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文学——曾哲新作:《香歌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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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2/12/12 14:03 北京文学 | ||
我在南海滨城的一个小旅馆里被卷入了一场倒卖枪支的事件,在混乱中进了牢房。这只是一个传奇的开始,我碰到了一个妓女,一个中年的、肮脏的、颓败的妓女,她是谁?她会是她所说的那个女英雄吗? 作者:曾哲 一 南部边疆,跨云贵高原东南一个角的地域叫广西。那里南临北部湾,大陆海岸线长约15 00公里。西南部与越南交界。 1990年的夏季,我打着绑腿背着背包,独自游荡到西南时,在广西中部的大瑶山冲的古陈村寨,住过一段时间。 大瑶山腰半坡有八角林,林中少草多异香。不管白天黑夜,走累了睡在树下,毋须顾忌蚊虫骚扰,这里是它们的禁地。林树上的果实,木质骨突,呈八瓣轮盘星芒状。采摘后用开水烫一下晾干,红棕色,香气甚烈。其果,声名赫赫,正是我们的厨房,烹炒五味常用的一种调品。书名八角茴香,北方人称大料。遮腥去膻,最是它的专长。 再往深下走,是老山。多泉的老山箐沟里,有一汪水潭。瑶族乡亲们叫它:歌潭。就是欢歌洗澡的地方。 歌潭的水源,来自崖上溶洞里的泉眼。很大的一部分要流经八角林,水中就携带了袭人香气。因此当地百姓把歌潭,也叫香歌潭。 说山,说潭,先得说海。我是从海那边过来的。 二 是在南海滨城的一个小旅馆里。 傍晚,浓稠的海风,从窗户流进来,腥咸吸落在肺叶,让人心率加快。汗就没完没了地淌。 对床那家伙,干巴巴的。长长的脸,松懈的肉皮,很像骒马的面孔。随便一瞅,就得四五十岁。他半躺着靠在被摞上,闷热的天气,似乎对他没丁点儿影响。他刚进屋时,一双干蚕豆皱巴眼儿,没少打量我。几句哪来哪去的客套话过后,再没言语。此刻他正迷糊着,呼吸不长不短,好像睡得正香。 打他一进门,我就提防着。一个大挎兜重重的死沉样儿,里面装着类似齿轮钢轴什么的。硬戳戳的,能感觉到。如此这等分量,他居然掖在被子底下垫着。就是偷来的,藏在床铺下还不成? "吃过了?"蚕豆眼儿开始和我搭腔。我就知道他没睡着。 "天都黑下了,你还不去吃?"我挪开脸前的地图册,答非所问。在外边走,常会碰到神兮兮的人。原因也是交流谨慎,各存警惕。 前儿晚上来过一怪人,鬓胡三绺,头上打着盘髻,也歇在那个床铺。半夜里我让尿憋醒,睡眼惺忪地爬起来。那人居然腰板直挺,披头散发,盘腿在床。惊愕得我靠在床沿,犹豫了半晌儿,才去厕所解了手。夜里我乍醒了几起儿,那人都是打坐的姿势,纹丝不动。连他的喘气,都跟静夜一样,无声无息。就这样,一直到大天亮。人家收拾收拾,看也没看我一眼,赶船去了。 蚕豆眼坐了起来说:"去歌厅玩玩,唱唱歌,冲冲凉,消遣消遣,怎么样?我出票子。" "没兴趣。"我把地图册又举到脸前,挡住他一连串的邀请。看着广西地图问他:"你说的那个地方叫什么……?" 这主儿说他是起营盘来的。可地图上,从营盘到合浦到滨城都没有路。难道他是起海上过来的?可……? "我是从涠洲岛过来的。"蚕豆眼里出现了诡诈的坦率。 "大船?"我盯着他,紧逼了一句。如果是大船,来路就该没多大问题。 "小船。" "呦,风浪受得?" "渔民不在乎,海里浪里半辈子啦!" 昏黄的灯光下,那张脸被海风吹得黑中透红。高颧骨,有棱有角,泛着亮,嘴巴上撇着细软且稀落的八字胡子。这都无可挑剔,但他一双白皙皙的脚,五指紧紧并拢,可不像个渔民。 他见我打量他,把话题岔开:"北京还没到过,可在张家口住过几天,说离天安门还有几步路。你们北方忒冷。" "还是南方好,风和日丽。"我附和着。 "走吧,咱们玩玩去。走吧,给个面子,你们北京人都挺随和的。"他两腿甩下床,趿拉上塑料拖鞋。 屋中的确闷得慌,还湿热得难受。再说了,这世界哪那么多坏人。自己多留几个心眼儿,就是了。 我用五指,梳理了一下零乱过肩的长发,穿上衬衫。衬衫原来是长袖的,因为这里热,我就把袖子齐根儿撕掉了。撕得不整齐,毛毛扎扎的。 出了旅馆,到了街子上。原来这里晚上比白天热闹多了。 这个歌厅小点儿,恐怕也就一百多平米。说歌厅不大准确,因为大部分人都在烟雾弥漫的灯光下,温柔依偎着悄声窃语着或是喝酒。中央只有一对男女,搂贴得像是一个人。随着舒缓的音乐,脚不挪移,轻微地摇晃着。 音乐一停,歌厅里只有空调器的嗡嗡。黑乎乎的天花板下,好像飞来飞去有无数只蚊子。但很爽快,和旅馆里比较,如同两个世界。 没什么选择,角落旮旯都有人。只好坐在舞池边的位子,对着大门。 这家伙,挺豪气,上来就要了八瓶冰镇的珠海啤酒,还说喝完再要。我知道,这酒在外边的铺子里喝,都要三块一瓶。萍水相逢,这似乎有点过。 他叫我小曾,我叫他老黄。 喝了一阵儿,老黄似乎漫不经心地看了一下手表,马上有了心事重重的神色。好几次,酒杯端起,但没喝进嘴又放下。这一切,都被我眼角的余光捕捉到。我就更加百倍地警觉,毫无疑问地可以肯定,他今晚一定有什么鬼祟的事儿。一年多来,我在大江南北独自出没,大事小事也见得不少,这点猫腻再看不出来,那才是傻×。 刚进歌厅时,蚕豆眼儿虽有点不可一世的样子,但还算稳重。这会儿不成了,一个劲儿地左顾右盼,脑袋像个拨浪鼓。两瓶酒没喝完,他就去了卫生间。 我心下想,从观察分析看,这种人顶多干点儿偷鸡摸狗的勾当,做不了什么轰轰烈烈大事。你瞧他那份坐立不安的德性,眼睛没了眼睛,手脚没了手脚。这才多一会儿呀,就沉不住气啦。 可他这么一来,反倒弄得我多少有些不自在了。真不如各自隐蔽得滴水不漏,在看不见的战线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即使你烦了累了,还可以装疯卖傻。 屋里凉爽,酒就不再想喝。音乐舒缓,四周静谧。一个跳舞的都没有了,中央显得空空旷旷。偶有服务小姐,端着东西往来过去。 老黄兴冲冲回来了,从身后推到我跟前儿一个穿超短裙,趿着木拖鞋的姑娘。白松松的髁膝盖上,陷落着酒涡;脚指甲红彤彤,如同两排熟透的野樱桃。老黄说:这姑娘不仅歌唱得好,舞跳得好,其他也特别好,能做全活。 姑娘经不起夸赞,喜笑颜开。没用让,就一屁股坐在我边上。一股浓烈刺鼻的怪香味,呛得我头眼都不舒服。 老黄见我没搭话,打着圆场:先聊聊天,说说话,交流交流感情,由浅到深,慢慢进入。 经验告诉我,与这样的女人无话可聊。就是你想聊天,你听到的也都是瞎话,而且编排得都很拙劣。尤其是她们的身世,相差无几。我没拒绝没言声,我知道她干嘛来的。谁敢说谁不是在世上混呢?!也得让人家把钱挣到手,活路死路也得让人家走一走。我就摆出一副走南闯北曾经沧海毫不在乎生死不吝的劲儿。 喝着她一杯杯倒满的啤酒,心里觉得老黄这人可爱又好笑。