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孙瑜

　　越洋电话费用很贵，也许加起来的钱等同于国内的几十分钟吧。我总是在电话挂断后拿着听筒这样想。

　　一看见我眼睛红红的，江明声就知道我又接郑铮的电话了，而我从来不承认。江明声便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大力摇我的肩：“你这是为什么，何苦呢？”

　　而我除了沉默，只有沉默。很多事情不能细究，考古亦是对历史的破坏，还是任那份感情在地下安然成文物算了。伤害一个自己爱过的人，毕竟不是什么高兴事。即使只是想想。

　　有时我也觉得愧对江明声，他年轻的爱情没有错，只是不应该浪费在我身上。每每望着他纯洁的眼睛和孩子气的表情，我都有一种误人子弟的感觉。为了让他迷途知返尽早离开我，我用尽了冷淡、呵斥、置之不理等若干种拒绝方式，却从来没有奏效过。不仅如此，还起了意想不到的激将效果。

　　这天，江明声忽然带着几个装修工来到我家，说要帮着把我的房间换个颜色，事先根本没有征求过我的意见。

　　我惊愕道：“你发疯了？”

　　江明声那边却已经自顾自地指挥起来，几个工人也掏出工具准备开始行动。我冲到江明声面前大喝道：“你以为你是谁呀，这是我的家，用不着别人来指手画脚！”几个工人停了下来，诧异地观察着，还有一个挤眉弄眼地想笑。

　　我把食指对准大门，喝道：“全都出去！”

　　江明声沮丧地对他们说：“你们先走吧，在门口等我，我们商量好了再叫你们。”

　　“也包括你。”我冷笑。

　　陆续的脚步声过后，客厅安静下来。江明声怯生生地看了我一眼，说：“我看快过年了，想给你这儿添点喜庆，没想到你会生这么大气。”

　　我余怒未消，背过身去一字一句地说：“请你从我的家出去！”

　　良久，我听见身后防盗门轻轻碰合的声音。我知道江明声带着他的伤害走了。但是我没有办法，我不愿意消除掉郑铮的影子，房间里的一切都还是他走时的样子，包括像片摆放的位置都没有变。是我自己固执地做出留守的姿态，没有人强迫，也没有人期望，更没有任何人想看到。是我刻意地让自己停在过去，虽然我并不愿意承认。

　　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流下来，我扯着自己的头发喃喃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可我真的做不到……”

　　一双臂膀从后面轻轻把我拥住———是江明声，他关上了门却没有走。江明声环住我的肩，温柔地理顺我的头发：“我知道你现在忘不了他，如果忘记让你这么痛苦，我宁愿等着，我会一直等到你也忘不了我的那天。”

　　我默默扑进他年轻的怀里，心碎得如同鱼儿死亡后身上的鳞片，一碰就大片脱落。

　　第二天，我主动把卧室的衣柜挪了地方，从中间换到了一侧，费了好大的劲，但房间顿时显得宽敞了许多。原本我一直以为这儿只有那么大的地方，没想到换个角度会有如此明显的变化。我还把挂在门后的郑铮的像片取了下来，面朝下与他的其他东西一同封在一个纸箱子里。我在箱子外面工整地写下郑铮的名字，然后放在储藏室的最下层。我想尝试着为忘却做点什么。有时候回忆只是一种自欺欺人的东西，日子久了，会变得只能看到想看的东西，其余很多都不见了，带着些故意的大意。

　　努力说服着自己：也许我并不是爱着某个人，而是这种爱的习惯左右着我。

　　我还把电脑里OICQ好友名单里与郑铮同音的人全部清除了，即使有两个还是聊得不错的朋友，这都是我疯狂地从网络在线的名单里搜索出来的，在郑铮刚走的那段时间，能看到他的名字于我都是一种亲切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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