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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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cul.sina.com.cn 2006/01/14 23:47 新浪文化 | ||
作者:徐锦斌 一棵树站立在与故乡的村庄紧紧相连的山峦之上,因为巨大、苍老,而格外醒目,也格外孤独。数百年间,它只是眼看着这个村庄沧海桑田的变迁而三缄其口。这沉默与它的躯干一样巨大而苍老,独干霄汉,神契大地,无人能解,唯根知之。 在水泥钢筋构筑的牢笼里,只能培育小花小草。参天大树注定是奢侈的回忆。 被空间阻隔,被异乡小城的尘埃无情地模糊和消蚀,故乡随时间远逝。我是一个正在甚至已经失去故乡的人。我生活在别处,生活在异乡。故乡在回忆中,而回忆已迷茫;故乡在遥不可及的问候里,而问候早已疏违。 这一棵树,是我对故乡唯一清晰而强烈的记忆。 我只想在纸上寻根,但行文已陷于困难。我写故乡,只能别无选择地以这样的“一棵树”命题。尽管这棵树是我的来自于乡土根部的精神仰仗,但它毕竟不能完整地代表曾经的故乡,不能涵括和覆盖故乡的一切。我深感无奈。我是农民的种,却不幸为半箩筐文字所误而堕落为公务员。我是乡村的弃儿,我对土地、田园失去记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我已习惯在不伦不类的小城里吃抛光的大米、带农药的果蔬和福尔马林浸泡的鲜鱼、骨伤科废弃石膏制作的白嫩豆腐。 土墙木屋,玄砖青瓦,鸡鸣犬吠,牛羊下来……这些古典的景象正在淡褪。 故乡是失忆中的前生,我无力追述。我早已感到局促和窘迫。 时代的恶习,日甚一日向大树底下的村庄渗透。纯朴锈蚀了。田间的谋生变得更为艰难,土地的热情难以挽留赤足行走的农民。离乡背井成为时尚。想必大树无言日见苍老了。没有什么可以拒绝一个时代的污染。自此往后,世无净土。纯粹的村庄已万劫不复。如果我对故乡还有记忆,这棵树就是我的记忆。 如果我还有故乡,这棵树就是我的故乡。 但危机潜伏。早些时候传来消息说,村里出现了山体滑坡。我知道,大地的滑动,对一棵树是致命的。可能有一天,这棵树将不复存在。这棵树的枝桠间,曾有乌鹊营巢。后来听说,在一个黑夜,乌鹊们拖着尖锐的叫声,弃巢而去,四处纷飞,再无归期。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这样的诗句,每每令我别有忧愁,暗恨滋生。 |