他是想让这姑娘灌醉我,缠住我,懈了我的精神,然后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真瞎灭,甭说这八瓶了,就是再来八瓶,能把我怎么样?我还是我。从内蒙到青藏;从戈壁到天山,而且喝的还都是白酒呐。怎么着?我从来没有喝倒过,四条腿的八仙桌倒了,我都不倒。酒这家伙,打小就是我的哥们儿,一见面就亲。亲亲热热之后,从不伤害我。 这时候我虽牛×,但也没大意,我知道分寸。藐视和重视,我心里打点得很匀称。还告诫着自己,谨慎着点儿,伪装着点儿,相互都给一点面子。我开始诚心,诚心假现出有些晕醉劲儿。鼠眼儿不贼眉地,巧妙地,不让人觉察地,注意着老黄的一举一动。 老黄的酒再也没动,身躯僵硬不放松。我感到他在等待着什么?等待什么?等我大醉后,就不碍他事了?对我,他值得下这么大本钱吗? 如此说来,难道真的要发生点儿什么? 我拿出一支烟,假装手不听使唤地划着火柴。姑娘把打着的火机伸过来,我道了谢抽出烟儿。心里捉摸,自己也真是瞎掰扯淡费神儿。他有他的勾当,碍我鸡巴鸟事儿?!猫有猫洞,鼠有鼠道。你看这大千世界众生芸芸,来来往往忙忙碌碌,难道都有正儿八经的事情?都在积德行善,都在干阳光明媚辉煌灿烂的行当? 女人往我身边挤了挤,和我碰了杯。她在仰头喝下去的同时,一只小胖手已经摸到我的大腿根儿。再看她,超短裙不知道什么时候撩起,窄小的白三角区的边缘,呲出两溜黑绒毛,很像老黄的八字胡须。这等人群中,流行着一句俗话:小八到大八,昏天黑地败了家。 小伎俩,我见得多啦!心里这么轻蔑着,眼睛却一刻都不想离开。其实这姑娘白生生面皮,红馥馥厚唇,圆鼓鼓腰身。如若不假忸怩,倒也有二分姿色,三分性感。见我打量她,这姑娘似乎比刚才开心愉快多了。伸手从我嘴上拽走香烟,叼在大嘴巴红唇缝里,只管自己喷云吐雾。那意思是,尽你欣赏。 有时男人微妙卑劣的心理,会因为到来得自然大方,就拿些虚伪的理由开释自己,解脱自己。如此等等,似乎也就不感到那么肮脏,不堪入目了。 倏地,有什么东西在我心脏上撞了一下,胸口里就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似的。我意识到这段时间,对那个姑娘过于集中,过于专注。 再看老黄,果然不见了。 想翘起身寻觅一下,姑娘把我按住。她又要了四瓶啤酒。 她把歌本递到我面前说:"您的那位朋友一会会儿,就会回来的。他敬告我在这里边,好好玩,伺候您。您说说您要不要我给您唱个歌子?您想听个什么好听的歌子?"觉得出,这姑娘的嗓门,高音肌肉部分很发达,也挺豁亮。但因为她在尽量约束着,收敛着,掂酌着用普通话,就有点儿怪腔怪语了。像门缝里撵挤住一只大耗子,挣扎不死地吱吱哀叫。 我的反应比较硬:"好好说人话。你不认识他?" "对不起,他出钱,我出力,认识不认识没关系。要不然我们一同跳舞,跳着舞我一边还可以给您唱歌子?"她觉察到我的不客气,挑衅似地把一口浓烟吹到我脸前,说话也顺当了。"要不然,您就给我来个野蛮的,就是那种粗野的,强暴的……不懂?说了半天白说,就是把我强奸了,越野蛮越爽。不和我风风火火大干一场,您这么酷的样子就是假冒伪劣。啊,快来呀,快来。你不来,我来啦……" 我硬戳戳一个手指努到她的腮下,止住她伸出的软绵绵胳膊和扭起的腰身。看着她慢慢坐下来,把屁股坐稳,面对面相持。等着又一口香烟吹出淡去,我端过酒杯。出汗的手心里,凉嗖嗖的。抿了一口,把酒杯贴在发烫的脸上。