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孙瑜

　　做完这一切才猛然发现，其实这么久的时间里，我一直在假想中游荡，是那种典型的小孔成像式虚妄的幻想型精神病症状，在倒影中假装满足和快乐。

　　这些小变化都没有逃出江明声的眼睛，他没有说什么，但我从他眼神中感觉得到那种明亮的惊喜。看来记忆并没有我所恐惧的那样坚挺。当手指被江明声温暖的掌心包围时，我宽慰地想：如果能被一个人持续地这样爱着，不正是我一直找寻的地老天荒吗？

　　买彩票的行动依然被江明声以每周一次的频率坚持着，而且又增加了一注，他说号码固定为我的生日。他坚信我会给他带来好运。对此我只是一笑了之，这种美好的愿望无可厚非。而且，对江明声每周一次的失望也见怪不怪，不再嘲笑。失望的次数多了，江明声也习惯了，每当那个幸运号出来总会解嘲地笑笑：“我又为社会主义建设添了一块瓦。”

　　“别忘了你同时也贡献了别人的钱包。”心情好时我也会这么接上一句。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流过去了，我现在对江明声已经彻底换成了不抵抗政策，他也因为自己地位的日渐巩固而沾沾自喜。我在纵容江明声年轻虚荣心的同时也享受着他的温暖，心情晴朗多了。江明声很会关心人，体贴入微到快把我惯出了懒惰的毛病。

　　但年轻毕竟是年轻，纯洁也几乎等同于无知。我不想拿江明声和郑铮作任何对比，但江明声的孩子气还是让我觉得自己更像个小母亲，而不是女人。江明声倾诉欲极强，他生活中发生的大小事我全知道，他所有的朋友我也都熟悉得如同自己对面的同事，虽然我从未和任何一个见过面。所以江明声和王媛开始的点滴细节我都知道，是他用炫耀的口气说出来的，这种被漂亮女孩追求的好事他很津津乐道。对于此种小男女生之间的游戏我不屑于参与其中，在第一次听见时我就淡淡地表了态：“很般配嘛，这么好的机会可千万别错过，而且我也很高兴终于能就此摆脱掉你的纠缠。”

　　这话换来的是江明声嬉皮笑脸忙不迭地表态：“虽然她比你年轻，虽然她比你漂亮，可她没有你有味道，而且我也搞不懂为什么就是爱不上她就是爱你，谁让你是我的初恋呢？你不能抛弃我，那可是严重的不负责任，是残害祖国花朵的行为！”

　　看一个漂亮男孩的痴情表白确实有养眼的好处，女人固有的虚荣心让我受用之余不免得意。

　　本来这样的日子还会惯性地延续下去，如果没有天天的走失。

　　江明声一直不喜欢天天，尤其我抱着天天的时候，他就会用嫉妒的表情望着我们。我知道这其中大部分原因由于天天是郑铮送给我的，但我想江明声慢慢就会习惯的，天天是无辜的。不过狗是聪明的动物，天天早就敏感地察觉到江明声不喜欢它，所以也知趣地从不往他腿边偎，甚至有时还示威地叫上几声。但天天只要看见我或听见我的声音，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欣喜若狂地扑上来又舔又撒欢。

　　陪伴我两年的天天忽然不见让我心如刀绞，茶饭不思，做梦都哭醒过好几次。江明声帮我做遍了种种可能的找寻工作，却毫无成效。看着江明声若无其事的脸，再联想到他平时对天天的态度，一个奇怪的念头忽然占据了我的大脑，并且脱口而出：“江明声，你不会把天天拐卖了吧？”

　　江明声不相信地望了我一会儿，在确认是从我口中发的音以后，他起身穿上外套，悲愤地说：“我没你想的那么好，但也决没你想的那么坏。本来我一直以为我的努力能感动你接受我，看来连基本的信任也没有得到。就是块石头焐这么长时间也该焐热了，以前我只是怀疑，现在确认了———你从没爱过我，你的心里只有郑铮，而我，还不如他妈的一条狗！”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打开门冲了出去。

　　那刻，我为那句不负责的话超级后悔，但又做不到马上道歉去追他。我闭上眼睛，希望在再次睁开的时候如上次一样看见江明声仍然站在原处。或许上帝也要惩罚我的任性吧，历史没有重演。房间里只有呆若木鸡的我泪痕未干地枯坐在沙发上。

　　那天以后，我没有再接到江明声的电话更没有再见到他。

　　天天也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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