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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人们

http://www.sina.com.cn 2004/01/30 17:58   新周刊

  挑选情人,“喜欢”与“适合”这两大要素往往难以统一。每一次都爱,每一次都不伤筋骨,爱了也等于不爱,当然是一等一的烂人。可是烂人比较占便宜。

  是早几季《Sex and the City》的情节了,Carrie去看心理医生的时候认识的男人,上完床想起来互相问为什么去看心理医生,男的说“我总是在跟女人做完爱后就对她们失去了兴趣”。Carrie怔住了,说“我总是拣错男人”。

  这事的背景是Carrie跟Mr. Big分手,女朋友们批评她拣错了男人。“Pick the wrong man”也就罢了,加一个“always”,问题就大了。如果说“妻子如衣服”或“情人如衣服”,很多人不了解自己的长处与短处,专门喜欢不适合自己的衣服,比如平胸而喜欢紧身性感的衣服,或个子小而丰满却喜欢男性化的西装与大衬衫,或脸长得严肃还去穿保守低沉的衣服。压抑内心的偏好去为理性正确的选择埋单毫无快感。

  挑选情人,“喜欢”与“适合”这两大要素往往也难以统一。以Aiden的忠厚宽容接近大地,显然比聪明风趣滑不溜手的Mr.Big更适合Carrie,但她偏偏伤了前者的心,一次一次往后者那里去,如飞蛾投火。要到35岁生日的时候才感伤起来,发现身边没有一个知情着意的男人。

  张爱玲也算拣错男人吧?朋友之间很有默契的,都不去碰摆在畅销书位置的《今生今世》。只有我结果没忍住手,买了、看了,心意难平,朋友知道了都不同情,骂我:“自找的,活该!”

  张迷都讨厌胡兰成?可是以胡兰成的知情识趣、做小伏低,骂他下作的女人若事到临头未必能抵挡他的魔力。至少在中国,这样爱女人,把女人当女人的男人,太是珍稀动物了。所以他有本事在一个女人面前讲另一个女人怎么怎么好,她还不妒忌。以张爱玲天赋之高,与对男人经验之少,她不栽在这个男人手里又能栽在谁手里?

  为这个曾经跟朋友发生激烈的争执。她认为张20出头就写得出老辣的《倾城之恋》,对男女关系的洞察不一定要来自直接经验,我说写得出《倾城之恋》的人未必玩得过范柳原,男女之事没有捷径可走。或者说,越是孤高自许目无下尘结果越是会落在烂泥塘?像妙玉、张爱玲。

  现在我认为胡兰成最大的罪恶不过是写字,把他的烂事都写出来了,所以把张爱玲恶心着了。他口口声声爱她,称她是“九天玄女”,却不肯为她讳,可见是爱得不够——用我一个朋友说另一个朋友的话是“沸点低”。每一次都爱,每一次都不伤筋骨,爱了也等于不爱,当然是一等一的烂人。可是烂人比较占便宜,胡是用张爱玲的钱他也写了,跟女人求婚其实又没有多少诚意他也写了,没有罪恶感,还乐滋滋的。

  可是张爱玲也写字啊,要紧关头却不发一言。我们只知道张爱玲收到《今》的上册后,写信向胡要过下册,再就是含糊地说过一句“他也不至于老到这样……”。太语焉不详,我们能看到的全部事实,就是胡的版本。就是胡有意歪曲,也极高妙,引用张爱玲的言行一看就是张本人,不是别人随便编得出来的。

  沸点高的人不容易快乐。如果一定要在张爱玲的作品里找她自己的影子,对不起,我想到的是七巧的女儿,为了一个漂亮而苍凉的手势斩断平生唯一的一段感情,连冒险试一试的机会都不给自己、给别人。“我倘使不得不离开你,亦不致寻短见,亦不能再爱别人,我将只是萎谢了。”为什么要萎谢?为什么不梅开二度三度四度一直开下去?

  现在都没有人讲漂亮的手势了。大家都烂,也就互相不嫌弃。女朋友刚刚结束一段不像样的感情,借失恋行凶,拖我们出来喝酒,抱怨分手时忘记把钥匙要回来了,这会子再去要太着形迹,不太好。我们齐声说:“有什么不好?不要才不好。”

  对了,现在意义上的手势不漂亮,是不依游戏规则,分手分得不干净,默许男人半夜送回家又扮无邪,在人前说EX的种种不是……

  说回来,我会去看《今生今世》,我也就是个烂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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