不再理睬她。 这姓黄的老小子到底要干什么?我把眼睛盯向歌厅的大门,继续喝着酒。那扇门,是一整块湛蓝光滑的玻璃,看久了像是涌动起风云波澜。 一个烫着大波浪脑袋,袒胸露背的老女人在唱歌。声音很轻佻,唱的是一支老歌。夜来香,随着她身体堆堆松松的微微抖颤,飘荡到我们的桌面上。有的东西太久远了,就像化石。我对未来来说,也是化石。 我更多地注意自己的时候,五脏六腑再一次忽悠了几下,我担心起放在旅馆里的背包来。原来是为了这个,我说我怎么也跟老黄似的,心神不定,嘀嘀咕咕的。"埋单",我呼地站起,用腿把椅子往后一磕。那姑娘再按不住我了。 "不用客气先生,您的好朋友连整个一晚的服务费都给我了。他让我俩在这里等他。"她软软的手,捏着我的手背,往下拽着。 "不了!我想回去睡觉。"我坚持要走,这里面一定有鬼。这鬼事儿还可能与我有关连。 "我陪您一起走?"她的手指在我手心里抠着,眼睛里流露着请求。 "不用了。" "我你也不用?" 我按捺住焦急,全当没听见她的话,悄步穿过空虚的歌厅中央。 说实在的,当她在我背后,大声吼叫了那句不堪入耳的脏话时,我并没有意识到她在谩骂我。这着实太突兀了,这和我们的位置,交流的情绪,都不太协调。我开始听到她的这句谩骂时,只不过以为是哪位绅士动作过头,该摸的摸不该摸的也摸,摸恼了哪位小姐。 女子特有的那种尖利刺耳的嗓音,似乎把压抑多久的怨气,在这一时刻全部倾泻爆发,而且是标准的,铿锵顿挫的普通话:"你不是没鸡巴,就他妈的,是、阳、痿。" 我犹豫再三地站住,慢慢挪转着脚步。歌厅里所有好奇的眼睛,像泡钉,一只不落地都盯在我身上,极不自在。我的目光终于找到她,这时我才毫无疑问地意识到,她是在骂我。 我往回走着,可我并不知道过去干嘛。给她两大嘴巴?或者把她按倒拳脚相加?还是顺手牵羊,把她揪到旅馆做了就做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要什么都不做,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可是莫大的耻辱。 不知哪位大爷,这时哗地把歌厅的大灯都打开。 这时的她,要是跑掉,要是慌不择路地在桌椅人群中,躲避奔跑,或者呼天抢地的喊救命,我很可能毫不犹豫地去追。 她并没有,她挺有种。她能在我咬牙切齿越来越近的逼视下,在整个歌厅里的人们的恐慌中,没事人似的,镇定自若地抬起大腿,把一只光脚巴丫子,踩在我刚刚坐过的椅子上。五个熟透的野樱桃一样红红的脚指甲,在不停地蠕动,闪着光泽。她一只手夹着烟卷,另一只手还抚摸着自己无遮无拦的大腿。我的心里这会儿对她,居然滋生了几分敬意。 我尽全力把表情放松放和缓,和她隔桌相持。我没有说话,她也没有言语。没人劝,没人过来打打圆场。 我因为下不来台,愤怒集中到脸上。我知道在正常情况下,我的衣着外貌,加上我黑不溜秋胡子剌茬的恶煞面孔,一般人也都会吓得远远地躲开。更何况现在的模样。 她似乎毫无惧怕,只是看也没看地把烧到手指的香烟扔掉。 但我知道她在我的凶相下,忍耐不住了。扔下香烟还能干什么?她就无事可干了。她的白脸惨淡抽搐,红唇变黑,成一个疙瘩。 她一定在我冒火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是的,她一定看到了什么。她面部第七根神经承受不了了,泪水哗地涌了出来,涌过白煞煞的脸蛋儿。在腮帮下,泠泠落落。 