,从家里到码头,尽量不让自己紧张,感觉还好,就是今年开刀后的虚弱还没有恢复。

  天气骤冷,阴沉地飘着雨滴,码头上的风让人有点气喘。早班船票没了,看样子中午是没有办法赶到家了,姑表弟的埋怨是没有办法脱了干系。丈夫的娘舅帮了忙,买到散席,时间却紧迫的让我紧张,我深深地呼吸,平息心脏加速,让他们先走。舅妈搀着我走在后面,当我跨过剪票口,门就关上了。我有点害怕地望着长长的栈桥,如何才能够走到船上?这时看见一辆人力三轮车正好停在坡上,我在心中感叹,今天的运气真好!就在我们踏上船舷的那刻,汽笛拉响,飘荡的船开始起航。

  码头开始远离,水鸟在船边盘绕。船头犁开的水泡,一又一个在两侧破裂。前面压着后面的,溅起层层浪花,失望地退缩。长江口的水早没有十几年前的清澈,淤泥慢慢长成一个个小的岛屿。从直航到现在的弧形运动,已经从当初的半个小时转化成一个半小时了。淤泥还在长大。又有一溜不知名的瘦长小岛冒了出来,时有时无地在远处张望。上面寄居着飘落的野草,还有零星的树在风中晃动。

  我们上去卖的茶座,也仅仅是茶室的走道里添加的破旧的圆凳,一个一次性塑料杯子加一个袋泡茶,自己去加水。人头攒动,烟雾缭绕,打牌的喧嚣声从桌子那边传来,空气的污浊让我的大脑和心脏开始缺氧,船还没有走一半,我就感觉发晕恶心,好像就要窒息,我站起来走出茶室,打个寒战,任凭江风的冷啸紧收我的皮肤,在甲板上找个地方坐下。外面的空气好清新,我的情绪开始好转,心脑也清醒了许多。

  对开的船只情切地招呼着对方,如同人们之间的亲情关爱。远方抛锚的万吨巨轮,在阴云的笼罩下显的有些苍凉。上海的昨天还是34度,今天一下降了十几度,这里好像从南方到了北方。昨天的短袖转换成今天的两件衣服,差距极大,有许多没有添衣的青年正缩着身体去抵挡寒气的袭击。我庆幸自己吸取曾经的教训。

  码头边上发电厂的大烟囱已经显现在我们的眼前,离别两年多的家就要到了。走出码头的栈桥,娘舅家表弟的车正好顺路,我们很快就要到家了。

  小岛还是那样的郁郁葱葱,一片田园风光,城市的喧闹在这里退却,城市的嘈杂在这里隐藏,雨中湿润的空气,将小街刷洗的如此安静,安静的像一个淑女那样温文尔雅地盘坐着,穿过小镇,路两旁包围在植物里的房子,时隐时现,纵横交错的河水,将将田地割开成一片撒开的网。几乎家家后院都是竹海,在风中沙沙作响,如此地富有诗情画意,全没有北方秋天的枯黄。

  距离不远,一会就到家了,当我们跨出车门时,看见婆婆已经在河边张望,她一看见我们就撑着雨伞跑了过来。雨点越来越密,加杂着风,大地显现出不安的情绪。我撑的伞摇摇晃晃,潮湿了身上的衣服,踏着这条越来越窄的河坝往家走很不习惯。婆婆跟在身旁不停地唠叨着,小心,看滑,又急急地问丈夫手机怎么不通,望望怎么还不来,她等的很着急了。丈夫解释着,比平时多了许多话。他们却没有想到我的手机,因为我的心脏安着ICD,怕磁场。一般是不打电话,只是应急。

  公公移动着中风后没有恢复的身体,支撑着一个有四个轮子的拐杖,倚在门口,老泪纵横,婆婆说,他已经这样移动了好多次,也张望了好多次。艰难的步伐,一点点地移动,我相信每一步都是因为有对亲人的思念而支撑的。

  当我们走到他的跟前,一声爸爸喊出口的时候,他那干瘪嘴角开始抽搐,泪水再一次滑过他的脸颊,用说不清楚的话招呼着我们,颤颤微微地抖动着。我赶紧上前抱住了他,我对他说:“爸别伤心,我们来看您了。”

  我从不习惯拥抱别人,和公公说话都不是太多。我知道他的感觉,其实我也思绪万千,两年多了,无论是他还是我,我们都因为疾病几次在生与死之间挣扎过,相见难啊。相见的欲望一直在我们的心中生长又被病魔阻拦。孤独的心愿,孤独的情怀常常在病榻上,回味曾经的一切。电话的那头与电话这头都怕没有见面的机会。见面的激动让我们难以平静。特别是我突然的到来。

  公婆没有想到,不久前来看过我的弟弟弟媳也没有想到,丈夫的家人谁曾经想到?一路的支撑,一路的期盼,这个时候松了劲,我赶紧上了床,睡了一下午,公公也是如此。心里都很踏实。都很平静,因为守望和等待有了结果。冷静的房间因为我们的到来而显的热气上扬。

  晚上,大家都过来,把热情装满了房间,填平了老人家许久的寂寞和孤单,畅谈在大家之间,微笑挂在老人脸上。

  三天时间很快就要溜走了,下了两天雨的天空开始放晴,阳光张开它的温暖,让老人沐浴在温暖里,温暖传染了每个人。

  启程的时间到了,我们要走了,不得不告别刚刚精神振奋的老人,老人的泪珠又开始在眼眶里滚动,迅速汇集,一串串淌了下来,无声的哭泣,也让我再次陪着落泪。都知道,相见难,别亦难,不知何时才相见。我们移动着脚步,不时回头和倚门的老人招呼着,我们有时间会回来看您的。他的视线跟着我们移动放长。伸长着脖子,满脸是泪的挥动着能够举起的右手,用含糊不清的语言告诉我们::希望常回家看看。

  望着守望泪珠,我没有让自己的泪流下来,我要让他记得我的微笑,陪伴他愉快地生活。

  空巢的老人,病中的老人,更怕孤独,更怕无眠的夜晚。


发表评论

爱问(iAsk.com)


评论】【收藏此页】【 】【多种方式看新闻】【下载点点通】【打印】【关闭


 

文化频道意见反馈留言板 电话:010-82628888-5359 欢迎批评指正

新浪简介 | About Sina | 广告服务 | 招聘信息 | 网站律师 | SINA English | 会员注册 | 产品答疑

Copyright © 1996 - 2005 SINA Inc. All Rights Reserved

版权所有 新浪网
北京市通信公司提供网络带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