我不明白我当时为什么要这么说,是她一副惨兮兮的可怜相?是女人涟涟的泪水让我心软?还是我底下那家伙的确昂不起头?或许都是,或许都不是,但我这么说了。我一本正经,也如她刚才铿锵有力的嗓门。我告诉她:"你没错,我、是、阳痿。" 这无异于想告诉人家,我似是而非,只不过我输不起这面子,才如此而已。 我以为,用反话表达,此时此刻,这是最恰当不过的办法了。后来我也反复斟酌过,真的再没别的更好方案。我要迅速停止这歌厅、这姑娘,给我带来的陌生和不快。从尴尬中,找一条赶紧脱身的退路。 歌厅里之后发生什么?她还会说我什么?是不是在擦干她花瓜一样的泪脸?这一切,我再也不管不顾了。我只想把眼前的事情尽快地了结,想尽快离开这里,想尽快地回到旅馆。 三 大瑶山古陈村住的都是坳瑶。 我睡觉的房子在院落东侧的干栏木楼二层,下层是公干老爹的儿子一家。人们管老爹的儿子叫盘老师,是在小学校工作。 大瑶山的夜晚是非常宁静的。刚刚睡着就被地板上的响声惊醒,手电筒照过去,原来鼠夹子夹住一只大老鼠,个头儿跟猫崽差不多。比筷子还粗的尾巴,痉挛无奈地抽打着地板。很有节奏。 楼下估计听得比我还真切。一会儿盘老师笑眯眯上来,取走老鼠,放好鼠夹子。 又是刚刚睡着,又是地板上和刚才一样的动静。盘老师再一次上来,又把一只大老鼠拿走。临走时话里带着歉意说:"这回不会再骚扰您了,这是公母一对,都落入法网。好生睡吧!" 他走后,我哪里还睡得着,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大约快天亮,才进入迷迷糊糊的状态,迷糊中全是在海滩的景致里。一会儿被沙子埋了,一会儿被浪涛噎呛。潮来潮去。沙滩上还躺着一个人,像是个女人。再后来是我和姐姐一起坐船,船搁浅在岸边,阳光很耀眼。醒来就纳闷,哪和哪呀,我这是哪来了的一个姐姐? 10点多起了床,下楼来看看。上工的上工,下地的下地,只有公干老爹在灶间抽竹管烟。见我进了屋,放下自己的事,紧着手热了一陶壶米酒,端到地桌上,示意我吃饭。我掀开桌上扣着的小碗,里边竟然是半下香喷喷的肉。 热米酒就着肉,好安逸。我许久没肉吃了,嘴巴急得如狼似虎,几分钟就打扫得干干净净。剩下的半壶酒,嘬着牙花子,慢慢斟酌。顺手也给自己和老爹,点上支香烟。 我爱看公干老爹抽烟,是因为我们用嘴,他是用鼻眼。我们抽进嘴的烟,可以从鼻眼儿出来。他老先生,是从鼻眼抽进的烟,能从嘴里冒出来。不仅如此,他抽得还凶还快。 公干老爹把烟蒂装进草烟袋里,挎上牛角药筒,拿起猎枪。比划着上老山要打只野山鸡来给我吃,就出去了。猎枪,当地瑶族人管它叫"松",是那种长管的火药铳枪。里边装沙子和铁屑,二十米开外,可以把一头老熊掀翻在地。杀伤力不小。 老爹出门,我一根儿烟没抽完。盘老师的媳妇进来,收了桌子后,利利索索在灶边忙碌。我顺嘴问:"我刚吃的什么肉,这么香?" 这媳妇读过几年书,会不少汉话。她两只手交叉在蓝布围裙上,笑着说:"是昨晚在您屋头夹的老鼠,好吃得糊涂?盘老师连我小孩都没给吃一口,全留给您了。"说完去了跨间舂米。 随着邻屋咚咚的舂米声,我心里一阵阵恶心。口舌发苦,嗓子眼儿冒着一股股的土腥味儿。 即便如此,后来吃了老爹打来的山鸡,以及盘老师打来的猴子肉,都没这老鼠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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